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转身,心如同抹了一层六月飞霜,沁着连肺腑中吐出来的话都冰冰凉凉:“全部退出三丈外,没有朕的传召,不得靠近。”
帝王的脸上呈出不自然的雪白,燕青一惊,刚想张口,兰天赐已扬手让他噤声。
燕青只得遵从,散开众暗卫,在帝王三丈距离外包围成一圈。
推开沉重的门,一股浓重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兰天赐伫立不动,视线不动地紧锁在前方,冷冷伫立,少顷,掀袍跨进。
帝王闭着眼,心中默念:上方有铜环,用于固定,左侧壁上挂着一个铜炉,右边绞手架上绑着一根丝线,生火壁炉在后方,长约三尺,高两尺,深五尺……
言毕,缓缓睁开双眼,逐一验证后,薄笑,从唇际荡开,轻若自语一句:“阿惜姐姐,是夏凌惜么?”
垂下眼,心中如同流过潺潺暗流,挟着丝丝沁骨的冰凉,冷冷看着地面上网裂状的青石地。
这是他困扰了整整七年的梦,醒来后,从不曾忆起过,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全凭沈千染的催眠记录。
梦中,他把他看到的每一个不同都念了出来,但每一次都终止在雄雄烈火中,那哭泣的玉舞人。
他不知道她是谁,仅仅知道,在梦中,他唤她:阿惜姐姐。
这是谢家的玉窖,暗卫查到,频频出入这里的谢家人,就是夏凌惜。
虽一字吻合,但足够了!
“走,去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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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好难写,一件事引发另一件事,从每个人可能考虑的方向走情节,汗。更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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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千钧一发
谢良媛气血翻涌,一阵天旋地转,恍若被一股极大的气流吸住,穿过破损的窗户,飞了出去。
青竹腾身跃起,欲接住谢良媛,灰炮人倏地掌力拐一个方向,瞬时,谢良媛感到全身筋脉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随意上下左右地撕扯着,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青竹几次飞扑,都以失败告终,但她自幼受死士训练,禀承的宗旨便是,死不退让,所以,武元忠想避过青竹这个障碍,把谢良媛捉到手里,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双方你进我阻的厮缠中,谢良媛抵不住心口难受,一口血呕了出来。
鲜血随着气流旋转,看得趴在残窗上的青荷骇声大叫,“不能打呀,不能打,六小姐吐血了……。”
青竹一惊,如同数九寒冬被一盆的冰水当头淋下,拦还是不拦,飞快地在脑子里跳跃挣扎。
拦,再折腾下去,谢良媛必死无疑。
不拦,她不知道这灰袍人是何身份,就算没恶意,谢良媛的身体没有野山参吊着,也难支撑过一个月。
“青竹,我只想带小姐离开此地,你再拦,休怪我不客气。”武元忠似乎料到青竹的踌躇,便开口警告。
这一声警告也是让隐在深处的暗卫听,让他们认为,谢良媛是他的主子。
他早已察觉到这里隐有两三道气息,既然谢卿书被西凌暗卫跟踪,那潜伏在此的也必定是西凌暗卫。
他明目张胆掳了夏凌月,却不见暗卫阻拦,他马上知道,暗卫对谢家警戎级别不高,仅止于监视,并不干涉。
所以,他方临时改了计划,剑走偏锋,连谢良媛也一同掳走。
和青竹较量,他用的是江湖流派的气功,而当年龙卫受训时,一击致命,或是绝地逃亡之技,他一丝一毫不露。
在暗卫的眼里,这是一场谢家内部的争斗。
但他知道,西凌暗卫在玉窖别苑遇袭身亡的消息很快会传达到这里,届时,他必受重重围剿,因此,留给他的进间不多,他得速战速绝,在兰天赐下令封锁城门之前,离开西凌皇城。
许是灰炮人的动静太大,刘氏适巧从寝房里探出头,结果,一眼就看到自已女儿跟个断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旋转,吓得差点整颗心都呕出来。
转身便冲出寝房,一边朝着碧慧阁方向跑去,一边尖叫,“来人呀,救命,救命。”
谢府的丫鬟婆子早有看到夏凌月被掳开始,就慌乱成团,只见那灰袍人,腋下毫不费力地夹着一个人,脚不沾地,从这棵树飘过来,一转眼又站在了那棵树上,只道又是遇见邪物,哪敢上前。
同一时刻,谢老夫人正闭着眼躺在长榻上,让绿莺和百合给她捶腿,听到外头大喊大叫,感到闹心,便让绿莺出去教训一下,结果刚眯上眼,绿莺“砰”地一声直接闯进来,白着脸,手指着外面,疾声道:“老夫人,您快出去瞧瞧,是六小姐出事了,有人把六小姐扔来扔去。”
谢老夫人一听,魂飞魄散,连鞋也顾不得穿,直接下地,往门外冲,绿莺一把扶住谢老夫人,向百合喊了声,“赶快把老夫人的鞋提上。”
老夫人毕竟有些年纪,这谢府又是大宅门,七拐八弯,廊道重重,这刚走到谢良媛的碧慧阁,谢良媛已被灰袍人夹在了腋下,头朝下,发髻全散,往下坠着,包住一半的脸,不知道生死。
