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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ok,”她说,“典型的华尔街精英,不是吗?”
    “相当典型。”切萨雷附和着说。
    “也许远离华尔街并不是个坏主意,”珍妮说。
    “也许是。”切萨雷今晚彷如学舌鹦鹉。
    珍妮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满是笑意地看了切萨雷一眼,毫不意外地在他眼里也发现了隐隐的笑意。
    “好吧,”她说,“既然纽约的事情已经宣告结束,那么我们不妨来说说接下来的另一件大事吧。”
    切萨雷无言地扬起眉毛,等着她的下文。
    说实话,她还有些犹豫,珍妮正在斟酌措辞,思忖着是不是该怎么开口时,忽然注意到赛义德已经出现在了侧厅门口,她不出声地叹了口气,反倒是因此把心一横,在赛义德快步赶到的空档里,她把握时间,对切萨雷说道,“今年8月的北京行,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想不出标题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珍妮弗,注意你的手指,非常好,五二三四,六二三四……”
    在比弗利山庄附近的一栋办公楼里,宽大的练舞室中镶嵌满了闪亮的玻璃镜,在几个伴舞的簇拥下,珍妮固定住了自己的舞蹈动作,等着老师的纠正——她有些心虚地对伴舞女郎们笑了笑:虽然这几年来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体力也跟得上,但毕竟是几年没有演过音乐剧了,舞蹈这一块还是退步得比较厉害的,已经不复当年出演洛克希时的感觉,比起这些多数都是百老汇出身的专业舞者,自然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你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些感觉,”编舞老师可不像是当年的阿加塔那么严厉,她满面微笑地以鼓励的口气指点着珍妮,“这就像是游泳,只要你学会了就不会忘,你需要的只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再把它挖掘出来,来,跟着我,我们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这一节舞蹈课大约是一小时左右,对于每天的运动时间无论如何都保留在两小时的珍妮来说,这一小时的练习也就是热身级别的,她几乎连汗都没出,轻轻松松地就完成了课程,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虽然自己的课程结束了,但还是站在场边,旁观着凯特.哈德森的排练:她的戏份和珍妮的倒是相差无几,不过在剧本里,凯特有一段已经确定的大型歌舞,而她没有太多音乐剧的经验,所以她的排练课程要比珍妮的多上不少,而且内容也丰富一些,不像是珍妮,罗伯还没确定自己要如何使用她,所以她目前还在跳《芝加哥》时期的舞蹈,同时重点课程是排在了发声课上——她扮演的美国大明星克劳迪娅有一段清唱,这个唱段要比《芝加哥》的难度更高一些,如果想要唱得好听的话,肯定少不得练习了。
    “来,腰你需要扭得更到位一些,”这位编舞老师对于一样拿过奥斯卡提名的凯特,也是相当客气,虽然凯特的动作明显有些生疏,但还是笑脸相迎,“我们再试一次好吗,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分解练习,这样你的动作就不会勉强含糊——来,音乐从头开始放——”
    望着凯特吐出一口气,重新跟着舞动了起来,珍妮不仅暗暗地摇了摇头:这是她看过管理最混乱的剧组之一,现在主体剧情已经开始拍摄了,丹尼尔前天正式开拍,而凯特和她都还在练习,凯特的进度有些缓慢,她的歌唱课也不能说非常好,佩内洛普.克鲁兹、黑眼豆豆的女主唱菲姬则根本还没有进组……
    虽然对《九》的成品有很大意见,但珍妮细读过几次剧本之后,发现其实这并不是剧本的问题——因为剧本和音乐剧的台本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可以说是原滋原味地还原了这部经典音乐剧的场景和唱段,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删减和润滑修饰,问题应该是出在罗伯身上,罗伯能够把《芝加哥》出色地翻译成电影,但不知为什么,在《九》上他仿佛失去了这个能力,这才使得整部电影凌乱苍白,观众对于剧情模模糊糊,对于人物也没有深刻印象,只有一段又一段出色的歌舞还能勉强证明导演和演员的能力,但这个亮点也不能挽回电影本身的失败,使得它成为了年度最大的滑铁卢之一,如此豪华的阵容,居然连奥斯卡提名好像都没拿到,更别说因此得奖了。
