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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春 第32节
    屏风后,陈倏的声音传来,“不了,就我们两人,明日要出发回桃城,今日去愗城城中买素烧鹅和决明子软枕给祖母带回去。”
    素烧鹅和决明子软枕?
    棠钰怔了怔,原来愗城是真的有这些东西,不是他胡诌的。
    棠钰又忽然反应过来,明日就走?
    她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以为还要在这里留上三两日。
    陈倏从屏风后出来,“出来些时候了,怕祖母担心,也回去看看祖母眼睛如何了。”
    棠钰不由看了看他,虽然侧开目光,心底却微暖。
    陈元备好了马车,两人乘马车往城中去。
    忽然离开了太奶奶院中,不用再扮夫妻了,两人又恢复了各自坐在一侧,也保持适当的距离。两人都觉得何处怪怪的,一时都有些不怎么习惯。抬眸看向对方时,偶尔也会见到对方刚好抬眸看向自己。
    好在愗城离得不远,马车很快就至。
    下了马车,周围宽敞,且人多,便不如在狭小的空间中尴尬。
    陈倏对愗城熟悉,素烧鹅和决明子软枕的地方,很快就寻到。付了银子,换了素烧鹅和决明子软枕,这次来愗城的一件大事也落停了。
    正好有时间,陈倏同棠钰一道逛愗城。
    陈元等人只是远远跟着,没有上前,素烧鹅和决明子软枕都是陈倏拿着的。
    “这家店有百年历史了……”陈倏正同棠钰说着,忽然听身后探究的声音传来,“敬平侯?”
    陈倏顿了顿,缓缓转眸,目光不怎么和善。
    第029章 山鼠 入v7-8更
    魏昭庭, 大哥身边的心腹谋臣,也是他极其不喜欢的一个人。
    魏昭庭为人阴狠,但是大哥很信赖他。
    陈倏既不喜欢他, 但也不会同他冲突,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便观念不和, 也井水不犯河水。
    但陈倏清楚,魏昭庭的意见, 多数时候能左右大哥的决定。
    当初驻军入京, 约法三章, 与民无犯, 万州驻军北上, 有一人破例,陈倏亲自斩于殿前。但最后魏昭庭进言, 可借驻军入京骚,乱, 肃清朝中顽固,大哥准了, 原本的秋毫无犯, 到最后牵连了京中无数百姓。
    内庭多是宫人,魏昭庭纵容下属在宫中奸.淫掳掠, 追随大哥南下的北关将士们自诩拥立新帝有功,在宫中发泄。对方仗着魏昭庭纵容, 一口一个前朝旧仆,不是什么玩意儿,周遭的宫人如猪狗般被凌.虐,陈倏一言不发, 拔剑杀了将领,冷声道,见一个,杀一个。
    周遭宫人感恩戴德,北关驻军也不得不碍于敬平侯的缘故收敛行径。
    但事后,陈倏过问,魏昭庭只字未提及拥立有功,长途跋涉,发泄一翻之事,拱手朝新帝道,北关将士皆乃陛下亲信,忠心耿耿,此番入宫,是臣下未约束好,但宫中不少都是前朝旧仆,难免会对陛下异心,陛下借此换了宫中之人也好,恶名他来担待。
    魏昭庭很会拿捏大哥心思。
    一个忠心,一个异心,一个亲信,一个前朝旧仆,分明是奸.淫掳掠之事,但在魏昭庭口中成了借此换前朝宫人,恶名他与北关驻军担待,是字字说与大哥听,也是说与他听的。
    大哥既要顾他颜面,更要顾及跟随自己南下的驻军将士,斥责了魏昭庭约束不加一通,此事不了了之。大哥登基,魏昭庭一飞冲天,在朝中是天子近臣,赐封魏侯,是如今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大哥多疑,有魏昭庭这样的人在大哥身边,会变本加厉。
    但如同二哥说的,有时候他提醒,不一定是好事,大哥的疑心会加诸在他身上,所以他委婉提及过一次,大哥看了他一眼,提到仲图(魏昭庭字)确实有不妥之处,但你与仲图皆是大哥信赖之人。
    陈倏便缄口。
    后来新帝登基,论功行赏,一朝天子一朝臣,魏昭庭因为早前纵容手下的缘故,仅封了魏侯。新帝对他有愧,越发倚重并赋权,魏昭庭实则在朝中地位稳固。
    当时陈倏请赐了平南做封地。
    新帝挽留,不希望他离京。
    魏昭庭附和,敬平侯乃国之肱骨,陛下登基,敬平侯居首功,若是敬平侯只请赐了平南做封地,日后,让朝中百官和各地诸侯如何想陛下?跟随陛下拥立首功着,又岂可赐封一平南?