刘氏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地求灰袍人,“大侠,您要捉就捉我,我女儿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
青竹沉着脸,死不退让,灰袍人这会手上挟着两个人,阻碍了速度,倒给青竹占了便宜,他无论想走哪个方向,青竹总是能在他前面一丈地方拦住,不说话,也不看人,眼睛死死勾着,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武元忠感到头疼,这东越培训出来的死士,真是太难缠了。
谢老夫人心脏突突疾跳,一口气续不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绿莺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老夫人的头放在自已膝上,死掐着老夫人的仁中,嘴里大声吼着,“百合,去给老夫人拿药。”
蔡氏母女原本是远远地看热闹,这一下也慌了,拉着女儿急急奔过来,一边帮着老夫人穿鞋,一边急声唤着:“母亲,您醒醒。”
对她们而言,老夫人是活得越长越好,否则,老夫人一走,这谢府的内宅大权就完全落入了钟氏的手上,她的日子就没那么畅快了。
一时间,谢府乱成一团。
时间悄悄过去,武元忠早已无心恋战,他不敢使用龙卫的杀手裥,否则,隐在四周的暗卫会马上出动,所以,他只能用普通的武功也青竹纠缠。
谁知道,青竹如此难缠。
武元忠知道,时间拖越长,对他越不利,此时必需扔下手中的一个,才能成功摆脱青竹。
夏凌月,在谢家三年,粘的全是夏凌惜的风光,带走,虽顺利,但引不起多大波浪,扔下她,带着谢良媛走,必然引起谢家混乱。
乱,正是他所求。
思忖间,果断将夏凌月往青竹方向扔,欲在青竹接人的那一瞬间,闪电离去。
不料,青竹却趁着他施力的一瞬间如猛虎出匣,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抓向被他挟在腋下的谢良媛,武元钟迅速一测身,青竹的五爪已扣上他的右肩,狠狠一抓,连皮带肉给她撕了下来。
几乎同时,夏凌月如破布娃娃砰然落地,眼睛倏地睁起,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武元忠勃然大怒,厮吼一声,伸手直接扣向青竹的死脉,青竹不避不让,发狠地从他手上抢过谢良媛,
就在这千均一发里,突然,无数气息浮动,眨眼之间,四周黑影彤彤涌来,团团将武元忠围住,一双双狰狞如淬了毒汁般的眼紧紧缠绕着他,武元忠神色一凛,就在这眨眼之间的分神之际,青竹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谢良媛往高处一抛……。便如瓷柱般后仰,砰然碎裂。
“六丫头……。”
“媛儿……。”
谢老夫人和刘氏目眦欲裂,却无丝毫改变眼前一切的能力,只是徒然睁看着着,谢良媛被抛在了空中。
霞光余辉下,只见明黄衣袂飘飘,来人双臂一展,将谢良媛抱在怀中,众人甚至没看清是谁,男人已站在梨花树下。
兰天赐两根苍白修韧的手指触上怀中人的颈项,周身如染山峦凉雾,迅速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塞入她的口中,进而连连点了她身上七道要穴。
青竹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看清了那男子一双琉璃眸映照在绚烂的夕阳下,流光溢彩,她启了启唇,嘴角微扯出一丝弧度。
武元忠知道大势已去,这是第二次见兰天赐,第一次时,兰天赐年方五岁,明明是精雕玉琢的孩子,与人对望时,一双琉璃眸,瞳中深藏浩瀚,让人心生敬畏。
时隔十四年,一双琉璃眸如同深渊的表面,静止无纹。
假山后,一直静静关注的周玉苏掩住了半启的唇,在明黄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看清了那张蚀骨的脸,刹那间,几乎被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划伤了眼眸。
“娘……娘……”谢良敏吸着气,紧紧攥住母亲的袖子,一颗心如同在沸血中蒸腾,恨不得化身谢良媛,倒在男子的怀中。
此时,花苑中几十只眼睛齐齐看一个方向,却静宓得唯有风声飘送。
谢老夫人这会也缓过了气,先是难以置信地用手揉了揉双眼,极力看清后,唇齿颤动,跪地伏身,“民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惊,这才警觉,梨花木下,一身明黄的男子,所着的是天子临朝服饰。
天地仿佛进入一种远古的祭祀,庄严中,所有的人纷纷跪了下来,齐齐伏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荷惊诧之余还是认出眼前的男子,是出现在拍卖行的那墨袍的男子,她记得,当时他还把自家小姐提上了衣柜。
周玉苏的心跳得如乱马奔腾,她有些难受地按着胸口,尽管她自己所站之地,被假山挡着,她跪不跪都无人能看到,但鬼使神差地,她从假山处步了出来,随之附合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首,看了一眼帝王臂弯中人事不知的谢良媛,心中恨恨戚戚:谢良媛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好,先是杨夫人,后是太后直接接她入宫,今日遇袭,还能直接被帝王救起。
为什么她一个病鬼,运气这么好?
