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用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一想到又要换药，唐颂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昨天的画面，一下子感染了晏歌的坏毛病，说话都结巴了。
    但晏无虞压根儿不给她机会，直接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唐颂于是怀着心事回到了房间。她现在有一些害怕和晏无虞的单独相处……说害怕好像也不太准确，就是那种又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难以面对的矛盾。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自己才会显得比较自然？怎么样才不会胡思乱想？怎么样才不会造成昨天那样的误会？
    要不然她去找姨婆婆帮忙换药？哦不行不行，会把老人家吓坏的。
    那去找晏歌？唐颂直接否定了这个答案。
    胡思乱想了一阵，一看手机，猛然发现离晏无虞所说的半个小时只剩下了十五分钟。唐颂立即弹射起来，赶快冲进卫生间飞快地洗了一个澡，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胡乱套上了衣服，整套的那种，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嗯，把心态放平，就当是去医院医务室换药，只不过甜美的小护士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帅哥而已……心无旁骛，心无旁骛，唐颂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于是当晏无虞拎着药箱来找唐颂的时候，就发现她卧室的房门大开，里面所有的电灯都打开了，灯光璀璨中，有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坐在了昨天换药的椅子上，右手规规矩矩地搁在了桌子上，一副等着老中医去把脉的姿势。
    晏无虞嘴角微抽。小孩儿的心思太简单，让人一眼就能够看穿，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觉好气还是好笑。
    他有那么可怕？
    “老板麻烦你啦。”唐颂自得地弯起眉眼。嗯，把门打开着，卧室就不再密闭，把灯打开着，就驱散了朦胧暧昧的气氛，简直完美，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然后，当晏无虞伸手捉住了唐颂的手腕，握在掌心的时候，一切精心的打算都变成了浮云。
    体温升高，那种小蚂蚁晕头转向绕圈圈的酥痒感又出现在心里。唐颂抽了抽手，结果只得到晏无虞意味深长的一眼。
    唐颂欲哭无泪：老板你怎么不按照套路走？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不放开？
    “老板，那个，换药，拆纱布。”唐颂只能主动提醒。
    晏无虞没说话，把目光挪到大手包小手之上，好像自己掌心握着的，不是一个受伤的小爪子，而是一块白玉。
    “老板，换药，拆纱布。”唐颂心中弱弱：老板你再这样我要揍你了啊！真的，三个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的……
    晏无虞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拆纱布，一边拆一边还偶尔抬头看她。
    无声胜有声，唐颂被看得又囧又羞……而且还不知道自己为啥有这种情绪。
    而晏无虞，已经渐渐把握了唐颂色厉内荏的性格特征，外表和言行看着很是豪放和不羁，内心其实非常害羞又保守矜持。
    纱布一层一层被揭开，终于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晏无虞旖旎的心思这才收敛，仔细而轻柔地帮唐颂处理了一番。
    “再过几天差不多就应该好了。”唐颂的手凑着晏无虞的距离，所以她自己想要去看伤口的时候，必须身体往前凑。
    一些小划痕很浅，大多只剩下了白白的印记，但有几处被玻璃碴戳破的比较深的伤口，可能还需要时日。
    唐颂一抬头，却差点撞到了晏无虞，虽然是虚惊一场，也够让她脸红心跳。这状态，是不是可以称为惊弓之鸟？
    唐颂觉得不能这样。虽然老板是给她发工资的人，是她的衣食父母和金主粑粑，可是，那只是工作上对不对？凭啥别的方面她也要怂低人一等啊？
    我颂哥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
    唐颂一挺腰背，义正言辞看着晏无虞，正想撂两句狠话，晏无虞抬了抬眼皮，深邃而黝黑的黑色眸子将她锁定。
    唐颂低头：嗯，我怂……
    晏无虞重新帮唐颂包扎伤口，因为内心愉悦，动作比刚才快了几分。小孩儿脸上虽然装作衣服满不在乎“我颂哥最厉害”的样子，实际上，躲闪的眼神和绯红的肤色已经出卖了她。
    不能再逗她了，不然该把自己煮熟了。
    若是路珉宇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一定会非常惊讶：大晏居然会开玩笑了？
    “好了。”
    晏无虞话刚说话手里的力道刚松了一点，唐颂已经闪电般地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缩地还有点过，差点就要背到身后。
