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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雪里长眠悼佳人
    「哈哈!这里竟然有个小姑娘。」
    沿着岩洞洞口堆积的冰雪,被一个巨大苍老的声音震得滑落一片,堆在前后进入岩洞的两个黑影上,立刻化作温水流到雪地上。
    「你们是谁!」方诗雅心头怦怦乱跳,才刚以为整起事件安心落幕,谁知一波未平另波又起,她很想放声尖叫,但畏惧眼前的黄发老人与黄发青年会对她猝下毒手,因此不敢出声。
    黄发老人的眼珠子是血红色的,眼睛上的白眉尾段被削去一些,整头蓬乱的黄发和鬍鬚披散在胸前,手脚枯瘦苍老,如四条粗麻绳接在一块儿。
    黄发青年的容貌不似他身前老者一般沧桑,有英雄年少的气息,鼻梁高挺、目光炯炯,后背上插了一把长剑,给他添了几分不羈和浪荡。
    「哼哼,女娃儿,看你的形貌,一定不是女仙,劝你还是少做无谓抵抗,以免多吃苦头。」出声的黄发老人,正是黄曄煜,他将方诗雅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瞪着她问道:「你和马面有什么私情?为何他对你如此呵护备至?」
    「我……」方诗雅差点要直接说出「没有关係」,但是又担心马面如果此时正在附近,若不小心听见了她的否决,不知他会有多伤心,说不定就拋弃她,掉头不回来了。
    「说!」黄曄煜厉吼,枯黄的手臂绷出条条肌肉纹路,头顶也徐徐冒起白色蒸汽,威吓道:「老夫并无太多时间跟你小姑娘周旋,休等老夫耐心耗尽,直接出手击毙你,这样你可是会死得比现在悽惨何止千万倍!」
    方诗雅害怕极了,可是怎么措辞都无法两全,要是她不据实以告,自己即将面临杀身之祸,可是,她却又百般不愿意吐露实情,她一向是服软的,强逼她只会惹她反感。
    她摇摆不定的态度,让黄曄煜一下子恼火了起来,举起手就要用「黄沙金掌」一掌拍死方诗雅,可是却被黄曄玄早一步拦住。
    「父亲,既然这小姑娘和马面有私交,必定是孟乔眼前的红人,这样的人我们多抓走几个,到时候谈判的筹码也越大,毕竟要达成我们的目标,早晚必须要和孟乔翻脸。」黄曄玄露出阴险的笑容,拔出背上的剑,刺破方诗雅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挑了起来。
    「放下我!」方诗雅被长剑拎过去黄曄玄的脚边,重摔在地上,双膝疼痛欲裂,「等马面回来,你们就都完蛋了!他会把你们都杀了!」
    「对啊,小姑娘,瞧你生得娇若春花,牙口伶俐,但你别忘记了,老夫也不是傻子啊。直接把你带走,马面能奈何得了我们吗?」黄曄煜咧口大笑,同时拔出了长舌头,化成一条粗舌鞭,将方诗雅紧紧綑绑起来,用力地勒她,一边踹了她几脚,「哭啊!叫啊!」
    「啊……啊……」舌鞭上的倒鉤刺很长,又很锐利,舌鞭捆住方诗雅时,倒鉤刺全数刺破衣服,深深插进方诗雅的皮肉里,方诗雅全身上下被尖刺贯穿,顿时成了一个血人。
    「啊……啊……」方诗雅咬紧牙关,承受着剧烈的疼痛,还有手臂腿上都是鲜血的黏腻感受,她的喉咙乾涩,嚐到了一阵浓厚的腥甜味。
    「好可怜啊,小姑娘,痛不痛啊?」黄曄煜故意嘲弄,舌鞭越勒越紧,「叫你的马面来救你啊,叫啊,老夫等着你搬救兵来呢!最好将老夫给宰了,给你报仇啊!」
    方诗雅心知大叫无用,身上的痛楚又几乎要将她神智麻痺,索性一言不发,专心和肉体上撕裂的伤口抗衡。
    「不知死活的小ㄚ头,老夫命令你叫,没听见吗?」黄曄煜把一身是血的方诗雅抱到肩上,和黄曄玄一起快步离开了岩洞,「待会老夫解决完正事,就来狠狠教训你一顿。」
    方诗雅感觉全身脱了力量,在黄曄煜粗老的肩膀上,昏昏沉沉晕死过去。
    「诗雅!诗雅!」
    马面和流沙三媚交手,碍于对方人数上佔优势,又心急方诗雅的下落,竟然不幸落败。为了保存实力寻找方诗雅,他寧可面子不要,也必须得留存下山的力量。
    苍穹茫茫,白雪旷野,佳人儷影,鸿飞冥冥。
    马面取下腰际悬掛的一只空的精葫芦,在手掌中搓成一中空长条柱,再从怀中探出几颗单一顏色的响弹,装填进入精葫芦管里,口含一端,「突!突!突!」的连续射出三发。
    不同顏色的响弹,是阴间四大冥神之间互通音讯的信号,马面个性沉稳,使用深蓝色的响弹,牛头个性兇猛急躁,故使用火红色的响弹。
    若是在幽冥城的那个方向,有火红色的响弹升起与他应和,那他便知道有援兵来了。
    可是,他举目远眺幽冥城的方向,却没有预期的回应信号。
    同一时间,马面感到身上的积雪不停加重,举头细看,北巔岭的间歇性暴雪又盖下了一袭白纱,朦胧了整座山头,马面目能所及之处,才三两下功夫,就已经白雪鎧鎧,冰雾瀰漫。
    马面心中升起了挣扎,他必须要趁雪把他埋住之前,奔回长云停泊的半山腰驾云回城,但另一方面,方诗雅还未寻获,如果放任她困在这座雪山中慢慢冻死,马面就是能有万年寿命,也顿时没了意义。
    「诗雅!」马面仰天大吼一声,恰好飞雪塞满了他一嘴,盔甲上的厚雪渐渐压垮他的身躯,他不由自主的跪下、趴下,厚雪最后把他给掩埋了起来。
    他忘了逃跑,抑或是,他选择了不逃。
    与她在人间分离的那刻起,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本来以为阴阳永隔,可以多少让他说服自己死心,祈求在她快快乐乐活到生命休止的那剎那,能够再见她最后一面,随后,完全的放开对她的魂牵梦縈,承认她已然喝下「往生水」,进入六道正轮,变成一个他不再认识的她。
    从那刻起,她自然也不会再认得他。
    但,自从再一次相见后,马面彻底的醒悟了。
    没有睁开眼睛就想拥抱的那个女子,他纵使有神仙的长生不老,那又如何呢?
    水来,他在水底等她;火来,他在灰烬中等她;雪来,他在冰冻的地底,长眠伴着她。
    她没有出这座山,他也不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