    诚然,《九》的翻译难度比《芝加哥》要高出很多,人们在观看音乐剧的时候,是可以通过男主角的内心独白和场景的变化,为音乐剧分出章节,从而顺畅地理解剧目内容:导演在现实和回忆中游走,追溯着自己的童年和过去,同时探寻着未来的方向,他生命中的重要女性逐一浮现,每一个都象征着某种特定的符号:妻子象征灵魂伴侣,象征他真正的热爱和追求,情.妇象征了肉.体的诱惑和一时的欢愉,就像是生活中那些不良却让人愉快的小习惯,而缪斯女神象征着他的灵感来源,他的向往和崇慕,美国记者象征了追逐他的崇拜者们,他的虚荣和庸俗,童年时代的舞女是他性.欲觉醒的体现,生母则象征了他的恋母情结,以及宗教压抑、沉闷在他心灵中投下的阴影,化妆师对于他来说亦友亦母,代表了温情和宽恕。这七个女性组成了他的生活,而在这些女性中周旋的过程也代表了他对于自己生命的取舍——这是一个很有深度的话题,相当的意识流,要比《芝加哥》的直线叙事更难掌握。丹尼尔所主演的孔蒂尼在每一次对手戏里都要表现出不同的面孔,甚至仿佛是人格分裂一般的忽喜忽怒,忽而无助,忽而残忍,忽而深情,忽而傲慢,按照珍妮对于原片的观看体验来说,她觉得原版本里,女演员倒是都挺出色的,但是丹尼尔本人没撑起来,表演不让人信服,还有罗伯的工作也没做好,这部电影没有一个贯穿的中心议题,所以可能是把丹尼尔本来就不出色的表演,剪辑得更加没有说服力了。
    而现在的丹尼尔呢,在《迈克尔.克莱顿》的历练之后,他对于中年危机的体验是不是深了一层呢?他能够胜任孔蒂尼这个有些艰难的角色了吗?
    珍妮没有再看凯特的排练,而是转身走出了练舞室,和玛丽一起坐进了车里。
    “去环球片场,”她吩咐玛丽,“spa那边先取消掉,一会去完片场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过去吧。”
    “当然,”玛丽没有提出异议,她扭动钥匙,踩下了油门——由于今天珍妮只有练舞一项工作行程,所以保镖团队也没上工,“对了,刚才华纳打了电话来。”
    “说什么了?”珍妮问,“噢,别告诉我他们还想让我去演神奇女侠。”
    “他们看起来的确还不是很能接受由我们开发原创人物的想法。”玛丽也笑了笑,“当然啦,知道你入股漫威以后,他们的口风也软了不少,但华纳还是想要和你共享版权,起码在项目里占有50%的话语权。”
    选择和华纳合作,与拍摄dc的改编电影,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珍妮可以用后者的可能性来挑逗华纳,让他们按下对华纳独立的出售脚步,进入谈判,但这不代表她会真的接拍dc的改编电影,把主导权让给华纳。——让华纳带资入局和让大梦带资入局,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一旦接受了华纳的建议,去演神奇女侠或猫女,那大梦能拿到的就只有电影相关的权益,华纳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把电影带动的漫画、周边销量分成给大梦,而如果是原创人物的话,凭借珍妮的票房号召力,带动起票房以后,如果届时迪士尼已经收了漫威,大梦大可以和漫威合作,让漫威出漫画,由迪士尼开发周边,甚至是动画,然后作为ip版权方舒舒服服地躺着拿钱,所以在这点上,珍妮是丝毫都不会让步的,如果华纳没法接受这个条件,那她宁愿改拍动作片、女性电影,总之什么都好,她就是不会免费为华纳的ip做宣传。
    当然了,她之所以对dc电影如此排斥,主要也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华纳的超级英雄电影离了诺兰根本无法成事,不论口碑还是票房都是一团糟,而诺兰的风格和她想要做的实在不太搭,珍妮出道到现在,出演的电影没赔过,虽然她对于完全原创制作一部超级英雄电影也没有太多的盈利信心,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小心,必须远离所有可能导致亏损的风险因素,dc这两个字母她现在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版权是肯定不能共享的,漫威刚花了一亿在这堂课上,我怎么会再做一样的蠢事呢?”珍妮有些失笑地说,“华纳怎么以为我会答应?——如果他们希望的话,可以把海外发行权交给华纳,国内的发行我们和华纳一起做。这就是我们的底线了,华纳哪怕想要再加一分钱我都不会答应。”
