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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齐熠从中军大帐中走出,第一眼便看见站在离大帐有十来丈距离的木柱边,正拿两根苜蓿草逗拴着的无痕的顾乐飞。他看起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悠闲中莫名透着几丝幽怨。
    是的,就是幽怨没错。
    齐熠轻咳一声,朝好友的方向走过去。
    顾乐飞侧头看了他一眼,顺手将苜蓿往无痕的长嘴中一送,任它高高兴兴嚼了吃,自己拍拍手,也向齐熠迎过去。
    “事情谈完了?”他淡淡道,表情看不出喜怒来。不过以齐熠对自己好友多年的了解,他直觉顾乐飞现在不高兴,很不高兴。
    “嗯,完了。殿下很累,又睡过去了,”齐熠看了看顾乐飞眼下的青影,忍不住劝道,“堪舆,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去吧,殿下的心思……也不急于这一时。”
    顾乐飞似笑非笑望着他:“我急什么了?”
    急着让殿下重新承认你驸马的地位,恢复你驸马的权利呗。齐熠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口来,只讷讷道:“你突然减成如此模样,判若两人,总得给殿下一点时间适应,不能操之过急。”
    顾乐飞冷笑一声:“说得你十分懂她的心思似的。”
    果然是不高兴,生气了。
    齐熠讪讪,不愿去触这个霉头,可是他又是自己好友,不能放着他不管,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劝:“旁观者清,这句话总是不错的。你以前胖乎乎笑眯眯的,殿下自然觉得你可爱无害,如今这模样……好看是好看了,可是看起来着实不好亲近,也难怪殿下会……”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顾乐飞,见他没什么抗拒反应,似乎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道:“堪舆,你,不如笑一个吧?”
    顾乐飞淡淡瞥他一眼:“有什么值得笑的。”
    “不,不,我是想看你那两个酒窝还在不在,”齐熠解释道,“你以前胖的时候,笑起来两个酒窝,看起来特别人畜无害,估计殿下就喜欢那种感觉吧?你要是酒窝没丢,就多对殿下笑笑,找找那种可爱的感觉,说不定就能逗得殿下心回意转呢?”
    齐熠的建议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一言以蔽之,就是要顾乐飞卖萌。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在办公,乐乐只能蹲墙角逗无痕→_→
    感谢好吃好吃最好吃的熊掌珍菌煲的地雷!
    感谢小谢是我第一男神的地雷!敢问小谢是谁,难道是本座的小天使?
    ☆、第92章
    卖萌这项技能,顾乐飞从来没有习得过。
    曾经胖到深处自然萌的驸马爷,无须刻意卖萌,他只要朝大长公主随便一笑,就能让她心软得化成一滩水。
    过去的顾乐飞,根本不需要知道知道“萌”为何物,因为他只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大长公主就觉得他可萌可萌的了。
    可是,今非昔比。
    现在英俊帅气无赘肉的驸马爷,就算把嘴给笑裂了,也绝对不可能达不到以前的境界。而且糟糕的是,他两颊的两个酒窝,因为肉量所剩无几,浅得只剩下两个浅得几乎很难注意的小坑。
    酒窝犹在,笑起来的时候还能柔化他本身长相的锐利逼人之气,透出几分男孩般的可爱。不过若以司马妧的眼光看,这种笑容和曾经软萌可爱的顾乐飞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当然,如果顾乐飞努力学习这项技能,最终有可能掌握,并且慢慢让司马妧接受他其实是小白没错,瘦了也是和萌萌的小白有点相似的。
    然而,齐熠的建议错就错在,他不知道让大长公主承认他是小白,根本不是顾乐飞的目的。
    他之所以抵御饥饿和食物的诱惑,刮风下雨亦要坚持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为的不仅仅是瘦下来变得英俊而已。
    顾乐飞想要的,是司马妧将他看做一个男人,而非一个抱枕、一个玩具。
    而他最终希望的,是她真正将他当成她的驸马、她的丈夫,而不是名为“小白”的宠物。
    如果他再用卖萌的办法让她联想起“可爱的小白”,让她接受自己就是从前的那个人,那他辛辛苦苦瘦下来是为了什么?
    目标不同,手段自然南辕北辙。
    因着这一点,顾乐飞绝不可能接受齐熠的建议。
    “不必,”顾乐飞在心底迅速权衡一番利弊,毫不犹豫拒绝,“我自有办法。”
    齐熠眨了眨眼,好奇无比地探问:“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让兄弟也学习学习呗。
    顾乐飞瞥他一眼,勾了勾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这句,他竟越过齐熠,径直往中军大帐走去。齐熠呆愣地望着顾乐飞举止从容潇洒的背影,张着嘴半天,只愤愤吐出了三个字:“没义气!”
    *
    司马妧又有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理由只是她拒绝让顾乐飞喂食。
    事情要从她睡醒后开始说起。
    聚集将领议事完毕后,她因为精神疲倦,复又小睡片刻,待精神恢复了才让医官进来看诊。伤处依然疼痛,好在没有溃烂的迹象,而且司马妧也并不怕痛,她能忍。毕竟她曾经受过那么多的外伤,虽然,这一次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侍女端来流食和药汁,顾乐飞起身挽了挽袖袍,端起药碗欲要亲自喂她,却被司马妧委婉回绝。
    她说:“侍女来便可。”
    可是顾乐飞又不听她的了。他脸上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不以为然:“去年冬天你旧疾复发,从皇宫里被人抬回来,养在床上的那些日子,不都是我亲自给你喂药、帮你按摩?侍女来做,难道会比我做得更好?”
