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飞晨站在黄庭万圣幽天元晨神尊下，大脑飞快转动着思考脱身之策。
    “现在我的仙道业位连同和宇宙的联系统统被道尊给削了。就算现在逃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去？”
    寰宇之际，皆无依靠。姬飞晨的气运、功德、业位，和宇宙所有的联系统统被剥离掉。
    黄庭之力节节败退，那众生灵性凝聚的先天光辉化作花火在四周爆炸，只有一片属于太元道尊的仙天缓缓压迫向二人。姬飞晨肉眼可见，自己演化的十二万个未来长河逐渐枯竭。
    未来成就玄冥之君，补天证道。
    未来成为黄庭之君，地位仅在三尊之下。
    斩杀魔祖，重开元道，成就不逊色三道尊的业位。
    当然，更多未来是在三千年后，因为寿命耗尽而陨落。
    这是荡魔玄圣对化身进行的限制。如果无法在三千年内证道不朽，何谈未来？
    但是现在，连这些未来都开始终结，直接在结局书写姬飞晨各种死亡的画面。
    有些是被陨石撞死，有些是被仙人镇压，有些是被龙神击败……每一个死亡的确立，便会自动从姬飞晨的可能性中消失。一个个未来消失，当十二万个未来全部消失后，便相当于姬飞晨的命数彻底被终结。
    并非直接杀死一个仙人，而是从根本上断去转世、分神等种种逃命的办法，将他的命运确立，从变量更易为定数。
    对于道尊道君的层次而言，生与死最大的区别，就是定数和变量的差异。
    一位活着的道君，他的未来无可估计，光辉无远弗届，存在着晋升更高层次的可能性。过去也向着悠久古早的太初延伸，可以随便逆转自己的出身。
    而一位死亡的道君，哪怕他跨越死亡的时间点，穿越到未来不断延续自己的存在，可终有一日会达到终点。祂的命运，仅仅是茫茫岁月长河中的一段光阴。过去已经注定，未来也无从改变。
    或许玄圣道尊们无法明确感知一位道君死亡的时刻，但他们能感觉到道君是否还活着。目前，黄庭道君便是这般情况。他的命运早已经固定，不再有任何变化。游离在时空之外的执念亦或者残灵，终究只能在天外徘徊。
    太元道尊从不低估任何一个敌人。他对姬飞晨的方式，便是切断所有未来，将他的命运彻底孤立并固定，让他再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老老实实走向死亡的未来，成为另一个黄庭道君。
    姬飞晨面前，伴随一个个未来消失，同样有一条黑漆漆的长河确立。在那个未来的尽头，象征永恒的寂灭。
    那是无，真正的虚无，生命的终结。
    “快点，再快一点！”姬飞晨身边大道玄图闪耀，借助黄庭之力推算隐藏的一线生机。而他的未来正一条条断去。
    两千！
    一千！
    八百！
    五百！
    ……
    一个个未来消失，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黄庭道君，祂目前的本体正处于一方神秘空间，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棋盘。
    天地棋盘，星罗密布。以道微图演化的棋盘将三界山河为纵横，天地众生为棋子，连同姬飞晨的命数都凝成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被道君捏在手心。
    “能不能彻底跳出棋盘，就看你现在的选择了。”
    成则一飞冲天，败则永不超生。
    突然，一抹紫光闪过，姬飞晨的声音从棋盘、从天外、从无量真空的任何一个角落响起。
    “天地为证，今日我发大宏愿，度十二万九千六百地仙真人。若此愿不成，永世不证大道！”
    轰隆——
    一片紫云从棋盘涌出，瞬间弥漫道君的视野。
    而天外道域中的诸位道君玄圣，听闻这个宏愿后露出愕然之色。不少人放下手中的事，默默看向道尊和姬飞晨所在的时间轴。
    “十二万仙真？他疯了？”
    “昔年道祖传法，不过接引三千天仙玄真。他何德何能，敢号称度化十二万地仙？”
    玄正洲在三十三仙洲中堪称一流。但玄门、魔道加起来不过五百数。哪怕算上龙宫、地府，约莫有一千多陆地真仙。以此类推，三十三仙洲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多地仙。这还是将某些仙道萌发阶段，只有零星几个地仙的仙洲直接按照一千多人来算。就算添加五大洋的势力，人间的地仙林林总总超不多九万。