    “ok。”玛丽轻快地说,把方向盘打往右边,“一会把你送到以后,我就给切萨雷打电话。”
    “对华纳的这个要求,你有什么看法?”珍妮问,她现在经常有意地锻炼一下玛丽——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放她在大梦做事,不过珍妮身边现在实在离不开她。
    “我觉得华纳也未必真的想拿到版权,这不过是他们的□□。”玛丽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们的真实目的可能确实是你说的发行权,不过,如果他们提出要拿到发行权的话,也许我们又会讨价还价,提出一些反建议,所以他们才用版权打了个□□。总的说来,放弃让你出演dc人物这个构想以后,华纳和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分歧了。也许在我们去中国之前,就能把合约谈下来。——所以从这个角度说,华纳开始谈版权反而是好事,证明他们已经彻底不去想你和神奇女侠的事了。”
    珍妮点了点头,“不过华纳肯定不会向我们提供dc改编级那么大方的服务了——当然,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投资的机会。”
    “错过你的投资回报比?”玛丽大笑起来,“华纳如果会这么做的话,那就是傻瓜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们看中了华纳独立的片库,我觉得我们和迪士尼或漫威合作都更合适一些,起码他们的管理系统要比华纳高效。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不演dc也是对的,如果项目由华纳主导的话,毫无疑问,拍摄过程肯定会让人发狂。”
    “是吗?”珍妮饶有兴致的问,“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下次由你给他们打电话如何?”玛丽认真地问,把车拐进了环球片场的车道上。“不如下次就由你来负责和他们沟通吧,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打赌切萨雷肯定会赞成的。”
    珍妮连忙摇了摇头,“算了,别想把这个活儿推给我,还是你来打。”
    “你来打。”玛丽说,她摇下车窗,对门卫打了个招呼,“开门,谢谢。”
    保安脸色严肃,一脸公事公办地走向车边,“通行证,谢谢。”
    “我没有通行证,”玛丽往嘴里扔了个口香糖,大大咧咧地说,她比了比副驾驶座上的珍妮,“但我有她,您看可以吗?”
    “没有通行证就不能进去,女士,”警卫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查看副驾驶座上的乘客,“这是个很大的片场,不管你是珍妮弗.安妮斯顿,还是安吉丽娜.朱莉——”
    他的声音断在了口中,脸上出现了受到高强度冲击后的纯粹空白,而珍妮则嗔怪地白了玛丽一眼,把墨镜推下了鼻梁,冲警卫歉意地一笑。
    “通行证应该在保姆车上,或者还没办下来,不过我的确要进片场有点事——”她说。
    “当……当然!”年轻的警卫脸上顿时涌起了两朵红晕,他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说起话有些颠三倒四,“当然了,杰弗森小姐,您说的是《九》吧——我这就给您放行!”
    他小跑着冲进岗亭里,抬高了电动栅栏门,玛丽笑着把车开了进去——开了一小段以后,珍妮还能透过后视镜看见警卫,他满脸如梦似幻的表情,还在目送着她们的车屁股……
    “我想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靠脸进去的。”玛丽一边开一边说,“如果你走进一间爱马仕门店里,要求他们送给你一个铂金包,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吗?”
    “也许会,”珍妮猜测着说,“你还记得吗,上次在奥斯卡前夜派对上我们遇到了勒马略,他抱怨我从来不拎爱马仕,说要送我一个凯莉包,在那之后他一直没联系我们吧,他联系了吗?”
