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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第179节
    下人来禀报晚饭已经备好了。
    顾玉汝瞅瞅外面天色,道:“八斤怎么还没回来?”
    正在这么说,有下人来报说姑娘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得八斤拖着薄镇的袖子,急匆匆往里赶。
    “娘,爹!”
    声音刚到,笑容先致。
    这历来是八斤做错了什么事,或者心虚了的一贯做法。
    “大东家,薄叔。”薄镇恭敬道。哪怕他一只袖子还在八斤手里拽着,形容不是那么得体,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得体。
    “薄镇的袖子都快被你拽掉了。”
    有一个纵容女儿无度的爹,自然当娘的就要出来当严母。
    八斤忙松开手,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又忐忑的小眼神。
    薄镇忙道:“大东家,八斤也是急着想赶回来,才会一时忘了。”
    “你不用护着她,她是不是又偷偷去玉春行了?想让你带她出海?”
    “这……”
    这时,薄春山站了起来:“先去用饭吧,有什么事等用罢饭再说。”
    顾玉汝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瞪了他一眼,让薄镇也一起去用饭,便朝饭厅去了。
    八斤落在后头,凑到爹面前,讨好一笑。
    父女二人虽没说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顾玉汝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已是无言。
    第157章
    用罢饭, 薄镇并没有留太久,和水生八斤一起走了。
    水生八斤是各自回房,他则是离开, 他在广州城里有自己的住处。
    有这么多人和事打岔, 顾玉汝自然也就没寻到机会教训女儿, 等人都走后,她好笑地看着薄春山,道:“你们这些人的做法,让我觉得自己是后娘。”
    指的自然是薄春山为八斤打掩护, 还有薄镇以和水生八斤一起走为由, 把八斤夹带离开了这里的事。
    虽然薄家没人把薄镇当做外人,但顾玉汝怎么也不会当着外人训斥女儿。
    薄春山哪里不知道妻子在说什么,装模作样道:“怎么可能是后娘,我这个亲爹作证,是亲生的,亲得不能再亲。”
    顾玉汝哼了一声,道:“你跟我打马虎眼就是, 我也没想拿她怎么样,只是她也大了, 该让让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八斤很聪慧的,她知道什么事能做, 什么事不能做。”当爹的毋庸置疑对女儿十分有信心。
    当娘的却不同意:“你袒护她就是,她要是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会一直闹着让薄镇带她去文莱?”
    “那你怎么没见她闹着别人带她去文莱?还不是知道薄镇不是外人, ”他上了前来, 搂着她的腰, 哄道,“再说,你既然表明了态度,没人敢带她出海的。”
    她哼了两声,睨他:“没人敢?那当初你……”
    薄春山没给她翻旧账的机会,忙道:“当然没人敢!你可是玉春行的大东家,能带她出海的几个人,成子、刀六、薄镇他们哪个不是在你手下做事,你既然发话了,自然没人敢触犯大东家的威严。我一个拿死俸禄指望在大东家手下吃饭的,自然也不干了,还想不想吃饭了?”
