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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里(7)
    要找‘鬼’,还要维持人设上班工作,玩家们忙成个陀螺。
    任逸飞的时间相对自由,有更多优势。
    他早起去了公寓楼门口的早餐店,大姐依旧热情,絮絮叨叨中都是各种小道消息。
    她还是最关心连环杀人犯的消息,一直期待着死刑,但是据说最关键证据没有找到,所以还只是嫌疑人。
    “这种人渣还有律师给他辩护。”大姐感叹着世风日下,任逸飞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应和。
    他想着第一夜的死亡现场。
    怎么合理去一趟?
    午夜的访客打乱了任逸飞所有计划,逼得只想安静做个npc的他不得不开始关注‘鬼’。
    这个副本对他太残忍了。
    早餐后,任逸飞回到公寓楼。
    当他刚走过大门口,脸色微微一变,双腿并拢,表情为难又羞窘。
    他转了一个角度,加快迈步的频率,一只手摸着墙壁,开始朝着一楼的公共厕所走。
    “要上厕所吗?”一个大爷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忍不住调侃。
    任逸飞的脸顿时红了一半,加快了步伐。
    公寓楼的每一层都是两个厕所,在转角位置。
    他走过去,感应灯亮起惨白的光,淡淡血腥味就飘过来。
    在共用的洗手台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当时留下的血手印和嘴巴,地上的血迹从门口一直滴落到洗手台下。
    任逸飞慌慌张张进来,摸进右边的男厕所。
    一会儿他出来,在洗手台洗了手。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和几滴血迹,视线一角模模糊糊有个人影。
    他垂下眼睑。
    这个角落,满是血迹的凶杀现场,目前只有他和那个模糊的影子。任逸飞控制着,不让视线聚焦,眼睛呈现出一片混沌的状态。
    洗了手,他拿着导盲杖脚步轻松地向楼梯走去。
    黑暗中一双眼一直注视着他,从他过来,再离开。
    那双眼的主人谨慎又小心,眼里是酝酿的杀意,嘴里是诡异的缠绵:“宋博之……”
    暗处有人,是玩家,还是‘鬼’?
    任逸飞抓着扶手向楼上走,方才感知到危险而急速加快的心脏,就在这一呼一吸间平缓下来。
    总觉得,稍微露出点破绽,会死。
    还要谨慎一点,再谨慎一点。
    他回到公寓,坐在沙发上。四周围的声音、光影都从感知的世界退走。
    一间和凶杀案现场一模一样的厕所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任逸飞丢掉手里的导盲杖,走过去。
    女尸躺在地上,头发覆盖着脸,背上有数个刀伤口,她的拖鞋丢了一只。
    右边墙上是血手印和嘴巴。
    他观察那张嘴唇,虽然线条很粗,但是唇部线条的转折,唇角的细节,唇纹的变化,都能说明,凶手有一定的绘画底子。
    任逸飞走过去,墙上的血手印大概在他胸口的位置,血嘴唇和他的视线齐平。
    血手印来自死者,而血嘴唇却来自凶手。
    按照常理推断,人们在墙上写字的时候,字会和视线齐平,画嘴唇的人应该和他差不多高,一米七六左右。
    他还有另一种推断方法,步距。
    地上有多处血脚印,死者的拖鞋花纹是波浪形,那么条纹形的就是属于凶手的。
    他走过去,在几个脚印之间寻找正确的顺序。
    其实身高和步距之间没有一个准确的公式,因为同身高的人,腿长不一样,行走姿态不一样,年龄不一样,都会导致结果产生变化。
    任逸飞是用自己的身高去测试这些步距。
    “一、二、三。”三步走完,他停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浅笑。
    一个身高和他接近,有一定绘画底子的人。
    思维世界的大门关闭,凶杀现场消失,他眼前依旧是小小的房间。
    任逸飞不急着配音,他去了楼下的花园,坐在一座紫藤花长廊下。
    这里是中老年妇女的聚集地,她们往往带着孩子。
    白天玩家们都出去上班上学,家庭主妇要买菜烧菜。在公寓楼时间最长的是任逸飞这个配音员,花衬衫这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年老退休的老人,以及家里蹲青年。
    任逸飞上午在花园坐了一会儿,听了一耳朵的家长里短,谁家女儿不肯嫁,谁家儿子没工作,这都是这些中老年妇女议论的点。
    “年轻人,早上好啊。”他的身边,老人玩家拿着一个保温杯坐下来。
    “你好。”任逸飞对着声音来源腼腆地笑。
    “咱们这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啊?”老人玩家抛出一个模糊的问题。
    任逸飞很自然地一愣,继而回忆了一下,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才来了半年。”
    在他这边,玩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老人玩家几次打探,都无功而返。
    安静的花园里忽然响起孩子哭声,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去推人家的电瓶车,结果自己被压到了。
    看孩子的妇女连忙把孩子抱出来,指着楼上喊人,说对方车子乱停,砸到她小孙孙。
    三楼出来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正是其中一个玩家。他皱眉看着楼下。妇人本就心虚,被他一盯,气也弱了,哼唧两声就带着她孙子走了。
    花衬衫回了屋里。
    不过一会儿,太阳升起,花园里热起来,带着孩子的中老年妇女一个个散去,花园就安静下来。
    任逸飞回到居所,继续忙着配音。
    他们音色虽然一样,但是吐气方式,说话习惯都有差别,这都是需要调整的。
    任逸飞的配音是标准学院派,但是宋博之的就更野一些,两种各有特色和优势。现在要学习宋博之的配音方式,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演戏的乐趣在于此,短暂拥有另一种人生。
    “咚咚。”
    中午,门被敲击两下。
    任逸飞打开门,是送外卖的小哥,只是不是小郑。
    “我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笑眼弯弯,还说,“小郑要进来坐会儿吗?”
