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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秦贵人一手撑腰,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婷婷袅袅的走上来,欲福身行礼,王皇后忙道:“妹妹身-子不便,就免了这些虚礼罢。”
    太后满意的斜了王皇后一眼,笑着对秦贵人说道:“且听皇后的吧,到底肚子里的龙胎要紧。”
    “嫔妾遵命。”秦贵人应了一声,坐到了本属于俞馥仪的位子上。
    众妃嫔尚未到齐,故而热菜并未上来,各人面前的食桌上只摆了几碟糕点并几盅羹汤,俞馥仪叫听风揭了煲盅盖子瞧了下,选了样野山菌老鸭汤,端到司马琰跟前,说道:“喝上几口除除寒气,省的一会用热菜时一凉一热小肚子难受。”
    “多谢母妃。”司马琰拿起跟前的汤匙,斯斯文文的喝起来。
    “尚衣局也忒偏心了,竟给姐姐做了这样好看的裙子。”秦贵人娇嗔的话语突然传进耳中,虽语调轻松似无心玩笑,但却成功帮俞馥仪拉到了仇恨。
    俞馥仪拽下领口的丝帕,替司马琰拭了拭唇边的油渍,这才转头冲秦贵人抿唇一笑,说道:“都是一样的姐妹,尚衣局岂会单给我做不给妹妹做?我这条裙子,并非出自尚衣局,而是颜采女送与我的。”
    眼睁睁看着俞馥仪被抢了位子,司马睿气愤的不行,却又顾忌着太后的脸面不好横加干涉,这会子有了由头,他若还当缩头乌龟,回头再去长春宫能捞到好脸色?于是他轻咳一声,一脸兴味的问道:“颜采女是哪个?”
    敬陪末座的颜采女闻言呆了一瞬,然后连忙出列,战战兢兢的回道:“嫔妾颜筱之,请皇上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手倒是挺巧的。”司马睿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道:“长的也还凑合。”
    颜采女忙道:“谢皇上夸奖,嫔妾愧不敢当。”
    “晋为宝林罢。”给做条裙子,就能沾光从正七品的采女一跃成为正六品的宝林,如此俞馥仪被下的脸面也就能找补回来了,也好叫其他妃嫔知道什么叫“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的道理,看往后谁还敢在她跟前闹妖蛾子。
    说完又扭头对王皇后道:“还要劳烦梓潼给她安排个住处。”
    秦贵人被打脸,最高兴的当属王皇后了,闻言她笑嘻嘻的说道:“景阳宫前殿东配殿如何?福嫔妹妹是个老实人儿,颜妹妹性子亦沉静,她们俩住一块,倒是相得。”
    不等颜宝林磕头谢恩,郑贵妃就哼了一声,佯怒道:“瞧娘娘说的,福嫔妹妹是个老实人儿,难道咱们姐妹们就是些奸诈人儿不成?”
    “虽不奸诈,亦不远矣。”王皇后掩唇轻笑一声,指着郑贵妃的嘴巴,说道:“瞧瞧这伶牙俐齿的,若说你比福嫔妹妹老实,也要别个相信才行呀。”
    郑贵妃站起身来,走到俞馥仪跟前,半蹲下-身-子,攀上俞馥仪的肩膀,问道:“妹妹,你信我,还是不信?”