    姬飞晨一口气要度十二万地仙真人。且不算那零数，单单这一个总量，就比得上度化一整个世界的地仙数量。而这个庞大人群还是道统混杂，将太极界所有势力添在一起算的。
    一个人要完成这种大誓愿，几乎不可能实现！
    “在道尊逼迫下，他真的疯了？或者说，这是道尊把他弄疯，引诱他发下的誓愿？”
    道君们议论纷纷，但却明显感觉到：当这个几乎无法实现的誓愿出现后，一股宏大的力量震动天地人三道，落入姬飞晨身上形成另一股庞大的气运，其气象几乎比得上玄圣！
    此界，仙道当兴！
    这是昔日万圣之主留下的定数。加上太上道祖开辟仙道，三道尊定命，任何度人成仙，点化入道的举动都有气运加持。这部分气运直接来自道尊本身。
    此刻也是如此。
    不说失踪的道祖，忙碌的太霄，仅仅太元道尊身上便有一大波气运飞入姬飞晨体内。而在祂眼中，还有另外两股气运从太上圣境和太霄圣境流下。
    本来是削姬飞晨的天命，但这下子反而逼姬飞晨发下大誓愿，夺取庞大的仙道气运，几乎比得上数位道君的气运总量！
    道尊眉头猛跳，仔细打量姬飞晨的情况。只见那些气运虚而不实，很多气运没有落在姬飞晨身上，只是在他身边盘旋不休。
    太元道尊一开始也被这个誓愿惊住，但随后便狂笑起来：“道兄乃仙道开辟之祖，才能度三千玄真，你何德何能敢渡十二万之数？不用本尊出手，完不成这个誓愿，天道便能直接杀死你！”
    是啊，在誓愿确立，气运加身的那一瞬间，同样有着无边业力涌来，汇聚众生无量因果化作业火红莲落在姬飞晨的元神中。
    如果姬飞晨真能度化十二万地仙，立刻扶摇直上，成就玄圣之尊，仙道另一尊教主。但如果失败，业火焚尽一切痕迹，直接身死道消，还道于天地。
    “狂妄，和那家伙是一个性子。这种谬论，直接去死吧！”
    道尊随后面庞一冷，三元之力凝成一把斩破天地的宝剑，直接击碎空中的黄庭道相。三尊道君法相齐齐暗淡，二十四颗宝珠跌落回龙山。仙剑道光其势不减，继续斩向姬飞晨头顶。
    但就在三元之力即将落在姬飞晨头顶时，一片紫光炸开，袅袅青烟升腾雾霭，化作一尊尊仙人虚影，细细一数，正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人。而姬飞晨那早已被斩断，仅存三百条的未来长河重新拓展。有不少未来和天地融合，与众生结合，生成那十二万仙真的命数。
    嗯？
    真有度化十二万仙真的可能性？
    仙剑落在那片仙道庆云上，自动消散于无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道尊集合仙道气运而显化，面对这仙道气运凝聚的屏障，亦不能轻易拿下。
    太元道尊收起轻蔑，仔细打量姬飞晨的命数。
    地仙之祖，内景福天道大兴后，极北四洲有众多修士选择福天法门，开辟洞天福地，尊姬飞晨为祖师。细细一算，有三千众。
    开玄冥道，传玄冥修行法门，有二十八真人成道地仙，其中天仙者三人。
    魔道，度化心怀善念者重入仙门，玄正洲有地仙百余人，天仙者七人。
    ……
    这些命数都是清晰可见，姬飞晨命运必然牵扯的仙家。或是他的徒子徒孙，或是得到他照拂帮助的有缘人。
    从过去，从未来，那一缕缕气运汇聚，如滴水成河、积沙成塔，将姬飞晨保护在他们的命网下。
    “气运吗？”太元道尊背后的仙道气运忽然动摇起来，祂露出复杂之色，神色多了几分迟疑。
    杀姬飞晨一个人无妨，但如果涉及十二万仙真的话，他这仙道守护神不得不考虑再三。
    “快，继续！”黄庭道君满怀期待，祂已经看出姬飞晨的想法，不断在背后督促，让姬飞晨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做下去。
    断断续续的溪流伴随姬飞晨的话，瞬间被紫气充斥，化作一条真正的江河。江河尽头演化三界混一的未来，璀璨的明珠照亮无量真空。
    姬飞晨埋头编织自己的理念，在那未来中演化另一个全新的图画。
    天地如鸡子，乾坤坐神人。
    宛如混元大道金丹的三界中多出一位神人的身影。神人的身躯便是人间界，三十三仙洲化作血肉，地脉形成经络。而天空中日月则是神人的双目，人间开辟的洞天福地是神人的五官内脏以及周天穴窍。
    “这是——”天母从御座上起身，盯着这尊三界神人，看到玄冥大道所凝聚的两颗肾脏。
    所谓的玄冥就是肾水，主三界先天道炁与后天元气的运转。以水为首，推导五脏形成神人内部的元气循环。
    “让三界修行，结成道胎不断晋升蜕变？”天母眼前一亮，盘算这件事的可行性。