    说着他便端着药来到她的床前。
    为方便进食,司马妧的上身枕了许多软物以撑起身体,这样也使得她的视线能更好地对准顾乐飞。
    “你不要离我那么近,”她很不习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危险气息,连带看他的目光都带着防备和警惕,“我不习惯。”
    ……
    你就那么讨厌现在的我?
    那一刻,顾乐飞紧了紧端着碗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真有一把将碗摔了的冲动,他是硬生生强迫自己忍住的。
    他真是气坏了,自她醒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她抓在手里扔来扔去,搞得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已。现在干脆被她丢在地上揉过来踩过去,不仅痛,还很很伤。
    天大地大,伤者最大,要顺着她,不要惹她生气。顾乐飞反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若不是她受了伤……若不是她受了伤……他必定要把她、把她……顾乐飞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若不是她伤着,他定会采取某种非常手段“强迫”她 “习惯”!
    他真是气得快失去思考能力,以致于忘记了若不是司马妧重伤,他哪有机会强行摸她的脸蛋、对她做那些暧昧的动作。
    早被她给扔出去了。
    因着司马妧拒绝的这句话,顾乐飞的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很郁闷很郁闷。进而导致司马妧在喝药和进食的时候才会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顾乐飞幽怨的眼神,如芒刺在背。
    好想把他赶、出、去啊!
    司马妧的心里不止一次冒出过这个念头,却每一次都被她生生压回去。
    毕竟……她不忍心。
    因为他还是那个人,外貌上的变化,也不能改变他还是那个人的事实。她不能在他担忧自己的危险、千里迢迢从镐京赶来后,无情地将他拒之帐外,连面也不见他。
    可是……每天面对这种目光,对她而言真的是种很煎熬的考验啊,比拔刀都让她痛苦!
    “大元帅,”这时候,外头有士兵禀告,“齐将军已将囚犯带来,问大元帅何时可进行审问?”
    此时司马妧正在侍女的帮助下进少量的流食,她正在考虑什么时间比较合适,却听旁边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是妄图杀你的那个犯人?不若让我来审。”
    说话的正是顾乐飞。
    闻声司马妧,朝他看去,正撞入他如燃起两点寒火的眸子,那目光像在冰下燃烧着的火焰。
    司马妧看得愣煮,脱口问:“为何?”
    “为何?”顾乐飞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刺眼,他讥诮道:“他是谁的人,虽然没有审过,但你心中难道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吗?
    怎么可能没有答案。
    司马妧沉默。
    这就是她要亲自审问的原因,如果可以,她不愿将事情闹大。
    可是顾乐飞太了解她了,她不说,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沉默,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妧妧,你不要太天真。”
    他挥手屏退帐中其余人,缓步走到她的床上,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感觉到她的手微微一颤,想要逃离。那是明显的抗拒,顾乐飞装作没有发现,抬起头来注视她的眼,缓缓道:“你以为,我为何千里迢迢跑来找你?”
    她继续不答话,顾乐飞便接着说:“若不是我得了确切消息,怎会如此笃定你将遭刺?”
    “谁要杀你,谁让你会获得最大的利益,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如果你想要让那个人在众将面前公然认罪,恐怕你会失望,此人的嘴恐不会那么容易撬。他选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前太子的事情他完美善后,你的事情,他同样也可以。”
    “所以,让我来,让我在众将面前审问他,”顾乐飞认真地对她说,“我不用很多刑具,或许也不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司马妧不自在地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无果,只好就着这个姿势道,“但是、但是……”
    “妧妧!”顾乐飞猛然提高音量唤了她一声,打断她犹豫想说的话:“不要天真,他要的就是你的命!”
    司马妧低头看向他,那双琥珀色的好看眸子一向坚定,此刻却是难得的茫然无措:“你在逼我下决定?”
    “不是我逼你,是他在逼你。他一直都在逼你。”顾乐飞猛地握紧她的双手,俯首凑近,薄唇亲吻她冰凉的指尖:“十二王爷的暗示你不听,任他将你逼到绝境,现在呢?现在你还不清楚?他和你之间,只能容得下一人,就像一山不能容二虎一样!”
    他的话语决绝,如同积压许久突然喷发的火山,这些日子以来他所经历的痛苦、担忧、焦虑、不安等种种负面好像都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
    他将强烈的情感诉诸于语言,也诉诸于和她的身体接触,他的吻虽然只在手上,却有着不输于其他部位的热烈缠绵。面对这样的顾乐飞,司马妧自然无法残忍地将手抽出。
    “妧妧,我是真的怕,怕你下一次……”
    他清楚如何对她一紧一松。当她被自己逼到墙角无退路之时,他忽而弱了气势,换了语气,叹息一声,满含温柔的悲哀,低沉动听的嗓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刀剑从你身体中□□的样子。如果你执意不愿那样做,以后便无时无刻不带着我在身边,让我做你的盾牌。”
    他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异常认真地对她说道。
    “你现在懂了么?”他的薄唇抿起,显出无情的弧度来。
    我……我宁可不懂。
    “妧妧。”顾乐飞轻轻地唤她。
    他将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用鼻尖轻嗅和碰触她带着草药和血腥味的气息。温热的鼻息洒在上面,柔软温暖的唇瓣在她的肌肤上亲了又亲,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吻。
    一阵酥麻感传递上来,司马妧的身体轻轻抖了抖,她垂眸看着几乎是半跪在自己床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完全不认识一样。
    她感觉到他炽热真实的情感,却也同样感觉到疑惑——
    好像面前的真是另一个人一样。
    小白会亲密地挨着她,却绝不会用这种过于暧昧的举动对待她。
    可是、可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他为何会如此的……
    司马妧的心中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