    上来一盘油闷虾,俞馥仪摘了护甲,正亲自动手替司马琰剥虾呢,见状抬起手来,朝郑贵妃晃了晃自个的油手,哼笑道:“姐姐与皇后娘娘打擂台,何苦将火引到我身上来,仔细我恼了。”
    “你恼了我是不怕的,不过呀……”郑贵妃扭头看向上座的司马睿,在俞馥仪耳边轻声调侃道:“有人可怕着呢。”
    “姐姐再胡说八道,我可真恼了。”俞馥仪作恼羞成怒状,油爪子往郑贵妃脸上摸去,吓的郑贵妃连忙避过,快步跑回了自个座位上。
    闹剧平息后,颜宝林这才得了机会,连忙跪地磕头。
    “退下罢。”司马睿挥了挥手,打发走她,然后眼神往俞馥仪那边看去,见司马琰如饿了几天的饥民一般,边鼓着腮帮子吃着她给剥的虾仁边挥舞着汤匙喝野山菌老鸭汤,小脸红扑扑的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反观安淑妃旁边的司马珏,安淑妃给他喂野山菌老鸭汤,他嫌弃的吐出来,给他剥虾仁,他看也不看,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的司马睿心肝直抽抽,指了指面前才刚呈上来的蒜蓉青菜,吩咐道:“去,把这个给二皇子送去。”
    “谢皇上赏赐。”安淑妃忙拉着司马珏起身谢恩,归座后迅速夹了几筷子到他盘子里,威逼利诱的说道:“多吃点,别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片慈爱之心。”
    本不爱吃青菜的司马珏见父皇跟母妃都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个,只得硬着头皮夹了一棵起来,送到嘴巴里,连嚼都没嚼,直接往下吞,孰料喉咙太小,青菜又是一整棵,没能一口咽下去,反倒卡在了半途中,惹的他想咳又咳不出,连连做作呕起来。
    司马睿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脸都气青了,见他在安淑妃的拍打下缓了过来,便直接扭过头,再不肯理会他。
    司马珏凑到俞馥仪跟前,小声的吐槽道:“每次见二皇兄用膳儿子都后牙槽疼,也忒艰难了些,该不会二皇兄是饱死鬼投胎的吧?”
    司马睿还说他是饿死鬼投胎的呢,不过他们父子关系本就不咋地,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她还是别说出口为好,于是只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骂道:“不许胡说,仔细给你父皇听见了,再抽你鞭子。”
    *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携着被司马睿下了面子的秦贵人提前退场,同时教坊的舞姬也上了场。
    司马睿的特殊爱好,宫廷民间人尽皆知,不光世家大族为了族中女子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俱都请了武师来家传授拳脚功夫,就连教坊也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排练了数支剑舞,却不知因冯充华红杏出墙的事儿,他对此早已深恶痛绝,这会子舞姬手执长剑,才刚挥舞了没几下,就被他怒喝而止:“大过年的,舞刀弄枪多不吉利?朕宣你们进宫来是让你们表演歌舞的,不是叫你们来卖弄拳脚功夫的,若不会唱歌跳舞,趁早打发到镇北军营中当军-妓去,省的浪费教坊的粮食。”
    教坊里乐姬舞姬都是犯官女眷,因大周不许官员狎妓,故而她们名声虽不好,但俱都卖艺不卖身,如何能与日夜伺候将士的军-妓相比?故而她们险些吓晕过去,回神之后忙不迭的将武器扔去一旁,卖力的表演起歌舞来。
    司马琰扁了扁嘴,不乐意的哼唧道:“父皇真是的,他不爱看舞剑,儿子还想看呢,不比咿咿呀呀身-子没骨头似的歌舞强得多?”
    你这会子毛都还没长全,当然觉得歌舞没趣,等过个十年八年的,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俞馥仪抿了抿唇,笑着安抚道;“你想看舞剑,回头叫飞花、逐月舞给你看便是了,别为这个跟你父皇较劲,他火气大着呢,撞到他枪口上可没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就听对面二皇子司马珏弱弱的对司马睿说道:“父皇,儿臣想看舞剑。”
    “看什么看!”被触到逆鳞,便是平素最疼爱的皇子也顾不得了,司马睿一瞪眼,气呼呼的骂道:“朕说看歌舞就看歌舞,你不爱看,就滚回长生斋自个守岁去。”
    司马睿从来都对司马珏关爱有加,何曾如此凶神恶煞过?司马珏被骂的一愣,随即小鼻子一皱,边抹眼泪边复读机一样念叨个不停:“父皇骂我,父皇骂我,父皇骂我……”
    “骂他又怎样,父皇还拿鞭子打过我呢,我都没哭。”司马琰吐槽了一句,方才的一点子困意顿时消失不见,双目闪亮幸灾乐祸的看着司马珏。
    司马睿被念的头晕脑胀,不耐烦的骂道:“骂你又如何,再哭再叨叨,就给朕滚回长生斋去!”