    当年从纂风镇到六横岛,再从六横岛来福建广东,顾玉汝和薄春山手下势力经过了几番整合,最终全部整合到了玉春行。
    以成子为首的交易所那套班底,如今在玉春行还是负责行内运转事宜,而刀六手里的溟帮,一开始就是聚集了薄春山手下的私兵,及少量巡检司和民兵团的兵,想回巡检司的都回巡检司升官了,想回民兵团的倒是没有,只有几个舍不得离开明州的,也各有安置。
    其他被大致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在东海,还是负责那里的商道,如今那里的商道由苗双城管着,另一部分则在南海,由刀六和薄镇二人管着,虽如今广州开了市,有许多其他国家的商人会来广州交易,但外面的商道玉春行这里并没有丢。
    至于虎娃,还是管着薄春山手里的情报消息之类的事。
    这么多年下来,跟着薄春山最早的那批人,都是近三十的年纪,想去当官的,都被薄春山安排去当了官,不想当官的也都在玉春行各司其职。
    这也是玉春行能稳坐广州三十六行头把交易的原因所在,从外表看去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行,其实并不是,其所附带的武力势力若真拿出来,恐怕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薄春山并不傻,该上交给朝廷的都上交给朝廷的,不该上交的,他可是一点都没交,自己的底子都还留着。
    当然,顾玉汝和薄春山也并未亏待手下这些人,尤其虎娃几个都是没爹没娘没家的苦出身,顾玉汝这个被人叫了多年大嫂的,一直没忘记自己大嫂的身份,从安家到娶妻立业,中间她也是操了无数心。
    在钱财上也没亏待他们,当初玉春组建之初,就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股,每年按股分红利,这一招还是顾玉汝跟那些佛郎机人学来的,所以成子他们并不单纯是手下是伙计。
    像薄镇,从他开始在玉春行做事,到能独当一面专门负责文莱那边的生意后,顾玉汝就给他分了红利份额,每年文莱这条商道能赚多少银两,他就能在这基础上分多少红利。
    所以薄春山这个说法并没有错,顾玉汝确确实实是玉春行大东家,所有人都归她管,包括薄春山。
    “你就喜欢贫嘴,什么叫拿死俸禄指望我吃饭?”
    他也不恼,欢欢喜喜搂着她的腰,两人朝后面房里走。
    丫鬟们见了此景,也都习惯了,忙都要么装不存在,没办法装的都连忙避了开。
    “怎么不是了?你说我一年那点俸禄,才多少银子,每年赚的还不够花,还不是指望大东家给我口饭吃。小的对大东家那是敬佩万分,绝不敢忤逆大东家的意思,为大东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呸呸呸,说得什么胡话。”她嗔道,又恼自己明知道他在贫嘴,还是慌得去捂他的嘴不让他乱说,便嗔了他一眼道,“既然知道自己是打杂的伙计,就得有点样子。”
    她本就是随口一句话,谁知薄春山却道:“好勒,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给夫人打洗脚水。”
    然后人就真去了。
    顾玉汝有点诧异,但既然回了房,马上也要歇了,便坐在妆台前拆环佩和首饰,拆了一半,他人回来了,还真就端了一盆水。
    “夫人可要小的侍候洗脚?”
    看他那模样,还真有点趋炎附势的架势,倒不像是个打杂伙计,反而像个想讨好夫人占便宜的浪荡子。
    她对他想闹什么心知肚明,便主动配合他,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那你可会侍候?”
    “小的当然会侍候,小的这手艺可是无师自通的,就没人不夸赞。夫人不用担心,小的自会把夫人侍候得舒舒服服……”
    他一边说,一边就拿起她一只脚,先脱了绣鞋,再是脱罗袜。
    尤其他嘴里一边说着调戏话,一边还不忘对‘夫人’眉目传情,明明知道他在闹着玩,在玉足露出来的那一瞬间,顾玉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夫人的玉足可真美,足美,人更美……”
    他大掌在上头缓缓摩挲着,动作极缓极慢,她有点痒还有点麻,想缩回去却觉得自己不能示弱,只能硬撑着。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他突然在她脚心里的轻挠了两下,将之放入水盆中,又替她脱下另一只足上的鞋袜,也放入水中。
    “夫人,水可是够热。”
    顾玉汝含糊不清道:“够了。”
    “够了那就好。”
    他面露喜色,一双大掌伸入水中,抓住那一双玉足。
    起先是轻轻揉搓着,再是加重力道的揉捏,越揉她的脸颊越红,双目水光潋滟,仿若要滴出水来也似。
    “夫人可是觉得舒坦?”
    “还行。”
    “小的手艺可不止这些,夫人还想试试其他的?”
    她能说不试吗?