    魏昭庭的话乍一听处处为心底考量,实则将陈倏推至风口浪尖,新帝也目光看向陈倏。
    陈倏心知肚明,嘴角却微微勾了勾,陈倏与陛下自幼相交,无论陈倏在何处,陛下需要时,万州也好,平南也好,如同今日,陈倏皆在。无需虚名利禄,也无需在朝中,根深蒂固。
    新帝眸间笑意。
    他们自幼一处,如同手足,即便他要谋逆,也是陈倏赴汤蹈火。
    陈倏志不在此,留他在京中并无异议。
    新帝恩准,也让魏昭庭日后无需再提。
    在新帝跟前,魏昭庭与陈倏的交锋,最后碰了一鼻子灰,陈倏南下去了平南,魏昭庭伴君侧。
    陈倏是没想到在愗城又见魏昭庭……
    所以陈倏目光的并不和善。
    魏昭庭心知肚明,嘴角隐隐牵了一抹笑意。
    陈倏微微侧目,陈元等人当即上前。
    “阿钰,你跟陈元先回太奶奶那里去,我这里有事,稍后回来。”陈倏低声嘱咐了声。
    棠钰也顺着陈倏先前的目光看去,方才有人唤敬平侯的时候,她就看了一眼,衣着华贵,相貌不算温和好相与,眼下,又见陈倏的态度并不亲厚和善。
    她很少见陈倏冷淡模样,更没见过陈倏目光中的不和善,眼下的陈倏让她莫名想起了在驿馆时,初遇陈倏,他声音也是这般寡淡,目光中又多了几分不和善。
    棠钰应好。
    陈元也从陈倏手中接过素烧鹅和决明子引枕,陈倏又同棠钰道声,“同太奶奶说一声,我今日要晚些回来。”
    棠钰又应了声好。
    陈元带了棠钰离开,棠钰离开时,又转身看了陈倏一眼,而后才回头,陈元道,“棠钰姑娘放心,侯爷不会有事的,侯爷只是不大喜欢魏侯,也不想棠钰姑娘在魏侯跟前露面……”
    陈元怕她担心。
    “魏侯?”棠钰问了声,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有些不好相与,又有些阴鸷的脸。
    陈元道,“侯爷同他理念不合,但魏侯是陛下的亲信,此番不知什么事情来了愗城,但遇见了,总归要打声招呼的,侯爷应当不想棠钰姑娘掺和在其中,所以让属下先带棠钰姑娘去老夫人处。”
    “他不怎么喜欢的人,会要花这么多时间招呼?”棠钰存疑。
    棠钰同陈倏一起有些时候,陈倏是温和儒雅,但不关心的事不会多费时间。如果他明显不喜欢魏侯,又不想冲突,应该招呼一声转身就走才对,但方才,他是让她同太奶奶声说,会晚些回去。
    陈元是没想到棠钰姑娘连性子都摸清楚了,但转念一想,棠钰姑娘同侯爷的关系比旁人都亲近,陈元也未隐瞒,“棠钰姑娘说的没错,若是只有魏侯,侯爷是会招呼一声就走的,但属下方才是见四公子同魏侯一处。侯爷关心四公子,肯定要摸清四公子同魏侯一处的缘故……”
    棠钰其实想问四公子是谁,但又想,最好别在背后多打听。
    正好行至马车前,陈元置好脚蹬,棠钰踩着脚蹬上了马车。太奶奶的小院离愗城不远,回去不用多长时间。
    棠钰微微撩起帘栊,在帘栊的缝隙里看了陈倏背影一眼。
    陈倏给她的印象一直温和沉稳,但她心中清楚,他是敬平侯,在腥风血雨的朝中,一个温和的敬平侯不可能撑起偌大一个敬平侯府。
    棠钰放下帘栊。
    ……
    魏昭庭一侧是陆冕诚。
    陆冕诚先前并未注意到陈倏,也是听魏昭庭开口,他才顺势转眸,真见是陈倏,陆冕诚当即眉开眼笑,远远就唤道,“三哥!”