    皇上的疼爱是安淑妃唯一的筹码,哪敢让司马珏再惹祸,忙不迭的在他后背上捶了一拳,眼神警告似的瞪着他,他吓的一哆嗦,连忙噤声。
    见他安静下来了,司马睿这才作罢,端起酒杯来扬了扬,朗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来,吃酒!”
    众妃嫔哪敢不从,连忙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俞馥仪葵水来了,不敢多吃,拿袖子遮着沾了沾唇,便欲趁人不备往旁边的痰盂里倒,孰料给眼尖的司马睿瞧见了,他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生怕他当众找茬让自个下不来台,她忙不迭的一歪头,冲他莞尔一笑。
    司马睿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瞬间春回大地,鼻翼间是百花盛开香气扑鼻,耳朵里百鸟鸣叫清脆悦耳,没有烦恼,没有忧苦,幸福快乐的他直想让时间永恒停留在这刻。
    ☆、第 49 章
    守岁直守到五更天,方才散席,司马琰带着自个的两个护卫回撷芳殿补眠去了,俞馥仪困倦的不行,却休息不得,因为今个是大年初一,上午宗室女眷要入宫来给太后、王皇后请安,下午则轮到各诰命夫人进宫,作为高位分的妃嫔,须得出场当陪客。
    她回长春宫盥洗过,换了身衣裳,随便用了点早膳后,便匆忙的赶去慈宁宫。
    自打太后礼佛后,便不怎么见客,往年这时候都只王皇后出面,在交泰殿升座接受众人朝拜,如今内侄女进了宫,还怀上了龙胎,太后这个脱离红尘世俗的槛外人又重新沾上了烟火气,站出来为秦贵人肚子里还未降生的“皇子”铺路来了。
    俞馥仪到的时候,王皇后跟郑贵妃已过来有一会子工夫了,片刻之后安淑妃跟林昭仪也前后脚的走了进来。按理福嫔也该列席的,只是她出身低微,大皇子又不得太后喜欢,王皇后便没叫她过来。
    因彻夜未眠的缘故,众人眼神都略显疲惫,好在回宫重新补妆过,脸上倒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略坐了片刻后,便有宗室女眷陆续的进来磕头,不过宗室皇亲众多,不得脸的磕头完毕领了赏赐便告退了,能被赐座留下说话的少之又少,譬如赵老王妃以及她领着的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另有郑贵妃的母亲福宁长公主,不用太后发话,她便自发自动的寻了张空置的太师椅坐下来,还硬拉着异母皇妹福永长公主不放,福永长公主虽不想搀和其中,却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与她拉扯,也只得留了下来。
    后头又有齐王府的一家子女眷以及向来与福宁长公主不合的福安长公主跟她的女儿康娅郡主被留了下来,一时间殿内眼刀乱飞,战争虽未爆发,但火药味已经十足。
    半盏茶过去后,福安长公主瞅着被太后拉着坐在身旁的秦贵人的肚子,笑-眯-眯的开口道:“二姑娘才刚进宫几个月,就从才人升到了贵人,还怀上了龙胎,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秦贵人抚着自个的肚子,羞赧道:“长公主过奖了,我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儿,原是没有这样造化的,不过是常伴在太后身边,她老人家又吃斋念佛的,有诸天神佛保佑,我也跟着沾了些福气罢了。”
    “哟,还有这么一说?”福宁长公主惊呼一声,随即眼神撇了康雅郡主的肚子一眼,冷嘲热讽的对福安长公主说道:“猫儿成婚五六载至今未有好消息传出来,孙家虽忌惮着她是郡主不好说什么,长此以往下去到底不是回事儿,皇妹这个当母亲的,为了猫儿着想,也该吃斋念佛起来才是,如此猫儿三五不时的回到娘家,也能沾点子福气不是?”