“平声!”帝王声音清朗透砌中带着微微磁性。而后,对着伏地的刘氏道:“按朕之前给的方子,煮一桶药,半时辰内送到谢小姐的寝房。”
言毕,小指轻触谢良媛的鼻息出,眸光一转,对刘氏道:“不可延误。”此时,谢良媛已气若游丝,带回宫庭让沈千染救治,必会延误伤情,只能直接在谢府为她治疗。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刘氏这才幡然醒悟,惊喜之余,热泪盈眶,再磕了一个头后,急忙唤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一起奔向厨房准备。
“来一个丫鬟,给朕打下手。”
“奴婢侍候六小姐。”青荷急忙起身跟上。
谢老夫人用肘抵了一下身边犹自发怔的绿莺,“你捏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谢家不过是商贾之家,突然间发生这样的事,还引来了西凌的帝王,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绿莺闻言,竟真的傻傻地拧了一下谢老夫人,听得老人“哎呦”一声痛叫,方惊醒过来,忙揉着谢老夫人的手臂,连连告罪。
谢老夫人却乐得眯了眼,看着碧慧阁的方向,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句:“媛儿这孩子,果然福厚。”
有帝王这一国手,谢老夫人心安下了一半,看着地上还躺着两个昏迷的人,青竹有一个暗卫在救治,倒是夏凌月以极怪的姿态倒在地上,无人搭理,淡眉一锁,看向假山石边怔怔看着碧慧阁方向的周玉苏,摇摇头,吩咐绿莺,“去找孙郎中,说府里有人摔伤了。”进而声线一沉,扬声道:“全部都散开,该干嘛就就干嘛,不准挤堆议论,不准碎嘴。孙媳妇,你该看看你妹妹。”
周玉苏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她可是顶着夏凌惜的名号,忙跑了过去,刚想扶起她,老夫人便沉声道:“别扶,你妹妹可能伤了骨头,等郎中过来瞧瞧再说。”
谢老夫人说完,全朝着碧慧阁方向走去,她想候在门外,万一需要什么,也可尽快安排,走了几步,突然转头,对身后的倪嬷嬷道,“派人去把老大和老三叫回来,还有卿书呢,这一整天都没看到。”
倪嬷嬷回道:“老夫人,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老爷,这一会,应该是在路上。大公子这几天都是为了玉人拍卖的事忙着。”
“大老爷们忙的是正经事,钟氏呢,这几天连影都没看到,她忙什么?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一个管事的居然不在,真是越活越回去。”
兰天赐抱着谢良媛,进入她的寝房,只是寝房的窗子已破,一张厚重的黑檀圆桌被掀翻,地上瓷片,茶渍狼籍一片,可见方才有多惊险。
“皇上,这里还有一间偏厅,小姐经常在这里午睡。”青荷略显惊惶失措地领着帝王进入小偏厅,眼角偷瞄年轻帝王,见他面沉似水,眉间深敛一股凝重之色,再看他怀中的六小姐,脸色死白中泛青,胸口处,几乎查觉不么气息起伏。
青荷鼻头狠狠一酸,眼泪不期然无声落下,当时青竹明明把人交到她手里,她却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六小姐被恶人欺负。
她真没用,关键的时候,什么也帮不了六小姐。
“拿把剪刀,再点一根蜡烛,放在案几上。”
青荷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是用来救命的,敛住气息,极力让自已显得慎静,很快,便将蜡烛备好。
兰天赐已将谢良媛平放在长榻上,从怀里拿出绣包,从中取出数十枚针炙,交给青荷,淡淡道:“把针放在烛火上烧,记得,放在蓝焰上烧,不要触及红焰上,否则,针会变形,明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