    “我不是小郑。”门口的外卖员说,“他送另一边的单子。”
    “啊,不好意思。”任逸飞表情尴尬,刚好外面十分嘈杂,颇有些没话找话地问,“外面怎么了?有点吵。”
    外卖员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人在吵架。”
    “是吗?”
    他探出头‘听’了一耳朵,声音有点耳熟。一会儿还来了管理员,在劝架。
    “你在做什么?”萨曼下班吃了饭回来,一上楼,看到他伸着脖子竖起耳朵,颇似草原上的野兔。
    “林先生啊,楼下是不是有人在吵架?”
    萨曼并未回头,他的脸上带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是,吵得……很厉害。”
    回到出租屋,萨曼将各处已经损坏的监视器放在一起,用纸巾包好丢到垃圾桶里。他再次查看了其他地方的监控,并无异样。
    任逸飞在房间里吃饭,他听到隔壁又开了一次门,关上,那个玩家似乎又出去了,不知道他特意回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叮咚,叮咚。”手机震动,来电话了。
    “宋老师,等了您一天了呢?”那头编辑用着咬牙切齿的口气说着亲切的话语。
    任逸飞抬头看看天花板:“其实,已经快录好了,晚上先给你发一集?”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用餐愉快。”
    原来他也知道这会儿是饭点?
    任逸飞没奈何,摸回录音棚,带上耳机,对准话筒,进入心无旁骛的录音时间。
    紧赶慢赶,他到底在晚餐前送出一集录音。
    晚饭依旧不是小郑在送。饭后,任逸飞收拾了外卖盒子和其余垃圾,准备去公寓楼外面丢垃圾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年轻人,正是早上被诬陷乱停车的。
    他黑着脸,头上顶着‘xx号房客’几个金字,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狠辣,仿佛‘鬼’只要出现在眼前,就会立刻被他撕碎。
    任逸飞与他擦肩而过。
    又是一个曝光者,他做了什么才会曝光?
    任逸飞没有时间想太多,他怀疑自己的角色身份和‘鬼’有些纠缠。
    这对他是另一重挑战。
    这一天晚上,他没睡,听着门开启,门合拢。
    黑影果然又来了。
    任逸飞闭着眼,却能感觉到,那种视线像蛇一样在他的身上游走,湿且冷,还带着说不出的腥臭感。
    “你本该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多想亲手杀死你。”
    那个冷冷的声音也如蛇一样,冷血,让人毛骨悚然。
    黑影如失控的怪物,它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触碰’他的脸和身体。
    那种贪婪并不含着情/欲,而是掠夺、破坏、占有。
    任逸飞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就在失控的边缘。唯一牵扯住他的,可能就是‘鬼’不能伤害npc的规则。
    他控制着呼吸,伪装成熟睡的样子,但是鸡皮疙瘩是不受控制的,感受到刺激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这时候的黑暗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对‘宋博之’这个角色,对方已经快控制不住杀欲。
    昨日‘它’还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今夜,呼吸却重起来,并且有些急促。
    第三晚,第四晚,他还能安然度过吗?
    这个家伙,真的不会冒着打破规则的危险,动手杀他吗?
    任逸飞不敢保证。
    而最操蛋的是,伪装下去,可能是死,不伪装,搞不好死更快。
    简直不给人活路!
    他又想掀棺材盖了。
    一会儿,黑影终于离开了,房间恢复了平静。
    手里紧紧捏着自己的鬼卡,任逸飞闭上眼。他需要好好休息,以应付之后的事,比如把这个‘鬼’揪出来,暴打!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自己掉到蛇的巢穴,被生生吞噬。
    之后信息又一次更新:
    【第二夜:游侠儿。】
    【玩家死亡两人,‘鬼’封印解锁八分之二。】
    因为做了一晚上噩梦,任逸飞今天起得有点早,精神状态不佳,洗漱的时候凉水一泼才稍微清醒一点。
    他看看镜子里苍白但俊秀的脸,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换好衣服,准备下楼走走,然后直接去吃早餐。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门,导盲杖一戳。
    “嗯?”
    导盲杖戳到了一张脸上。
    花衬衫的青年就趴倒在门口,脸朝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张脸被好好化了妆、梳了头发,衣服甚至扣得整整齐齐,和往日都不一样。
    他被细心地涂了粉,接近肤色的粉底遮盖了原本的瑕疵,眉毛细心画过,只有一张嘴十分古怪,特意化成了微笑的嘴唇。
    在他的手里,有一把刀,刀尖有血,血发黑。地上有一朵黑色的血液画的玫瑰,不是手指头画的,而是用刀刮出来,边缘锋利。
    任逸飞注意到,他的指甲,似乎是青紫色的,那是中毒的迹象。
    “……”
    ‘鬼’是真的有病。
    任逸飞嘴唇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一具精心打扮了,特意摆在他门口的尸体。
    玫瑰,是爱情的代名词。
    但是‘鬼’和他说爱?
    不,更像是一种炫耀和标记,对所有物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感觉到窒息。
    更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像是被人逼到墙角,身上绑一圈炸弹,问你剪蓝色还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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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还是蓝色?
    阿飞:……怒气值积累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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