    “呵呵呵，谢谢老板，老板辛苦！”唐颂的彩虹屁此刻好不真诚，干巴巴的，充满了一种要赶人走的尴尬。
    晏无虞收拾医药箱，闻言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还不睡？还要出去吗？”
    “啊？”这话从何问起？唐颂完全懵逼。
    “穿得这么正式，不是要出去？”晏无虞挑眉。
    唐颂两行宽面条泪迎风飘起：老板你这是故意调侃我的吧？“那个，我这不是没带睡衣过来么呵呵呵。”
    “明天上课，顺便去海天一阁，多收拾点衣服。”晏无虞说完，又皱了皱眉头：“明天有时间么？再带你去买一点。”
    “不用不用，我衣服够穿了，又不是模特儿一天换几身，不要浪费不要浪费！”唐颂急忙拒绝，“而且明天课比较多比较满，真的，月底就期中考试了。”
    “我还以为现在的学生都不太注重考试。”
    “不不不，考试很重要，我们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呢。”考试成绩直接影响奖学金，一等奖学金三千，二等两千，三等一千，她最次也拿一千——没办法，她又不是天资聪颖的原生天才，打工又占据了太多时间，哪里有可能树立起学霸人设。
    但，还是要努力争取的，反正是要上课是要学习，为什么就不能认真点出点成绩顺道得点奖励？不管什么事情，既然花时间花精力做了，就努力去争取自己所能得到的最好成绩。
    晏无虞略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心里想着让晏歌和唐颂在一起不错——然后，晏总警惕地感觉到，自己这样的心态，似乎有一点老派，像家长看待子女的目光。
    晏总头疼。
    “行了，早点睡。”收拾心情的晏无虞没了再逗弄唐颂（主要是无理由无借口他也没有那么话题）的心思。
    唐颂如获大赦，双手抱拳：“老板晚安！恭送老板！”
    收获晏无虞凉凉眼神两枚。
    晏无虞刚走出两步，目光忽然定在唐颂头上：“你头发……”
    向来仗着头发短洗完不吹的唐颂举起了刚包扎好的右手宣誓：“老板我马上去吹头发！谢谢老板晚安再见！”
    一夜好眠。清晨六点半，楼下院子里响起了姨婆婆跳广场舞的音乐，唐颂在床上挺尸了几秒钟，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呀，她昨天答应姨婆婆今天继续陪她运动的。
    唐颂急忙穿上衣服，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然后拉开房间门冲了出去。
    然后，一头栽到了一个怀抱里。
    晏无虞伸出双手扶住了唐颂的肩膀有个缓冲，饶是这样，唐颂还是像炮弹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并且把他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背部靠在了墙壁上。
    “问候比较热情。”晏无虞的语气轻松。一大早小孩儿投怀送抱，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挺令人高兴。
    “早老板！”唐颂囧囧有神，刚起床还晕乎的脑袋瓜更晕了。她搂着晏无虞的腰借力，把自己推了出去，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不太听话的小短毛：“那个，我去陪姨婆婆运动……”
    唐颂的目光黏在晏无虞身上，有些移不开。她每天见到的，似乎都是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打扮的晏无虞……哦，不对，还有不穿衣服的晏无虞和穿睡衣的晏无虞……很少见到穿运动休闲装头发柔软凌乱的晏无虞。
    这样的打扮，一下子让晏无虞看上去少了几分冷硬的凌厉和严肃，多了几分俊美温和。
    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种让人高高仰望心存敬意，一种让人感觉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怎么办？她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最近总是不听指挥，动不动就跳得厉害。
    “哇老板，你这样显得好年轻哦，超级帅。”吹惯了彩虹屁的唐颂，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马屁脱口而出。
    被夸了的晏无虞内心颇为矛盾：所以我是应该为她说了我年轻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她话里的潜台词“我不年轻了”而感到悲伤？
    32岁很老吗？不是正当青年吗？小毛孩儿就是不懂事。
    所幸，唐颂崇拜真诚的目光让晏无虞很是受用，暂时就把这句话当做真心的夸奖。晏无虞伸手，把她头上一簇非常不听话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去吧，再晚了就结束了。”
    亲昵的小动作让唐颂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酥麻的电流从天灵盖直窜而下，腿都有些打哆嗦。
    还好晏无虞很快就把手放下了。
    唐颂出窍的灵魂这才飘然归位，“哦哦哦”后知后觉的答应着，转身往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刚好看到晏无虞正站在原地目送她。