    “嗯,也许他也忘了这件事。”玛丽说,“不过如果你联系他,他肯定很乐意送你一个的——好吧,结论出来了,也许你根本就不该去演梦露,看到刚才那男孩的表情了吗?看起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和梦露差不了多少了。”
    “我们下次来的时候还从这个路口进去,给他一张我的签名照。”珍妮说,“至于说把我和梦露比——等爱马仕出个杰弗森包再说吧。”
    “哦,那你可能得嫁给赛义德才行,”玛丽笑了起来,“毕竟,格蕾丝.凯莉也是嫁了王子以后,才有资格让爱马仕给她量身定做一款包包的呀。”
    珍妮默默地瞅了她一眼,“不如这样吧,下次由我来给华纳打电话——由你来嫁给赛义德,让爱马仕给你定做一款包——我们换换,行吗?”
    玛丽大笑,“我倒是想!”
    她一边寻找着停车位,一边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起了赛义德,“他今早又送花来了——你知道他就住在我们楼上吗?总统套房,虽然我听说他在好莱坞有好几套不逊色于伦敦毕晓普路的大宅——如果要我说的话,珍,虽然他要比刚才那个警卫小伙子富裕个千万倍,但他们俩看着你的表情倒是挺像的,这男人简直越来越为你疯狂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他吗?”
    “他是穆斯林。”珍妮说。
    “没有人要你开始念诵古兰经,我想赛义德也没想过能把你娶回家吧。”玛丽扮了个鬼脸。“不过说真的,一个为你疯狂,富可敌国的近支王子——上次罗恩的助理告诉我的,他是阿布扎比酋长最小的一个弟弟,听起来他会是个很好的情人啊,这绝对会让克里斯托弗都随之黯然失色的。”
    “恰恰相反,”珍妮说,她和玛丽一起下了车,“赛义德连克里斯托弗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她接收到玛丽怀疑的眼神,便耸了耸肩,“怎么?我没说错——这么说吧,玛丽,如果现在拿走你的所有财产,你的存款,你的基金和你的房子,你会惊慌失措吗?”
    没等玛丽回答,她就继续说,“不,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你可以从哪里拿到钱——没有你,我根本连去哪里买我的沙拉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两个小时后我该去哪里干什么,即使你被我开掉了,不用两天你也能找到新工作,也许报酬甚至会更丰厚。而克里斯托弗也是一样,你可以拿走他的所有钱,而他呢,只会满不在乎地笑一笑,然后拍上两部电影,再度成为千万富翁。我是这样,切萨雷是这样,吉姆也是这样,但对于赛义德来说事情并不是这样,你拿走他的钱,他还剩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钱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不如本杰明.莫吉尔,如果本杰明没有跳楼的话,我想他要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这就是我永远都不会搭理赛义德的原因。”
    玛丽发出一长声“唔——”,听起来她似乎在赞成和反对之间徘徊,过了一会,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小心些了,最好先和茱蒂打个招呼。目前为止,赛义德的住所还没引起本地媒体的警觉,不过,如果他又开始送纯金玫瑰的话,我想这件事很快会成为一个话题。”
    这个问题珍妮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她答应赛义德的追求,对方自然会顺应她的要求保持低调,但这不可能,而如果她够胆的话,似乎倒也可以直接要求赛义德不要再追求她,只要把刚才那番话和他说一遍,相信他有自尊的话也都不会再继续……但珍妮必须承认,她完全不想惹怒世界第二财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她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她一点都不想尝试。
    所以,看起来一切只能继续这样下去:她持续消极应对,而赛义德则时而来骚扰她一通,用昂贵的礼物吸引媒体的注意,惹来一些捕风捉影言辞暧昧的绯闻,暗示读者她有可能被阿拉伯王室收为禁脔,或者她的成绩就来源于阿拉伯土豪的无尽金援。
    “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去中国了。”她不负责任地说,“哦,对不起,是我马上就要去中国了——预祝你和尼古拉斯度假愉快。”
    “谢谢。”玛丽弯起眼甜甜地说,“有你送我们的酒店房间,我想我们肯定会很愉快的——但你确定我真的不需要在这里帮你找个随身翻译吗,我知道北京那面会准备,但……”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玛丽。”珍妮匆匆说,她推开了摄影棚的大门——玛丽和她一起合拢了嘴,她们轻手轻脚地进入到棚内,直到发现棚内没有在录影,这才放松下来。
    很快有人通知了导演,珍妮微笑着上前和罗伯.马歇尔拥抱了一下。
    “忽然想来片场看看,”她压低了声音,瞥了角落里的丹尼尔一眼,悄声问道,“他的状态怎么样?”
