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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他可没有逼迫她,是她自愿的。
    叶流白满意地笑了,他大手一挥,九重红帐层层垂地而落。
    三百年十一个月两天又九个时辰。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美味的小家伙。
    ☆、52|3.28
    四下里一片寂静。
    五瓣儿榴花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
    橙红色的,一点一点……阿狸躺在草地上,呆呆地看着那朵小花落在自己的鼻子上。
    日头已经渐渐西转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醒来之后又在草地上躺了多久,周围明明应该是有声音的,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又过了许久,她支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而且似乎做了一个悠长甜蜜的梦……阿狸只记得,她和师父在一起,师父吻她,抚摸她,然后……然后,她微微皱眉,不记得了,那个梦的最后,好像有些疼。
    小手紧紧抓着地上的草叶,阿狸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照理说,方才的一切都应该是幻境,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身子好不舒服,腰疼,小腹也疼。
    幻境里的师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事情却是真实发生的?
    这怎么可能……
    她低头看了看,衣服都是完好的。阿狸长吁一口气,也许只是在地上躺了太长时间才会觉得不舒服,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刚要站起来,兀地,漂亮的双眸瞪得圆圆的,自己的左边肩窝处何时落了一朵榴花,鲜红鲜红的,她现在坐在地上,那朵花竟然不落下。
    头好疼,迷迷蒙蒙中,她忽然想起,在幻境之中,师父拿着他送给自己的青雀牡丹发钗沾着他的血在她身上画了七朵榴花。
    他说:“阿狸,我爱你。你是我的女人,我得给你做了记号才安心。”
    左肩窝,左胸,左腰,左臀,左侧大腿内侧,左膝,左脚踝。
    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小花,从她身上肩窝的位置慢慢滚落,一直到脚踝。
    阿狸怕极了,她手指颤抖着去摸肩窝的那朵小花,心里则宽慰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朵真的花,不会的,不会的,幻境中的师父只是虚影,不会的,不会的……只是,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阿狸的眸光瞬间颓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朵鲜红的榴花竟然真是画上去的……她下意识地撩开衣襟看,臀部和大腿的位置现在不方便确认,不过,胸部,腰间,膝盖,脚踝,每确定一个位置,她的心就又凉了一分。
    阳光肆意而洒,金光灿灿地照着石榴林,也照在阿狸身上,但她好冷,眼泪滚在眼眶里,她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情,羞耻的感觉蔓延全身,不,不仅仅是羞耻,是耻辱,洗不掉的耻辱,肉身毁掉也擦不去的耻辱。
    那个人,那个人不可能是师父,但他又是真实存在的,他会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侮辱她。阿狸气得浑身发抖,一股气息郁结在心中,她喊不出来,指尖插-进掌心,鲜血噼里啪啦地滴在草地上,看上去,就像是那些零落的榴花瓣……
    红帐,赤-裸的男子,亲吻,抚摸,情话,汗珠,刺痛……刺痛……
    幻境中的刺痛代表了什么。
    如今小腹的疼痛又代表了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
    他又如何潜入到了自己的幻境中去。
    他又为何假装成师父的样子对她做出那样恶劣的事情。
    所有的疑问潮水一般涌来,阿狸头疼欲裂,她抱着头跪在草地上,受伤的小兽一样,口中“呜呜”低啜。
    良久之后,有人轻声道:“公主殿下。”
    阿狸缓缓抬起头,是折兰,她不知道说什么,心乱如麻。
    只依稀听见折兰道:“恭喜公主殿下,这一场比试,您赢了。”
    “……”啊,竟然是她赢了,但是,为何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代价,这代价太大了……
    折兰似乎也觉得金城公主有些不对劲儿,“是您最先从幻境中醒过来的。您醒来一会之后,我们就唤醒了元妍帝姬,她知道自己输了,便大哭起来,君上大人哄着她回关雎宫了。”
    阿狸木然地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折兰叹了口气,“天快黑了呢,公主殿下也早些回去吧,地上凉得很。”
    折兰走后,阿狸忽然站起,疯狂地跑起来。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到她住的小院,路上摔倒了多少次,她都不知道,额头磕破了,膝盖青了,裙子刮坏了,她都不在意,与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件事情比起来,这些又有什么重要。
    一进屋子,她胡乱地关上门窗,站在高高的镜子面前,嘴唇颤着,缓缓解开衣服,衣裙一件一件委落在地……她终于全部看到了,白皙的身子上,七朵鲜艳欲滴的红色榴花。
    还有,亵裙上已经干涸的三滴血痕。
    啊……
    啊……啊,啊!!!——
    在头撞到冰凉的镜面时,她终于叫了出来。
    叫声凄惨,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占了身子的现实。
    额头一下一下地撞在镜子上,血迹顺着镜子蜿蜒而下……
    她已经脏了,这样肮脏的身子,如何面对师父,如何面对娘亲……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重,不知撞了多少次,阿狸忽然笑起来,她手扶在落地长镜的两侧,茫然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血痕的少女,然后,转身,走到后堂,跪在地上,一勺一勺地向浴桶里倒水,再然后,她把自己淹没在水中。
    黑发浮在水面上。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和额头上的血一起混在水中,仿若这世上最纯洁的花朵。
    那边厢,关雎宫中,元妍帝姬抱着拂玉君的脖子大哭着,话语断断续续,“小玉叔叔……我输了,我输了……呜呜……因为在幻境中,我遇到了你……你娶了我……我们有了孩子……这样的幻境……我怎么醒得过来……”
    拂玉君抚着她的长发,温声安慰,“妍儿乖,这次输了不打紧的,还有下两局不是么。”
    小姑娘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会赢么,妍儿会赢么?”
