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晏无虞的电话响起，ts两个字母在屏幕上跳动。
    喜悦在心中蔓延，如雨后爬墙的藤蔓，晏无虞压制住似乎少年时光才有的毛躁冲动，等了两秒钟，才接通了电话，唐颂明朗急切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老板我到海天一阁啦，你到了吗？”
    晏无虞语气波澜不惊，淡定说道：“我在二楼餐厅，你上来吧。”
    唐颂没有挂电话，似乎能听见她登登上楼梯的脚步声：“老板你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啊，我……呵呵呵路上有点堵！”
    城市交通再堵塞跟你的自行车关系也不太大。晏无虞没有拆穿她，嗯了一声。
    “我上二楼啦，是哪个餐厅，啊有好几个餐厅。”
    “天语雅阁。”晏无虞报出名字，“进门最里面靠窗。”
    “老板雅兴，我进来啦！我……”
    晏无虞一直望着入口处，视线中出现唐颂左顾右盼的身影，而后，两个人的视线相交。
    晏无虞听见耳边手机里，唐颂轻轻一笑，说道：“我找到你啦！”
    许是怕吵到了用餐的客人，唐颂这句话放低了音量，温柔而带着满满的笑意，如一缕无影的风，钻进了晏无虞的耳廓，然后一路攀爬进他的心。
    晏无虞一时有些发愣，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起来，他忘了说话，视线的焦点中只有那一个越来越近的清晰的身影。
    唐颂挂断电话，开心地朝晏无虞挥了挥手，然后跑了过来，脸蛋上因为一路奔跑而红扑扑的。
    她站定在桌边，笑得灿烂：“老板！”
    晏无虞缓缓收起手机，思维从一片虚无中蔓蔓清晰，周围一切的信息渐渐又回到了他的感知中，他听见自己朝唐颂说“坐”。
    唐颂没过多关注晏无虞，老板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介意她迟到这么三五分钟，不信你看，老板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她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早餐给吸引住了——淮扬早茶！
    广式早茶和淮扬早茶，在唐颂心中平分秋色，都能给她万分的动力抛弃大床。
    鲜嫩的烫干丝，流油的咸鸭蛋，切的细细的什锦菜，晶莹剔透的肴肉，淮扬芽姜，香菇菜包，细流沙包，松子烧卖，蟹黄汤包，红米粥……嗯，还有属于老板的黑咖啡和水果。
    这个口味、这个量，一定是老板给她准备的！唐颂两只眼睛晶晶亮，口水咕嘟下咽。
    晏无虞被唐颂那种灿烂的笑容和满眼毫不掩饰的期待晃眼，他本来想先跟她来点比较正经严肃的开场白，结果一看这模样，只能有些无奈地说了句：“先吃吧。”
    语气间有着他自己也不能体会的宠溺。
    “谢谢老板！”美食当前，唐颂压根儿没去想这是不是请她吃的、她这么吃是不是太不矜持等等，可能是被晏无虞投喂的次数太多，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就是我的！给我吃的！
    晏无虞本来没有太好的食欲，可每次一看唐颂吃饭，就忍不住也会有些蠢蠢欲动，觉得这个应该挺好，那个应该不错。
    当然，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也就在心里想想而已，照例只吃点水果鸡蛋最多加一点高蛋白，结果唐颂不但不停给他安利，还动手帮他夹菜。
    于是这一日的早晨，晏总吃了一小碗煮干丝，吃了两个蟹黄汤包，吃了一个大三丁包，吃了烧卖……反正基本都吃了。
    基本不浪费食物的唐颂则包圆了剩下的食物，然后捧着肚子坐在椅子里满足地傻笑。
    晏无虞：下次要更改投喂策略，必须量需而行……来日方长，好吃的不一定要一顿吃完。
    “老板……嗝……呵呵呵呵呵。”唐颂捂着嘴，尬笑，哎哟，丢人了，还好老板看上去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晏无虞从桌上推送过去一张黑色的门禁卡，慢条斯理地添加砝码：“住这里带早餐，天语雅阁可以选套餐，其他餐厅自助早餐。”
    自助早餐！大胃王的首选和天堂啊。唐颂的眼睛又亮了，手点在黑卡之上，原本想要推还给晏无虞的，这会儿又犹豫了。
    推出去的不是卡，是舌尖上的中国！
    晏无虞抬手看了下时间，又提议：“时间还早，我带你上去看看。”
    还没和美食对抗完毕的唐颂下不了拒绝的决定，于是背着小书包老老实实跟在晏无虞身后。
    入眼处是老板的背影，宽肩窄腰大长腿，姿态优雅又闲适……好像比沈嘉铭那种虎背熊腰吊儿郎当的走法要赏心悦目很多。
    晏无虞身材颀长，偏瘦削一点，但唐颂知道，衣服下老板的身材还是不错的，肌肉线条分明，绝不是那种软趴趴的一块腹肌……好像比沈嘉铭那种遒劲的块头要自然一些。
    ……正在开会的沈嘉铭连打了两个喷嚏。
    黑卡在手，电梯随我走。唐颂豪气冲冲地刷完卡，电梯顶层的按钮就自动亮了。
    六十六层，真是六六六。
    电梯里只有轻微的嗡嗡声，晏无虞站在中间偏后处，唐颂则秉承着“要站在老板身后”的观念，缩在了角落里。
    说实在的，感觉有点怪，有种跟着老板去开房的羞耻感。
    唐颂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对于一个已经跟老板同处一室过并且坚信十秒之内能够撂倒老板的人来说，她不觉得有啥危险或暧昧。
    她和老板是坦坦荡荡的上下级关系，光明磊落！
    电梯很快到了六十六层，开门出去后，是安静的铺着地毯的走廊向两边延伸。唐颂举起黑卡看了眼，在上面看到了房间号：6626。
    “老板这里！”唐颂指了指右边。
    其实原本晏无虞想给她拿靠前的房间的，前十套是最大的套间，后十套略次之，再后面的就是普通的一居室酒店公寓。他担心太过了，唐颂反而容易拒绝。
    脚步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唐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紧张地凑了上来，压低声音在他后面嘀咕：“老板，这里既然是公司的人才宿舍，是不是住了很多公司中高层？你就这么带着我出现在这里，影响会不会不好？”
    老板对她这么好，她不能给老板带来负面影响啊。
    晏无虞低头看了眼有些做贼心虚的唐颂，一言难尽的目光扫过她乱糟糟的短发、身上宽大的夹克和牛仔裤——有什么影响不好呢？谁一眼能看出你是个女的？
    老板的目光为啥这个样子，好像还带着点怜悯？唐颂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嗯，明白了，冯婉珍鸠占鹊巢，她没有换洗衣服，所以穿得是沈嘉铭大概青少年时期的衣服，整整存了估计能有十五年的纯爷们套装，还好夹克和牛仔裤都属于耐用产品，没坏，显得还有些复古。
    唐颂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老板你不要把我看扁了，其实我还是......
