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倒是不错,只是丁田知道,这里也是最腐败的一处,他们可以随时叫热水洗澡,叫女人进来伺候……也是花了钱的!
程二双以为他不提,丁田就不会注意到了么?
这些人花的钱,从哪儿来?
自然是贪污来的,不然哪儿能花钱如流水?
丁田心里有数,但是这里还是很让他生气啊!
“去第三排!”丁田抿嘴:“江三儿,你带路。”
“是,大人。”江三儿倒是不怕丁田找他的麻烦,他那一排都是重刑犯。
倒是程二双,对着每一个大小犯人都很谦逊,丁田有的时候会开门进去看看里头什么样,每次他在临走前,程二双都会跟犯人说“打扰了”这三个字。
有礼貌是一回事,但是你的礼貌也要看是因为什么事情,因为什么人!
这正常的检查牢房,打扰什么呢?
丁田不知道,但是金不换跟他都认为,这程二双,是个软刀子扎人的家伙,明显是在给人上眼药。
三排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所以第三排一百间牢房,只有一半是满的,每一间牢房都是两个人住,有的是四个人,也有的是六个人,最多八个人。
且一个个果然长的凶神恶煞,江三儿对他们很有威慑力,而且江三儿这个人吧,因为草根出身,所以对一切高尚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他是看程二双的牢房管的干净,他这里就也跟着打扫,只是没有程二双那里管的那么勤,打扫虽然也很卖力,比第一排的要干净很多,但是也没程二双那里那么干净,而且重刑犯都是要关在坚固的牢房里的,所以这里的牢房窗户都是带栏杆的那种,门窗用的是铁木。
而且这里的犯人都是带着脚镣的,但是手是自由的。
江三儿对这里的人倒是了解的很,一进门就跟丁田坦白:“正房里都是六人间,六个人一个房间,他们都是一伙一伙儿的,六个人在一起也不会打架;但凡是一伙的都分在一个房间里,好管理,他们也不闹事儿;也有单间里住着的,不过是一些江洋大盗、独行大盗之类的狠角色,跟别人住在一起,不是他们受伤,就是别人死于非命,反正事情很麻烦,属下干脆就让他们单独住着了,一个人住,总不会惹事了吧!”
丁田看着里头的人,发现一个个果然长相狰狞,眼神犀利:“不错,你这里倒是管得严。
”
起码没有女人从牢房里出来。
江三儿挠了挠头:“其实吧,他们要是想的话,也能找个女人来,就是大家住在一起,不那么方便……何况,要是轮着来……万一将女人弄死了也是个事儿……。”
丁田一口气噎的呀!
谁知道江三儿还有话要说:“而且他们这都是重刑犯,有人进来属下也怕出事情,所以女人什么的,能免则免,想吃酒也可以花银子买,肉什么的,每旬一顿,一人一小碗红烧肉,解个馋,还是可以的。再说了,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判决就下来了,这都已经杀了一茬了,秋后问斩了,这里的房间就空了一半……。”
丁田这才想起来,是啊!
这里的犯人是不是少了点?
原来已经砍过一茬儿了啊!
“这谁呀?”那人看到丁田,还一愣呢。
丁田看到东边的牢房那里的其中一间,里头住着的竟然是个白面书生一样的人,挺稀奇的啊,不都是重刑犯么?
这个是……怎么回事?
“闭嘴!”江三儿别看对丁田客气,对这里的犯人却凶得很:“老师的蹲着,不然皮鞭沾凉水,让你松松筋骨。”
第三百零八章 烧着了
那人顿时不吭声了,果然老实的蹲在了一边,但是却仰起脸儿,炯炯有神的看着丁田他们,他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一点邪气。
金不换沉着脸,将丁田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没看出来,这刑部大牢里,还能关押一个采
花贼。”
丁田:“……?”
他听到了什么?
“好说,好说!”那人蹲在地上拱了拱手:“不知尊驾是?”
“金甲,金不换。”金不换报了姓名:“是这里的医官。”
“哦,怪不得能看出我的来历!”那人低头不吭声了。
因为江三儿已经从自己的腰间,扯下来一条鞭子,比划了一下,他要是再不老实,江三儿是真的敢在人前将他抽成滚地葫芦的。
江三儿要是不狠一些,都镇不住这些牛鬼蛇神们。
丁田也被恶心了一下,离开这间牢房门口,问金不换:“你怎么猜到的啊?那人是个采花大盗么?”