    顿了顿,又掩唇笑道:“若嫌临时抱佛脚不赶趟,索性将她送到太后身边来,待上个三五月的,没准就能跟二姑娘一样,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听这话音,猫儿应是康雅郡主的乳名,不少富贵人家怕子女养不大,都会起个贱命来压一压,可见福安长公主是极疼爱这个女儿的。不过这福宁长公主可比自个女儿郑贵妃嘴皮子利索多了,瞧这一通话说的,既嘲讽了康雅郡主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又指责她三五不时的回娘家,当然也没放过老对头太后,若福安长公主果真将康雅郡主送进来三五个月,回头还是没有怀上身孕,让太后的老脸往哪搁?就算果真怀上了身孕,也未必是件好事儿,康雅郡主入宫后必是要住在慈宁宫的,而司马睿又每日都会来晨昏定省,已婚表妹与皇帝表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肚子里的孩子能说得清?
    太后气的脸都青了,深吸了几口气才将火气压下去,哼笑道:“猫儿如今已嫁作他人妇,不比待字闺中时自在,岂能撇下一家子老小不顾,自个跑到宫里来待上三五个月?倒是虫娘如今尚小,倒是可以送进来。”
    虫娘是郑贵妃的妹妹,福宁长公主的老来女,比郑贵妃这个嫡长女都要得她疼爱,明年二月份及笄,郑贵妃正在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里替她挑女婿呢,如何会舍得将她送进来?闻言她笑道:“我们虫娘是个俗人,宁可居无竹,也不能食无肉,若将她送进来,岂不是玷污了太后您的清净地儿?还是罢了。”
    太后搬回来一城,唇角扬了扬,对福安长公主说道:“回头哀家宣王御医来给猫儿瞧瞧,他虽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但这方面的医术却不比妇科千金圣手的王太医差,让他来断一断,看是个什么说法。”
    她们贵为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使人拿帖子到太医院请太医便是了,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专门替司马睿瞧病的御医则不同,没有他跟太后发话,是绝对请不得他们出山的。福安长公主闻言,一脸喜色的说道:“劳您费心了。”
    说着又让康雅郡主上来道谢,太后随意的抬了抬手:“自家人,很不必如此。”
    见不得她们蛇鼠一窝其乐融融的模样,福宁长公主眼睛看向端着茶水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的王皇后,然后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肚子笑嘻嘻道:“皇后娘娘肚子尖的很,想来是个皇子无疑了。”
    王皇后往下盖碗,谦虚的笑道:“太医们俱都奸诈的很,生怕诊断出错,个个推脱,至今都不敢下结论,我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且听天由命罢,便是生个公主,我也是欢喜的。”
    福宁长公主点头,笑道:“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娘娘福泽深厚,好日子在后头呢。”
    王皇后笑了笑,感激的说道:“承您吉言了。”
    *
    这头说的热闹,那头赵王府的大奶奶冯氏皱着一张苦瓜脸,恳求的看着赵老王妃,赵老王妃平素最爱这个长袖善舞的孙媳妇,见不得她这番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得厚着老脸对太后说道:“年前听说宫里闹刺客,还牵扯到了我这大孙媳妇的堂妹冯充华……太后您也知道的,她那个堂妹冯充华丢了十几年,才刚认回来没多久,这些年她在外头际遇如何,又结识了哪些三教九流的,家里人一概不知道,如今闹出来这事儿来,她是罪有应得恕无可恕,但冯氏一族本属无辜,还望莫要将他们牵连进去才好。”
    同样是年前选秀入宫的新人,饶是自己有太后撑腰,却生生的被冯充华压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她荣宠无限出尽风头,这会子她倒了霉,岂能不落井下石连根拔起任由她东山再起?秦贵人抿了口茶,慢吞吞的说道:“才刚认回来没多久,在外头际遇如何不知道,结识了哪些三教九流亦不知道……这样不知底细的人儿就送进宫来,若说冯氏一族是冤枉的,连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不信。”
    冯氏见赵老王妃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得自个站出来辩解道:“这事儿都怪妾身,只因妾身听闻皇上偏爱通晓武艺的女子,便写信告知了娘家人,偏那样巧,堂叔堂婶在这个节骨眼上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堂妹,且堂妹轻功卓绝武艺高强,族长与长老们数次出面劝说,堂叔堂婶纵使舍不得,也不好出言拒绝,便忍痛将堂妹送进京来选秀……若说族人贪慕虚荣,妾身不敢辩驳,毕竟事实如此,但若说族人与堂妹串通一气行刺皇上,那是绝无可能的,还请太后明察!”