    太霄道尊稍稍分心，盯着三界神人：“记得黄庭有这个想法，但却无法真正实施。是因为缺少人手，无法布置这个三界神人吗？”
    但是有姬飞晨的宏愿，十二万地仙哪怕仅仅演化十二万个福地，便足以化作三界神人体内的各个穴窍、经脉、五脏六腑……
    三界神人，正是地仙道统的极致！
    并非向外推动诸天万界，而是在内演化，聚三界神人，让世界借助洞天福地自动修行，跨入全新的层次。
    “变天了。”不止一位玄圣看向太极界，观察三界神人的可能性。
    哪怕太元道尊心中，虽然理智告诉他，现在拼着一切击杀姬飞晨和黄庭是最佳选择，但心中仍有一点渺小的好奇心，思量着三界混一的未来。
    让世界当做“人体”进行修炼，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早就有人提及过。比如黄庭道君？
    但因为这个计划并不具备真正的可能性，所以三道尊根本不认为三界混一具备跟诸天万界争夺的前景。
    但三界神人就不同了。
    黄庭道君的三界混一，仅仅是姬飞晨理念的先决条件。唯有完成三界合一后，才能让三界成为一尊真正的“神人”，具备自主修行的可能性。这一点，远比诸天万界的零散体系要好。
    “赢了！”黄庭道君露出欣慰的笑容。祂手中所执的棋子随风散落，直接从棋盘跳出，在祂旁边化作一个蒲团。
    天地棋盘之外又多一下棋的道友！
    “就是不知道，这道友是个臭棋篓子，还是得力帮手。”
    太元道尊在姬飞晨证天仙后询问立场，但黄庭道君可没那想法。祂所给出的选择是姬飞晨在整个计划中的地位。
    席卷整个宇宙的计划，其实源自于道君的灵光一闪。道君乃先天灵性源头，无时无刻都闪烁着灵感火花。当祂和姬飞晨第一次见面后，便想到一个扰乱整个宇宙的“混账计划”。好言好色将蟠桃给姬飞晨，只是计划的第一起手。
    在一开始，是借助姬飞晨的身份打掩护，将玄正洲定锚，方便自己不断穿越到这个时代。但因为姬飞晨是玄圣的化身，道君一开始根本没有帮他对付玄圣的打算。
    一次次见面后，在道君心中积累好感，才总算让姬飞晨在整个计划中主导其中一环——玄正洲的天柱。
    但也仅止于此，不管是接下来在其他大洲努力，又或者辅佐龙王夺取北海，本来都跟姬飞晨无关。在计划设定中，姬飞晨这个其中一环的参与者，最高成就仅仅是道君，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位大圣。
    但让一个分灵独立，逃出本尊的追杀，成为独立的道君大圣，执掌玄冥之道。黄庭道君对姬飞晨的回报，不可谓不丰厚。
    可姬飞晨会满足于一个道君的位置吗？重立元道，志在玄圣道尊之位的姬飞晨，会只停留在一个玄冥道君或者黄庭道君上？
    这一次从太元道尊手中逃出，道君已经看到姬飞晨的几个未来。
    能逃走，但是怎么逃走，意味着姬飞晨在全盘计划中的地位和待遇截然不同。
    运作好了，能取代玄苍龙王和阳华真人等，直接成为全盘计划的主导者。最终谋取的利益足以成为新的玄圣。
    而运作不好，则可能连道君的位置都保持不了，必须转世重修，重新规划他的位置，可能只有一个天仙。
    “太元很大方，给你一个选择诸天万界和三界混一的机会。那么我又岂能在祂之下？”
    黄庭道君给的，是决定姬飞晨未来的最重要一步。
    玄圣，道尊、道君、大圣、天仙，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就看姬飞晨如何闯关！
    而姬飞晨的确没有辜负道君的期待。他选择了最艰难，成就也最大的一步。直接从道君的布局跳出，甚至把道君的全盘布局掌控了大半。
    黄庭道君仅仅是要定锚三界，让三界归入一体，方便自己掌控。但姬飞晨的立意更高一筹，让三界主动修行，不断升华蜕变。
    “这是我曾经想过，但却没敢公之于众的灵感。”道君泛起笑容，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姬飞晨。
    度化十二万地仙，让这个计划具备可行性。十二万个福地所打造的三界神人，或许具备和万圣之主争锋的力量？
    “接下来，就看道尊如何应对。祂到底敢不敢冒着十二万仙真命数毁灭的风险，继续对姬飞晨动手？”
    黄庭道君伸了个懒腰，大局已定，再也不用自己担心了。祂从后殿拿出茶壶，靠在空无一人的神坛前慢慢饮茶，耐心等待道尊的决定。
    殿堂清冷而孤寂，赫然便是姬飞晨曾经驻足过的那处无名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