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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现在外头都传遍了……据说是发生在学生会那边的。”
    “——哎哟哟,又是那帮子学生会……”
    “——你还真别说,学生会那些人,个顶个的能干!就是能干归能干,这个性也太强了,不好管啊……”
    “——哈哈哈哈,老王啊,你们班上不就有一个学生会的干部?”
    “——那孩子挺聪明的,不过他们学生会打着什么高度自治的旗号,权力大得很,哪里会把我们这些老师放在眼里……”
    “——话不能这样说,我看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将来前途无量。不过咱们只要好好教书就行了,升学率才是我们最操心的事儿,学生会权力太大不服管,这种事情还是留给理事会操心吧。”
    “——你们说这次学生会发生盗窃案,够跌份儿的,理事会能放过这么个打压他们的好机会吗?”
    “——那就说不准了,咱们等着看好戏就行。”
    ……
    高谈阔论的对话伴随纷沓的脚步逐渐远去,
    蹲在花圃后的黎幽紧紧抿着唇,蹙眉压下心头浮起的不安。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儿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老师们话里话外那副语气自然是令她这个学生会书记官颇觉不满。
    不过,比起计较老师们的态度,她更在意的是另一码事——
    理事会难道会借盗窃案的机会,趁机向学生会发难不成?
    不行,她得赶紧去学生会,跟大家坐下来好好儿商讨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黎幽踉跄起身,抓起最后一页资料,脚步匆忙地奔向学生会。
    汣漓市寸土寸金的心脏地带,坐落了本市最优秀的学府。
    汣漓市优才学校,又名亚布罗耶学园。
    整座学校依山而建,青山绵延,绿水环绕,校园规划出不同功能分区,为莘莘学子们提供优良的学习环境。
    显而易见的高升学率,出类拔萃的优秀校友们,还有那传说中极其严苛的入学标准,都给该校笼罩上神秘的面纱。毕竟,越难,越具有挑战性,越能激起人性中的征服欲,不是吗?
    于是,每一年,无数慕名从各地赶来的莘莘学子,在亲朋好友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投入汹涌澎湃的考生大潮当中。即使他们要面对的是万中挑一的合格率,学子们依然奋不顾身地挤破了头想要成为这所学校的一份子。
    他们不光冲着学校的好口碑,还冲着这所学校诸多独树一帜的规定。譬如每年都会让新生参与校服设计,通过无记名投票选出最佳方案……仅凭这一点,就能燃起多少学生心中渴望的火焰。
    当学子们成功通过层层选拔,拿到那枚印着“汣漓·优才”字样的校徽,并颤抖着双手将它别在胸前时,从这一刻开始,即意味着他们将告别过往苍白的岁月,踏入人生崭新而光明的一页。
    除了优质的教学质量,严谨务实的校风,汣漓市优才学校(即亚布罗耶学园)值得称道的还有另一个特色。
    高度学生自治——学园生活自治委员会,简称学生会,正是这样的所在。因其在学校中拥有的特殊地位,学生会低调的将自己藏在一栋白色二层小楼里,不远处是一汪漾着微波的湖泊,湖光山色,放眼望去,入目皆是美不胜收的景象。
    抵达学生会,黎幽推开空无一人的大门,长吁一口气。
    那些家伙……居然还没来吗?
    有些无奈地仰头望了一眼天,她认命地抱着怀中文件资料,绕着会议桌逐一整理发放。
    作为学生会书记官,黎幽擅长处理各项事务,居中协调,并管理文件档案。她惯常以清冷平静的面容示人,也因此很快能够获得周遭人的信赖。对她来说,学生会是一个让她如鱼得水的地方,可以尽情发挥自我能力,就像一个舞台……不,更像是一个具有包容力的大家庭,令她感到无比安心。
    只是,饶是她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是一个有些慢半拍的迟钝灵魂,这些时日以来,黎幽渐渐发现某些悄然改变的事实:学生会里她每天要忙的事宜好像变得更多了?
    自从黎幽这位勤勉书记官加入学生会以后,其余学生会成员顿觉呼吸顺畅,身体一轻。那么多让他们感到麻烦的事务性工作,只要交给书记官,保准儿会被利索地摆平。于是乎,能者愈发多劳,其他人则能懒就懒。
    一不小心,他们就把这份儿惰性发扬光大,形成了学生会独特的风景——
    有报告要写?找书记官帮忙。
    有总结要做?找书记官修改。
    有档案要查?只有书记官才知道那些丢三落四的文件都放在哪儿!
    若是少了这位能干的书记官……那群怕麻烦的家伙可怎么办!
    扶额叹气,黎幽收起自己跑偏的思绪,终究还是绕回到她最关注的那起【学生会机密档案室入室盗窃案】上来。
    那天夜里……她是事发当时唯一目击者。
    但是出于某种她自己也没弄明白的缘由,事情发生以后,她竟然本能地将现场重新整理恢复原样后才匆忙离开。
    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料到,终究是功亏一篑,这件事儿还是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他们学生会自己的内部事务,恐怕已经上升到整个学园的名誉和安保漏洞问题。
    要怎么才能妥善收场呢?