    冯充华与人通-奸的事儿,司马睿并未让其传到太后耳朵里,故而太后并不知其中内情,但“行刺皇帝”这么一条罪名,就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毕竟她已经死过一个大儿子,若连最后的依靠小儿子也出事儿的话,幼帝登基,不仅她以后得看别人脸色过活,就连大周江山社稷都要不稳,故而她听完冯氏的话,立时大怒,一巴掌拍在身旁高几上,冷声道:“无辜不无辜,自有皇上决断,你一个出嫁女,相夫教子管家理事才是正经,少搀和这些不该搀和的,否则赵王府容得下你,哀家也容不下。”
    娘家已然保不住,若再触怒了太后,只怕自个也要搭进去。冯氏吓白了脸,忙跪地磕头请罪:“太后息怒,妾身知罪了,定听从太后吩咐,不敢再妄言其他。”
    太后如何不知道她在赵老王妃跟前得脸,不然赵老王妃也不会出面替她说话,给自己这个弟妹面子,太后也就没多追究,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
    福安长公主突然看向俞馥仪,笑道:“娘娘的妹妹嫁进赵王府,与冯大奶奶做了妯娌,娘娘与冯充华也算攀上了亲,娘娘怎地也不帮冯充华说句话,未免太凉薄了些。”
    不就是当初她瞧上了自个兄长俞绍仪,想让俞绍仪娶康雅郡主,为此还设计慈安寺上香时让二人“偶遇”一场,可惜俞绍仪跟司马睿一个德行,不喜欢娘们兮兮的娇弱女子,连正眼都没给康雅郡主一个,便溜之大吉。对于一个长公主来说,如此已经够掉价了,断不可能再使人上门提亲,但福安长公主却偏要自个送上门来打脸,托了人来说合,不但没说合成,托的那人还是个大嘴巴,传扬的满京城人尽皆知,福安长公主不去找那人算账,却将罪名怪到俞家人身上,逮着时机便要找茬,简直让人无语。
    俞馥仪算是理解为何王皇后要给她们这些高位妃嫔露面的机会了,分明是让她们来吸引火力的,这不,她安静坐着啥也没干,连茶都没端起来喝一口呢,火就突然烧到自个身上来了。她抿了抿唇,浅笑道:“长公主真会说笑,真要计较起来,您是皇上的姑母,冯充华也算您的小侄媳妇,可比妾身这个拐了几道弯的瓜蔓子亲戚近多了,不也没见您替她说句话?”
    福安长公主被噎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不是这么论的,您与她有亲,又同是皇上的妃嫔,且同住在一个宫里,她出了事儿,您总不好袖手旁观吧?”