    谈到这事,罗伯喜色满面,但口气还是有几分刻意的矜持,“你看过就知道了。”
    珍妮扬了扬眉毛,她有些吃惊了:罗伯有多苛刻,她是知道的,丹尼尔居然能让一贯完美主义者的他都满意成这个样子?看来他的状态着实不错啊。
    她没有过去和丹尼尔打招呼,知道他现在必定沉浸在角色里,也没有和罗伯多说什么——很明显,一场戏已经准备好了,正要开拍。珍妮很快在一堆道具边上找了个位置,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全神贯注地观摩起了这一场戏:因为演员档期问题,《九》没有采用时间顺序拍摄,她一时还真看不出这拍的是哪一场,从场景来看,丹尼尔扮演的孔蒂尼——意大利国宝级导演,应该是在自己的新片片场里,几个扮演工作人员的配角演员已经就了位,丹尼尔也站到了人群中央,看起来他们像是要开个工作会议。
    “我们争取一遍能过。”罗伯拿起扩音器,给大家鼓了鼓劲,随后便喊了一声,“!”
    随着场记的一声板响,演员们立刻活动了起来,几个配角演员的演技都很老道,甚至有人前一刻还在神态轻松的说笑,现在已经是充满崇敬地望向了丹尼尔,不过,丹尼尔倒是没有太极端、太吸引眼球的瞬间变化,因为他很可能远从数天之前就已经入了戏。板响以后,他的神态倒是比候场时要轻松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活力,他在场内走来走去,大声地说着意大利语的台词,随后又切换回了英文,“这是不可容忍的,我的好小伙子,动起来吧,go,go,go!”
    随着他不断的驱赶,配角演员们奔进布景之中忙活了起来,丹尼尔就像是个正处在创作兴奋期的导演——他那略带亢奋的脚步,说个不停语速飞快的劲头,还有不断挥来挥去的双手,让珍妮想起了从罗伯到大卫.芬奇的一系列导演,正是因为她的日常工作就是要和导演合作,所以她才能体会到丹尼尔表演的妙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丹尼尔精准地对观众传达了他要表达的信息,没有一个动作冗余,这一切是如此的浑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是这么个性格,现在不过是本色出演。
    很快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进入了孔蒂尼的布景中忙活了起来,而导演本人则双手叉腰,抬头望着眼前的大布景——为了体现孔蒂尼的内心世界,在他的电影布景背后,还有一个展台式大布景,这里时而会走出他那七个女人中的一个,和他互动,甚至这些女人也会走下展台,在舞台上载歌载舞,唱出自己的心声。
    一个身穿套装的群众演员在展台布景里露了一面,珍妮猜测她是代替索菲亚.罗兰的位置,稍后罗兰进组以后会补上她的特写。不过,这影响不了丹尼尔的发挥——母亲的幻影,似乎催动了孔蒂尼心中沮丧消极的一面,他的表情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垮了下来,浮夸的快乐和兴奋消失不见,丹尼尔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垂下了脑袋,从监视器上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起了泪水,他的表情是迷惘得如此真诚,悲哀就像是从他的每一根皱纹里迸发出来,如果说,刚才他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话,那么现在,在打光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丹尼尔看起来是如此的苍老,简直忽然间就长了二十岁,你会深刻地意识到他的老迈,甚至会感到那么一丝残忍,好像让现在的他继续进入片场,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儿。
    “圭多!”随着一声呼唤,扮演圭多.孔蒂尼御用制片人的瑞奇.托格内吉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丹尼尔的肩膀明显地一跳,他立刻抹掉了眼底的泪水,挤出了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的表情,有些傲慢地转过身去,迎向了瑞奇:毫无疑问,即使没有看过剧本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孔蒂尼和瑞奇的关系有些微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孔蒂尼有点害怕瑞奇,但因为这样,他反而更要毫无畏惧地对待他,甚至因为心虚,反而把态度放得更差。