    “会的。”他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真的?”小姑娘依然不依不饶。
    “真的,”男人捏捏她的小脸蛋,“我的妍儿小公主最受上天眷顾了。”
    元妍很容易哭,但也很好哄,很快,小姑娘就笑着在拂玉君怀中睡着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折兰才走上来,低声道:“君上大人,您要不要去看看金城公主,她好像不太舒服。”
    拂玉君只是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水红嘴角噙着微笑,“她不是妍儿,没你想的那般柔弱。”
    ☆、53|3.28
    浴桶中的水已经凉了,阿狸似乎没有感觉,她拿着刷子使劲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皓白如玉的肌肤上全都是一道一道的红痕,有的地方甚至流出了血。
    一开始还会觉得疼,上齿咬着下唇,她强忍着不出声,如果命运就是这样,除了接受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么?谁来告诉她接下的路要怎么走,谁来摸摸她的头,谁来对她笑一下……
    十世不得善终。
    十世不得善终,这便是她的命格,虽然师父一直掩饰着,不让她知道,但她还是知道了。
    她的人生就是这般无望,不仅这一世是绝望的,下一世,下下世……全无希望,没有尽头。
    这世界如此黑暗,那个陌生的男人如此残忍,她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她不干净了,娘亲一定会讨厌她,师父也肯定要嫌弃她了。
    阿狸的目光呆呆的,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冷,不知道疼,洗不掉,洗不掉……身上的七朵榴花无论怎样刷洗都弄不掉,即便用钗子生生地把肉挑落,不一会儿,新的血肉就会长出来,连带着那朵血红的小花,这是她不洁的印记。
    水被鲜血染红,阿狸靠在浴桶壁上,嫩藕一般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桶边儿上,手掌中的金钗“啪嗒”落地。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苍茫一片,亭台楼阁,点点微光。
    远处,元妍帝姬的关雎宫中隐约地传出温柔的歌声……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叶流白进了屋子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面血痕已经干涸的落地长镜,还有散落一地的衣裙。
    他还是不放心她,犹豫了几番之后,本想偷偷望她一眼就回去的,哪里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小狸,小狸?小狸!”
    没人应他。
    叶流白站在屋子中央,平日里水波不兴的眼中哪里还有淡然疏淡,一瞬间,天旋地转。
    院子里没有,床上没有,窗帘后也没有,她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男人扶着额头,脚下虚晃,险些摔倒,他拾起地上的衣裙,衣衫都是完好的,只是……轻薄的亵裙上那三滴暗红的血迹像是三把利刃直直地插-进他的心中。
    下意识地,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叶流白急匆匆地走进后室,满地的水,顺着水流绕过美人错金屏风,依然不见人,只有一只浴桶,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大步上前……
    “小……小……小狸?”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连不起来,平日里,每个日日夜夜都要在心中默念上千百万次的那个名字,就算再苦再孤独,只要念了就会觉得温暖幸福的那个名字,如今说出来,却满是苦涩。
    浴桶中的水面上浮着黑发,而那水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
    一时间,他只是站在那里,双手十指伸开又攥紧,攥紧又伸开,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支撑着把小狸从水里抱出来,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粘垂在前胸和肩背之上,她娇小的身上都是刷子的伤痕,肩头还在流血,七朵鲜红的榴花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如此刺目。
    小姑娘像是傻了一般,此时,她已经褪去了金城公主的外貌,一双异色的眸子在湿哒哒的黑发中缓缓睁开,看见是他,也没有亮光。
    以前,就算她被同门欺负,被他训斥,被一个人困在幻境一整个冬天,无论多大的试炼,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如今,美丽的双眼满满的全是灰败与绝望。
    叶流白把阿狸抱在怀里,坐在床上,拿着软巾擦干她的身子和长发,又上好伤药,他想放她在床上,小姑娘却忽然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怀里。
    叶流白一愣,旋即拎过床头的薄被裹住她的小身子,隔着被,他紧紧地抱住她,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似乎是牢牢的禁锢,却又怕是伤到她一般的小心翼翼。
    一如猛虎嗅蔷薇。
    这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身子,白白的,小小的,玲珑有致,曼妙妖娆,很美,却让他疼得心都要碎了。
    他对她的爱,不是泄-欲,不是掠夺,不是猜忌,他小心翼翼地爱着她,自从太白山初相见,他护着她,宠着她,看她一点一点长大……直到练剑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她胸口的春光,他才发现自己那不-伦的心思,他是她的师父,他怎么能对她有男女情-爱的心思……然而就是这一时的犹豫,让他失去了她……
    他靠在床头,抱着她,感觉到她的小身子抖个不停。
    “小狸,你知道怎么做面人么?”
    小姑娘仍然在发抖,他甚至能听到她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叶流白慢慢道,声音很是平静,“面粉,糯米粉,蜂蜜,各占七份儿,两份儿和一份儿,还要放少许的盐巴,把这些材料搅拌均匀,再加上沸水,边加边搅拌,搅拌到没有干面粉之后,再开始反复地揉,揉啊揉,揉啊揉,揉成面团,盖上湿布,放在盆子里醒上一个时辰。面团醒好之后,我们再把它放在锅子上蒸,蒸上一盏茶的时间,取出面团,再揉,揉得面团光滑有了弹性,我们就可以配色了……”
    他把做面人的工序,一步一步地,细细地讲,许久之后,等讲完了最后一个步骤,叶流白终于感到怀里的小姑娘不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