    陈倏方才一眼就见到他同魏昭庭在一处,只是没出声。
    当下,陆冕诚热忱招呼,陈倏也朝他看过去,正好陆冕诚先一步到他跟前,“三哥,你怎么……”
    话音未落,陈倏先开口打断,“你怎么在这儿?”
    陆冕诚应道,“大哥让我和魏侯一道来愗城,正好事情办完了,正要回京中呢,在这里遇到三哥!”
    陆冕诚同陈倏自幼要好,忽然在这里遇到陈倏,兴奋都写在脸上。
    陆冕诚的父亲死在废帝手中,早前听说陈倏要尚公主,还同他置气过,眼下大哥登基,陆冕诚入朝,陆家也重新回到朝中视野。
    叶家,盛家,陈家和陆家四家早前的关系就好,盛家一直偏暗丰州,二哥不怎么参与朝中之事;陈家在万州,此番他也明哲保身,请赐了平南便离京;留在京中的,只有陆家。
    陆冕诚从小就崇拜大哥,在几个人里,陆冕诚是最无条件信任大哥的一个。
    如今大哥登基,陆冕诚在朝中活跃,也愿意诸事为大哥分忧。大哥是让魏昭庭带陆冕诚一道来愗城做事。
    魏昭庭踱步上前,隐晦笑道,“没想到在愗城遇到敬平侯,正好陆小将军也在,不如我做东,万望敬平侯赏脸,别为早前的小事伤了和气。”
    陆冕诚也看向陈倏,大哥让他跟着魏侯一道出来公干,他不想三哥和魏侯冲突。
    陆冕诚心中捏了把汗,赶紧道,“三哥,这一路多亏了魏侯照顾,我又险些给大哥闯祸了去……”
    魏昭庭隐晦笑了笑,“离京前,陛下嘱咐过,要照顾好陆小将军,敬平侯,不是还在介意早前的事吧?”
    陈倏也看向魏昭庭,嘴角微牵,“怎么会?正好我也许久未同见明(陆冕诚字)一处了。”
    陆冕诚就差没欢呼雀跃,上前便凑到陈倏一侧,伸手揽了陈倏的胳膊,笑眯眯道,“方才那是谁呀?”
    魏昭庭也顺势看向他,陈倏淡声道,“话那么多?”
    陆冕诚捂嘴就笑,“知道了知道了。”
    魏昭庭嘴角微微勾了勾。
    ***
    棠钰回了院中,洛老夫人问起,棠钰如实同洛老夫人说起。
    洛老夫人听着少许,没有再说旁的,又问起她好些了吗?仿佛她的手比陈倏今日遇到谁还要让老夫人关心些。
    棠钰知晓是因为太奶奶信任陈倏的缘故,所以未多问。
    昨日的药膏很好,陈倏替她上过,今日就没什么大碍了,棠钰朝老夫人道,“太奶奶有空吗?棠钰还想学煮茶……”
    这便是洛老夫人喜欢她的缘故。
    佟媪让人置了煮茶的器具来。
    棠钰温习了昨日学到的,洛老夫人今日教她煮云州珀珞,云州珀珞,当配盐煮。
    棠钰仔细听着。
    老夫人亦笑着叮嘱,“这回小心手,长允回来该心疼了。”
    棠钰顿了顿,害羞低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