    当丹尼尔和瑞奇交谈了几句以后,罗伯响亮地叫了一声:“cut!good!”——他有些得意地转过身,冲珍妮抛了个眼色,像是在说:‘看吧,现在你就知道了。’
    确实……
    虽然罗伯喊了卡,但珍妮还没回过神来,她依然是有几分目瞪口呆地望着丹尼尔,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她现在的感受——这……虽然夸张,但也许唯有脱胎换骨才能形容出丹尼尔的变化了,和原片里的表现相比,丹尼尔把孔蒂尼塑造得何止深刻了一个层次?这实在是……实在是……
    如果说,之前她对于规劝罗伯还有那么一些犹豫的话……
    扫了兀自得意的罗伯一眼,珍妮彻底下了决心——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傻,但她确实无法容忍丹尼尔如此惊心动魄的表演被罗伯毁掉,即使这只是一丝可能,她也要把它消灭,不是看在她和罗伯的情谊份上,也不是看在她和丹尼尔的惺惺相惜份上,虽然这两点也是很有力的因素,但现在,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她对于电影的尊重,好表演不应该被埋没,好导演也不应该在错误的思路上越走越远,即使这么做可能会让罗伯和她疏远,即使《九》如果翻身成为经典,反而会变成《阿凡达》甚至是《百万富翁》的强敌,她也依然不能不点醒罗伯,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拼命地鞭策着她,让她顾不上别的一切,也要尽量挽救一部也许会很伟大的电影。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罗伯。”她对罗伯发出了邀请,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七年以前,她决定要成为一个演员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她会把电影放在这么重要的地方……
    不过,感慨虽然是这么感慨,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一声暗叹里,并没有多少惆怅。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周瑜打黄盖
    “……所以凯瑟琳就说,‘不能再多一首曲子吗?’”罗伯笑着喝了一口金汤力,“真的不能多一首曲子吗?我说,‘亲爱的,两首歌那是女主角的待遇,即使是珍妮弗也只有一段歌唱,有没有舞蹈我都不能决定……’”
    他看了珍妮一眼,像是在期待她的反应,珍妮也应景地微笑了起来,“罗伯,你不该这么刺激她的——凯瑟琳怎么说?”
    “凯瑟琳挂了我的电话。”罗伯耸了耸肩,“然后我就找了佩内洛普,看,关键是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
    凯瑟琳在《芝加哥》之后,已经几年没有新的hit作了,和如日中天的珍妮当然是没法比,而世界线在这里似乎也发生了转移,珍妮在前世看过这部电影,并且还满喜欢里面的歌舞,所以她还隐约记得,本来凯瑟琳是要出演大明星克劳迪娅的,后来也是因为加戏的矛盾而临时退出了剧组,罗伯才请到了妮可.基德曼救场。而在这个世界线里,珍妮一口答应出演克劳迪娅,这也使得没有任何女演员想要和她抢角色,凯瑟琳转而应允出演情.妇卡拉,随后才是发生了加戏纠纷,佩内洛普救场入局——这也是可惜了,凯瑟琳媚眼诱.惑的风情出演卡拉会是什么样的表现,珍妮还真是感到相当好奇。
    当然了,如果站在凯瑟琳的角度来说的话,5年前还在给她做配,受她提拔的小咖,现在已经演上了配角里地位最崇高的缪斯,而她要反过来演情.妇,在两个角色戏份均等的情况下,凯瑟琳也许的确不易接受这个事实,稍受刺激就退出剧组,也不是不能理解。——要是罗伯不说那句话也就算了,他那一说,可能凯瑟琳本来不想走的,现在都是非走不可了。
    不过,演艺圈的友情就是这样,当时和凯瑟琳一起合力撕蕾妮的时候,罗伯和她的确和睦,可现在两人算是公开闹翻了,珍妮也看不出罗伯有什么惋惜的感觉,毕竟,客观地说,这一行大家都在飞来飞去,想要固定聚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就像是她和克里斯一样,在不同时区的时候,连通电话都难。友情还不比爱情,很少有人会刻意悉心维护,即使因为拍摄影片结下了友谊,也很容易在之后随着影片的杀青而渐渐疏远。如果友情建筑在共同利益上,那更是很容易因为利益关系的变化而发生转变。
    就像是凯瑟琳,她现在一定很讨厌珍妮,而珍妮也不是圣母——她必须得对自己承认,虽然凯瑟琳当时提携过她,但说实话,她对于两人交恶的事也的确不怎么在乎,甚至于说她对罗伯讲述的这件趣事,最强烈的感觉还是在担心,她和罗伯的关系会不会因为长久的失联而转得比她想得更淡……