    ……
    之后两人去洗漱沐浴,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顾玉汝全程有气无力,全凭薄春山帮忙。
    终于回到了榻上,她缓了一会儿,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又撩眼见男人一脸餍足之相,她恼得轻推了他一下,轻啐道:“还不快走,我那死鬼丈夫马上就要回来了。”
    薄春山本来见她可怜,打算饶了她,又见她向自己亮猫爪子,当即一笑,又压了过去,同时扮得一脸哀怨之色:“夫人怎生如此无情?新郎刚上床,就要新郎滚下床,你那死鬼丈夫可有小的侍候得夫人舒坦?”
    话含在嗓子眼里,她却一个字都不敢吐。
    因为她知道她不管说啥,他都能给她歪曲过来,并对她进行‘报复’,她这一夜估计别想睡了。
    她当即眼睛一闭装死,装睡着了。
    他哂然一笑,将这怂夫人搂进怀里揉了揉。
    天还早,他们进屋了就开始胡闹,其实闹完了还离他们平时歇下的时间早,不光薄春山没有睡意,顾玉汝虽累得厉害,却也一时难睡着。
    两人又开始说起话,说的都是些身边的琐碎事。
    “薄镇也二十有二了,之前我问过他,可有心仪的女子,可是打算成亲,他却说一时没有这个打算,等过几年再说。你说当年成子成亲晚,虎娃成亲晚,个个都成亲晚,别人这个年纪早就是当爹了,他们却一点都不急。”
    薄春山不以为然道:“干我们这个行当的,本来就成亲晚,他们既然不急,你着急什么。至于薄镇,这小子打小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心里都有计量,你倒不用操心他。”
    这倒也是,人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当年薄春山让成子挑几个小孩跟着顾玉汝,是怕她再出什么事,也是想着与她传话方便,后来一去这么多年,进了薄家门的也就铁娃和小何两人。
    小何是个老实的,打小就是听铁娃指挥,后来虽跟着铁娃一起跟着姓了薄,可薄镇十六七岁时就知道自己以后不能一辈子跟着薄家,主动提出要去玉春行帮忙,渐渐从伙计做到管事做到能独当一面的位置,而小何如今还在薄家。
    不过薄家也没亏待他,他如今在薄家当外院的管事,有时也跟在薄春山身边,帮他办些事。这孩子没有太聪明的脑子,但办事极为稳妥。
    当然并不是说薄春山两口子瞧不起小何,只是每个人性格不一样能力不一样,位置自然也不一样。
    总体来说,薄镇是个让顾玉汝很放心的孩子。
    “薄镇确实不用我操心,可你说八斤……”一提到女儿,顾玉汝就想叹气,“我现在也不知该不该管她,该如何管她,她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以后免不了要成亲嫁人,我就怕……”
    “你怕什么?我薄春山的女儿难道还有嫁不出去的?”
    “你这是听到哪儿了,我哪有怕她嫁不出去,只是难免担忧,担忧她的性格她的脾气,你说娘来信提于成婚事也就算了,提八斤做什么?八斤今年也就才十二,哪有那么快要嫁人。”
    可按照八斤的年纪来说,家里也确实应该操心她的婚事了,最起码心里要有个大致的主意,先琢磨着给孩子定亲,等过两年及笄再成亲。
    这也是这几天顾玉汝一提到女儿,就浮躁的原因。
    经过亲娘的提醒,她才恍然觉得女儿大了,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可八斤还那么小,她懂什么叫洗衣做饭服侍公婆主持中馈?
    当然,以薄家今时今日地位,以后八斤就算嫁了人,也不会让她去洗衣煮饭做女工,可关于当下女子应有的言行操守、贤良淑德,她却一点也不懂。
    她在家人的呵护下,无忧无虑长到十二岁,顾玉汝扪心自问,真让她下狠心拘着女儿管着女儿,她也是舍不得的。
    “行了,你别想这么多,娘是预计着八斤可能会在及笄后嫁人,才会这么提醒你。这么早嫁人做什么?我女儿至少要十八…二十以后再想成亲嫁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