    emmm……为什么感觉老板的目光更加怜悯了。
    颂哥第一次觉得很有挫败感。
    6626，刷卡进入，然后门缓缓在晏无虞身后关闭。走在前面的唐颂，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不时发出惊叹：“哇，床的设计好特别，下面这样多一个书桌工作台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十平米左右的公寓，有厨房卫生间小餐厅小客厅和书桌大床，工业风的设计符合年轻人的审美眼光。
    唐颂简直满意地不行，哪个人心里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这么大小，不但能够满足日常生活，而且特别容易给人带来安全感，不像有时候守着自家的两室一厅，会觉得空空荡荡。
    晏无虞将唐颂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个小憨子思想太简单，一张脸就是晴雨表，开心和难过都挂在上面。
    他希望都是晴天。
    “还可以吗？”晏无虞等她看得差不多了，低沉的声音才发问。
    唐颂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洒脱一些：“天歌的职工福利真的好的没话说！老板等以后招聘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那就是暂时还不想住。晏无虞也不强求，单手插着兜往回走：“去上课吧，门禁卡先放你那里，有需要就用，反正还有很多套空着，暂时用不到。”
    忽然觉得和她在有一张床的封闭空间相处并不是太好的决定，比较容易心猿意马。
    嗯，一点点而已。毕竟如果只看背影的话……今天她的衣服是不是买大了几号？有点像个桶。
    跟土豪有时候真的不用很客气的……唐颂看着老板淡然的态度默默想。
    住，不住；住，不住……唐颂很想像电视剧里优柔寡断的女主角一样，摘朵鲜花数花瓣帮自己决定。
    唐颂没发现自己最近潜意识中关于女性的觉悟好像觉醒的比较多。
    “送你？”电梯下行中，晏无虞忽然回头问。
    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老板你这问话还不如昨天路总真诚。唐颂乐呵呵摇摇头：“不用，离学校比较近，我骑车就好啦。”
    晏无虞于是转回了头。
    他允许自己在行动上对唐颂多加照顾，但是态度上，一时半会儿他做不到，不符合他清冷漠然的性格不说，这么赶趟似的对一个女人好……他不要面子么。
    晏无虞受到了路珉宇得不到的优待，就是唐颂站在车边挥手欢送了他，并且一直目送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吃人家嘴软，彩虹屁要吹，行动也有有所表示。
    力所能及。
    吃了一顿饱饱的丰盛早餐，唐颂心情大好，骑车到校门口的时候还觉得撑得慌。
    于是晏歌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在校门口做老年伸展运动的唐颂。
    “颂哥！”小歌儿一如既往的热情。
    “小歌儿！”有歌歌的哥哥早饭加成，唐颂看晏歌的目光愈发慈祥和蔼。
    晏歌：为什么颂哥的目光怪怪的？
    “颂哥你昨天睡哪儿了？”目前唐颂每天的落脚点成了大家关心的问题，每天都有人问。
    “我哥家。”那个狗窝，啧啧，充满了男人的味道，而且不止沈嘉铭一个，还经常有他单位的小警察。
    嘤嘤嘤跟刚看的那个酒店式公寓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想住，想住，好想住。
    不不不，她不能如此堕落地贪图享乐，她应该树立一种斗志，就是等她挣够钱，她也要给自己买个这样的小公寓，也就一百多万吧，嗯，她四年时间保护着晏歌安安稳稳就差不多够了。
    晏歌：什么情况？为什么颂哥看我的目光更怪了？略微有那么一丢丢害怕呀。
    颂哥会不会……会不会……晏歌脸红了……颂哥会不会是喜欢他？
    不然，不然颂哥无缘无故怎么对他这么好？
    不然，不然颂哥有事，为什么愿意上他家住？
    那个，那个，虽然他还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但是，但是如果是颂哥的话……
    ……还是有一丢丢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