“看他的脸。”金不换撇嘴:“那一脸的精明猥琐样,还眼带邪光,他进来起码二年了吧
?,,
“二年半!”江三儿道:“这小子据说是个采花大盗,是从云南那边抓来的,好像还是个什么小部族的族长之子?反正就是睡女人,还只挑黄花大闺女,睡一夜就走人,不漂亮的、不白嫩的、身上有狐臭的、眼睛小鼻子大的都不要,你说这人缺德不缺德啊?来了之后,谁都不乐意跟他一个屋,说他这人邪气,还骚扰同屋的犯人……气得小的就抽了他一顿,他这人也邪气的很,小的抽他,他竟然……特么的发情了!气死小的了!从那以后,小的就跟他说了,要想过得舒服,就老实点,不然小的就用刀子划花他那张脸,挖掉他那双邪气的眼珠子,他怕了,就消停了。”
江三儿说着,自己都有些反胃了。
丁田也听的闹心,正好走到了隔壁的牢房,那里是一个独眼人居住,同样是单间,那人扫了丁田他们一眼,就闭上眼睛,竟然睡了个回笼觉。
“这人号称独眼枭,是个独行大盗,曾经在陕西境内抢劫,那是一趟镖局押送的重镖,一座银楼的存银,整整二十万两银子,全让这狗日的给抢走了,还把押镖的人全都宰了!此案震惊朝野,后来又有一位富户嫁女,他不仅抢了嫁妆,还将新娘子给糟蹋了……还有好几个大案子,都是他干的,后来被朝廷缉拿,终于落网。”江三儿道:“供状什么的倒是都有,就是脾气不好,大概是见血见的多了,有点暴躁,杀威棒都没打服他,跟人住不到一起去,同屋的不是被他打残了,就是被他打吐血,最后只好他单独一间房。”
丁田又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这里的人不愧是重刑犯,就没有一个手里头没有人命的,全都双手沾满了鲜血,且没有一个人跟他叫屈!
可见没冤枉他们。
有独行侠,就有抱团的,六个人组成的响马、八个人组成的马匪、还有二十几个人分开占了五个房间的沙盗……这都杀人无数。
这些人大概是知道自己罪恶难当,罄竹难书,他们对生活的质量并不在意,反而对来看他们的丁田充满了敌意。
而江三儿充分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他真的打人了!
原因是他们经过一个兄弟俩居住的牢房,这兄弟俩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竟然朝丁田吹口哨!
丁田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江三儿已经掏出钥匙,找到这房间的钥匙之后,打开门,门口四个狱卒站岗,那俩人一看江三儿进来了,就想躲起来……可是往哪儿躲藏呢?
江三儿腰里的皮鞭子,啪啪啪的抽在这俩人的身上,将俩人抽的是皮开肉绽,一边揍人一边破口大骂:“胆儿肥了啊?敢朝老子的上司吹口哨?瞎了你们的狗眼!”
“我们不知道……。”
“又没干什么……。”
俩人嘴硬,丁田脸色不好看,金不换更是气的眼睛里闪烁着情绪,其他人也不太高兴。
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丁田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他们的大人。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丁田被人轻视,他们也没脸。
尤其这俩人还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顿抽之后,俩人老实了,头都不敢抬。
江三儿气得要死:“平日里你们老实的跟鹌鹑一样,老子也不管你们是干啥的,给你们好吃好喝,不打不骂!现在老子的上司来了,你们就给老子添乱是吧?真当老子不敢收拾你们是吧?老子告诉你们,进了这里,指不定明天就去了四排,那里是什么地方?都是等死的地方!反正你们也出不去了,老子管你们死活!真给老子逼急了,老子让你们尝一尝老子的手段,免得时间长了你们忘了老子手段的滋味儿!”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在上司跟前就给他上眼药,这不是找揍是干啥?
丁田看了看四周的寂静无声,深吸一口气:“去第四排!”
这里虽然看似安静,却最是滚刀肉的一块,江三儿这样的脾气,还真适合这里,换一个人,恐怕镇不住。
闻四嘉对于自己的四排是有信心的。
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四排根本不用管,那里都是死刑犯啊!