    太后恨极了冯充华,福安长公主明显是站在太后一边的,这么说就不怕惹恼太后?俞馥仪用眼角余光朝太后那边打量了下,见太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想来往日里福安长公主没少在她跟前找自个母亲俞夫人的麻烦,可惜自个没机会瞧见,就俞夫人那说不过就嘤嘤哭泣的德性,福安长公主能赚到便宜才怪呢,想想就觉得可乐。
    俞馥仪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冯充华行刺皇上,皇上要处置她,妾身这个为人妾侍的,只有听从的份儿,是断断不敢违逆的。”
    一句话将福安长公主给堵死了,她是如何都不好再接话了,否则岂不是公然反抗《女训》、《女戒》等女四书里的规矩礼仪?如此品行不端,便是皇室公主,也难逃非议。
    见福安长公主吃瘪,郑贵妃乐的不行,凑到俞馥仪耳边小声的打趣道:“还出嫁从夫呢,这话旁人兴许会信,我可是不信的。”
    俞馥仪装傻充愣,讶然道:“姐姐说什么,我怎地听不懂?”
    郑贵妃用涂了凤仙花汁的手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笑骂道:“少在我跟前弄鬼,皇上那个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酱油醋的,早就露出端倪来了,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我跟他可是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混在一处的,他那点子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在曹美人“得宠”之前,司马睿一个月翻了她二十次牌子,有郑贵妃这种想法倒也不奇怪,故而她也没当回事儿,只笑道:“皇上小孩子脾性,一时好,一时孬的,若真把这个当回事儿的话,以后有的是官司要打呢。”
    郑贵妃斜眼觑她,哼哼道:“他是什么脾性,阖宫上下谁有我清楚?从前那些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谁与他玩的好,他便宠着谁,这回可不一样,竟让我瞧出点少年怀春的意思来,显是动了真心。”
    俞馥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众人目光看来,忙收敛神色,对郑贵妃小声说道:“我也不耐烦同姐姐辩驳,且过一阵子再看,到时只怕不用妹妹我说什么,姐姐自个就想打自个的嘴。”
    “那咱就走着瞧。”郑贵妃胸有成竹,颇为嚣张的说道:“到时我亲去长春宫,打你的嘴。”
    并非俞馥仪矫情,她承认司马睿对她有一些真心,不过他的真心实在太多,前有郑贵妃这个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表妹,后有扶摇直上一举封妃的丽妃,接着是江湖侠女冯充华,若不是冯充华自个闹出乱子来,只怕得宠的日子有着呢,谁知道她俞馥仪能笑多久?
    不过这些话旁人说也就罢了,郑贵妃与自个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口口声声说司马睿对自个动了真心,这于她来说有何好处?莫非是借此向自己抛出橄榄枝,正式吹响搞死搞残安淑妃的号角?可时机有些不对吧,她这会子正该是努力绊住司马睿好生个皇子下来的时候,没有皇子傍身,搞死安淑妃又能如何,也不过是给自个做嫁衣裳罢了,她会有如此好心?
    ☆、第 50 章
    好容易熬到散场,俞馥仪已经困成狗一样,回到长春宫便立刻吩咐摆膳,准备用了午膳后抓紧时间小睡一个时辰,午后各诰命夫人进宫来拜年,她还得继续去慈宁宫当陪客。
    小满见状也不敢耽搁,忙叫人去取食盒,自个则上前,帮俞馥仪摘了手上的翡翠镯子,服侍着她净手。
    谁知才刚拿起筷子,外头就响起赵有福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实在没力气挪动脚步了,也没出去迎接,待司马睿打门帘后走进来,这才站起来蹲了下-身:“臣妾见过皇上。”
    司马睿俯身,将她搀起来,送到食桌旁的圆凳上,自个在她旁边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肴,皱眉道:“怎地这么多素菜?大年初一就吃的如此寒酸,后头一年岂不都寒酸?”
    古代没有塑料大棚,白菜、萝卜以外,冬日里新鲜的素菜可比肉类珍贵多了,若不是位份高司马睿又爱往这边跑,御膳房也舍不得如此大手笔,他却反倒觉得寒酸,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