    唐颂捂着小心脏蹒跚下楼：哦，老板这个模样真的好帅，让人感觉不再是那种可远观而不敢亵玩焉的存在……嗯，可以亵玩晏……
    跳完操，洗完澡，吃过早饭，唐颂和晏歌一起坐车上学去。晏无虞早就已经去公司，唐颂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
    司机金哥把车子停在学校大门口，晏歌和唐颂下车。幸好这个时间点比较早，除了买早点和在外面过夜的学生，校门口人不多，免去了唐颂怕被熟人看见的尴尬。
    她以前天天接晏歌，觉得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现在在晏歌家住了两晚，总觉得有些心虚。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内的林荫大道下，唐颂胡思乱想有心事，所以没有像平时那样逗弄着晏歌。而晏歌东瞅瞅西望望之后，终于鼓足勇气，趁着这个好不容易逮到的和唐颂单独相处的机会，询问心底的疑问。
    “颂哥，你和我大哥，真的，真的在谈恋爱吗？？晏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啊？”唐颂茫然地回头，随后才消化了这个问题，一张脸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眼神乱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很直白的给予否定回答就行了吧，毕竟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晏歌都清楚。
    可问题是，唐颂自己内心有鬼啊。她不但总觉得老板对她有意思，而且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对老板有那么点觊觎之心。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嗯，不，不是窗户纸，可能是那层防弹玻璃，隔的还有点厚的那种。
    “怎，怎么忽然这么问？”唐颂把问题抛给了晏歌。
    论江湖经验，还是我颂哥比小白小歌儿要强很多，不知道小歌儿问话的用意，先探探口风。
    晏歌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就是觉得，大哥对你不一样。”大哥还问我觉得你怎么这，是不是愿意你当我大嫂……大哥肯定是对颂哥有意思的，颂哥的态度却不明朗。
    大哥为他做这么多，他适当也要为大哥做点事。当然，还不能直说，否则万一颂哥不喜欢大哥，可怎么办？
    “怎么不一样？”唐颂追问，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一些些急切。她所知道的晏无虞，只是她眼前的晏无虞，是片面的，只有和别人眼里的晏无虞综合起来，才能更加了解……关键是作出对比。
    晏歌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分析：“那个，很多啊。比如，我哥从来没带女生回过家、去过公司；比如，我哥从来没帮女生动手切水果剥虾壳什么；比如，我哥从来不会主动进女孩子房间……”还被赶出来……
    唐颂有些飘飘然，心道那这么说的话，估计还有不少比如是小歌儿你不知道的。
    “比如，大哥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对你好像特别纵容。”晏歌有些羡慕又有限惆怅：“比对我还好。”
    唐颂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拍怕晏歌的肩膀：“怎么可能，你大哥肯定是最关心你的。这个，不一样可能有很多原因，比如，你是男生我是女生，肯定对你要求严格一点儿是不是；第二，你是家里人，我是外人，咱大中华礼仪之邦，一般不都对外人客客气气的嘛……”
    唐颂这么一说，晏歌虽然明白都是抚慰自己的，还是很受用，他略带腼腆地笑了笑，小声说道：“其实，我挺愿意看到大哥这样对你的。”
    “呵呵呵，爱屋及乌，爱屋及乌……”唐颂干笑，不知道接什么比较好。
    晏歌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明明很害羞但还是很认真地直视唐颂的目光：“颂哥，其实，我大哥很好的，虽然平时人有点严厉，个性比较闷不爱说话，但他很顾家，工作能力很强，而且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从来不会在外面鬼混什么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唐颂：所以呢？怎么感觉小歌儿是在一本正经地想要给我做媒？
    “啊，那个，虽然我哥年龄是稍微大了点，可是不是说，男人大点儿比较成熟体贴嘛……那个，沈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就比我哥小了两岁，看着比我哥还大呢对不对……”晏歌还记得袁一独他们隐约提过的唐颂崇拜沈嘉铭的说法，心中下意识把两个人比较了一下，嗯，还有身材要不要说……算了，大哥好像差距有点儿大。
    唐颂无言以对，拍了拍晏歌的肩膀：“小歌儿，你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好话，一定会很欣慰的！”
    “所以，所以，”晏歌说出了最终目的：“你能考虑当我大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