第四排很特别,第一排、第二排和第三排牢房的大门都是木质大黑门,上头挂着的是狴奸兽头,口衔门环。
而第四排的大门,是红色的,像鲜血一样的红色!
别的牢门上的狴奸兽头都没颜色,可第四排的上头却在兽头中间点了个红点儿。
进来之后……这里的卫生状况不是很好,因为一百间牢房里,只有三十多间有人住,且是一人一个房间的那种,所有的房间都布局一样。
一铺小炕,枕头被褥等物,洗漱用品之类的,全都一样,灰扑扑的颜色,让人看不到未来的压抑气氛。
还有一人一个四方桌,小矮凳子……举架高,不怕犯人解下裤腰带上吊啥的,因为根本就够不到。
他们吃饭用的碗筷都是特别制作的,筷子短的不论你往哪儿插,都保证要不了你的命。盛饭用的全都是木质的碗,短粗的筷子,木汤勺。
且这里的犯人,带着手铐脚镣,中间还坠着一根粗铁链子,这是防止他们逃跑或者自杀、自残用的东西。
犯人们面部表情麻木,双眼无神。
丁田只是来看看,正房那边二十个房间都住满了人,其中一个见到丁田,眼睛突然爆出耀眼的光彩:“你是来释放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丁田问他:“可是觉得冤枉了?”
“当然是冤枉了!”那人大声的嚎叫:“我只不过是贪污了五十万两银子而已,我家产都给朝廷,足有二百万两,凭什么要杀了我?我不服!这些钱,难道还不够给我买命的吗?”一听这人的话,丁田转身就走:“还以为是个冤假错案,结果看到了个贪官污吏,你应该庆幸,我是来巡视的,不是来动刀子砍人的,不然第一个砍死你!”
五十万两银子啊!
就算往少了估计,一两银子也约等于一百块钱,五十万两,那就相当于是五千万,还是打了个折扣的估价……贪污了这么多银子,还认为自己贪污的不多?
二百万两银子,两三个亿的价值,买一条命,是够了,但是,那钱都是他贪污得来的,而不是他努力赚来的!
“这个人的确该死,他贪污的是治理河道上的钱,河道不修好,春季桃花汛泛滥,淹没良田无数,河水泛滥成灾,灾民流离失所……。”闻四嘉开始拽文嚼字:“他罪大恶极,抓回来的当日,就打入了死牢。”
丁田没说什么,只是看下一个犯人。
那犯人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美大叔,穿着死刑犯特有的红色囚服,深情的把玩着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束女子的头发,用一个玉扣扣着,颜色漂亮,乌黑反光。
丁田看到这个场景,有些感动:“你是在思念你的发妻么?”
能这么看着结发的人,估计都是一往情深的痴情种子,而且这大叔看起来非常有气质。
“这是我的娇娇给我的一缕青丝,我知道她盼着跟我能成结发夫妻,我恨啊!”那中年男人突然抬头,泪流满面却目露凶光:“休了那个黄脸婆,却没能迎娶娇娇进门,就进了这里,这京城,我不该来啊!我该带着娇娇远走高飞。”
“这谁呀?”说话有很重的口音,而且看样子,这头发不是发妻的,娇娇又是谁?
闻四嘉开口介绍:“这位是前任江苏巡抚张汉远,他在江苏任上,痴迷风月楼里的头牌花魁娇娇姑娘,据说此女二八年华,长的是娇俏可人,还是个清倌人!这家伙要迎娶她为妻,为此,不惜休掉了原配夫人,且为了给那位头牌赎身,狠狠的贪污了一百二十八万两的银子,据说还截留了税银,凑够了三百万两,给那位娇娇姑娘赎身用……只可惜,还没等赎身呢,就被抓了。那位娇娇姑娘,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连封信都没寄,啧啧啧!”
丁田都快被恶心吐了!
这是为了个窑姐儿,连命都不要了的人啊?被人迷了魂么?
而且二八年华……十六岁,青楼楚馆里的规矩,女孩子长到十四岁就要出来赚钱了,也就是说,他们认识的时候,那女孩儿应该很小才对。
可是这家伙,已经四十多了!
恐怕那姑娘比他儿子都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