    黎幽愈发期盼起伙伴们的到来了。
    就在她径自忙碌的身形后面,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靠近。
    那人止步站在会议室门外,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牢牢盯住里头那个穿着制服动作麻利,举手投足透出几分优美韵律感的女孩。
    他目光灼灼,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估量,将她或沉思,或抿唇,或平静的表情尽收眼底。
    似有所觉,女孩挽起一绺发丝,顺势扭头望向会议室门口。
    那里分明空无一人。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黎幽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回身继续忙活。
    门外,及时闪身避开的人影,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颇觉有趣的笑意。
    学生会小楼门外小道上,由远至近响起急促的脚步。
    那来势汹汹风风火火的动静,老远就教人猜出来者身份。
    好整以暇地转身,黎幽时机拿捏得正好,瞧见一个满头卷发的少年抬脚踹开沉重木门,他举起胳膊冲她挥手。
    “黎幽,每次你都来得最早,真不愧是我们学生会最值得信赖的书记官!”
    微不可擦地轻轻摇头,黎幽咽下一句叹息。
    “……小严少爷,麻烦你下次进门用手推而不是用脚踹。根据我的粗略统计,近半年来,学生会大门的损耗率已经超过了过去二十年来的总和,共计报修五次……”
    严焱头大地双手合十举过头做出求饶姿态:“算我求你了,别跟我唠这个,小爷急着赶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对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学生会遭贼那件事儿现在学校里都在讨论!”
    “我找你们来开会就是为了这茬儿……小严少爷,你也别心急火燎,等等其他人到了咱们一块儿商量出个方案出来。”
    “哼!这件事儿原本咱们就打算关起门来暗中查探,消息居然不胫而走,肯定是理事会那帮子顽固老头捣的鬼!他们看咱们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总算是被他们逮着机会,可恶!”
    看了一眼那个一头毛躁大力捶打桌面的少年,黎幽面色平静无波,缓缓开口道:“……严焱,你冷静一点。着急对事态无济于事,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发生在学生会,我们每一个成员都责无旁贷。”
    “啊,对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严焱打个响指,抬起头来看着黎幽,“还有一件事儿得告诉你,咱们学生会的会长,轩辕狄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咱们有了主心骨,根本犯不着怵那群理事会的老家伙了,哈哈哈哈哈——”
    闻言,黎幽不由得一愣。
    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学生会会长,要回来了?
    那个永远找不见人影,不负责任扔下学生会这个摊子,跑出去逍遥大半年的家伙,真的要回来了?
    犹自傻乐的严焱没觉察到,他们那位向来理智冷静的书记官,偷偷攥紧拳头,眯起眼冷笑着磨了磨牙。
    ☆、第二章 (修)
    离开汣漓市中心区域,放学与下班的人潮交汇在一起。
    路口红绿灯闪烁,等候的人群踏上斑马线,来来去去,不曾停留。
    穿着蓝白间色休闲鞋的女孩久久伫立在路旁。
    无数人与她擦肩而过。
    偶尔会有人奇怪地瞥一眼那个神色恍惚的年轻女孩,上下打量她一袭名牌学校的校服,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好学校的竞争压力果然很大!
    肩头再次被人用力撞了下,黎幽慢慢地回神,握紧背包带子,慢慢往前走。
    她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季候风,将她的生活节奏打乱,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漾出圈圈涟漪。
    从未遭到过的冷遇与奚落;
    从未被人为难得如此狼狈不堪;
    从未这般屡屡受挫;
    更令人窝火的,她渐渐明白到,这一切都是有人一手操控出来的局面。
    那个该死的学生会会长!
    咬紧牙,黎幽手指收紧,用力攥成拳。
    指尖几乎陷进肉中。
    最可气的莫过于,当理事会一纸调查令送上门时,整个学生会如临大敌,偏偏有人轻描淡写一语道破黎幽苦苦隐瞒的真相。
    盗窃案那晚,她在场的事实。
    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让黎幽如坐针毡。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回视,害怕从伙伴们眼中读出……鄙夷、不屑与浓浓的怀疑。
    黎幽这一生最难堪的时刻莫过于此!
    她涨红了脸,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要怎么说?
    说自己违反规定留在学生会到半夜,只是单纯的为了整理档案打扫卫生?
    说自己将机密档案室一片狼藉恢复原貌,只是自己强迫症作祟?
    如此站不住脚的借口,听起来十分可笑,她勉力维持的自尊摇摇欲坠,只能咬紧牙关,在众人的沉默中,离开。
    失魂落魄地随意在街上乱走,黎幽沮丧得想哭。
    委屈与失落,齐齐袭上心头。
    她……只是想尽一点儿微薄之力,为她喜爱的学生会做一点事,心血来潮的结果却是好心办了坏事,还把自己陷入洗不清的嫌疑当中……
    脸埋入双掌之间,黎幽努力压抑鼻酸。
    她好无力,真的没办法了吗?
    如果找不出真正的小贼,别无选择之下,为了保全学生会的尊严,为了维护校园治安,她只有站出去,将一切责任揽下,默默背负骂名与嘲讽。
    ……再怎么不甘心又如何?
    比起一群人遭殃,显然牺牲她一个人,更符合群体的利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