    “你今晚好像心事重重,”罗伯的话把她从沉思中惊醒——他的眉头已经有些皱起,语气也正式了起来,显然,罗伯这句话也是憋在心里有一会儿了。“你看起来就像是要告诉患者他还有三个月生命的家庭医生,珍妮弗,珍妮弗,别告诉我你也要退出剧组了。”
    “当然不是!”珍妮好气又好笑地说,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她索性也把一切担心都放了下来,直接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当然这句话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好说出口,就像是你对凯瑟琳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担心它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不过我还是得说,因为它——如同你刚才说的一样——是实话:罗伯,我想问问你,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沉淀好久了……我想知道,你对于《九》真的已经很有把握了吗?你肯定自己能驾驭整部影片了吗?因为在我来看……”
    珍妮耸了耸肩,“我觉得你好像还没完全找到状态……好吧,实话实说,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需要在娱乐圈里混,也能知道这样的质问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为什么珍妮一再退缩——这句话找不到任何更委婉的方式说出来,只要是表达类似的意思,都是对于罗伯的强烈挑衅,甚至于可以说是当面羞辱——罗伯就是立刻勃然大怒,和她反目成仇珍妮都不会诧异,就像是她也很不喜欢看到影评人说‘珍妮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导演会喜欢听到这句话的。
    餐桌上空的气氛似乎凝成了固体,罗伯喝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他愕然地望着珍妮,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珍妮也难免有几分忐忑不安,她不愿再和罗伯短兵相接,免得增添刺激,只好抿着嘴尴尬地微笑着,等着罗伯的回复……
    “那么,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罗伯的语气是经过层层克制后的冷静,他就像是戴了一张高深莫测的面具,“电影才刚开拍……你是从哪里获得这样的感觉呢?”
    珍妮当然只能把理由推到自己的直觉身上,不过,除了这个以外,她倒也不是没话可讲。
    “事实上,我从筹备时期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只是在今天看到了丹尼尔的拍摄素材后更加确定——罗伯,以往你在拍摄《芝加哥》的时候总是很不满意的,虽然蕾妮和凯瑟琳、理查都是很出色的演员,但你也总是能找到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重拍,还记得吗,罗伯?”珍妮真诚地说道,“因为你对电影有那么多的想法,而你一定要达到你心中满意的效果,虽然当时片场的气氛确实不好,但我认为你那时候是个非常好的导演,罗伯,你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可现在,在《九》里,我的感觉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想要一些这个,你想要一些那个,但你对成品如何根本心中无数,给我的感觉是,你正在听天由命——而这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对于《九》这样的电影来说,我认为你恰恰不能听天由命,如果连你都不知道成品会是什么样,你想要剪出一条什么样的故事线,演员又该怎么表演呢?起码,从你给我讲的戏里,我找不到克劳迪娅这个人物,而今天在片场,你对丹尼尔表演的叫好和得意更让人忧虑,丹尼尔的表演当然非常好,但连一次ng都没有?这不像你,他是不是完全把你想要的孔蒂尼演出来呢?一点微调都不需要了吗?——我的感觉是,你对他的表现这么喜出望外,只能说明你对于孔蒂尼的个人形象也是模模糊糊,就像是我说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