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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不知是何事竟然劳得五殿下大清早地就亲自前来敝舍啊?”楼远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与司郁疆面上的沉静之态形成天壤之别。
    司郁疆也不恼,似是毫不介意一般。
    “诡公子曾两次为王上看过诊,可对?”司郁疆开门见山。
    “五殿下说得没有错,的确是两次。”楼远笑答。
    “两次都是右相大人将其请到的,可对?”
    “这个殿下也没有说错,的确两次都是下臣请到的公子。”
    “那可否请右相大人再一次将其请来?”司郁疆面色沉静,眼神严肃。
    楼远却是轻轻笑了一声,“殿下玩笑了,殿下既然会这么问下臣,自当知道诡公子是极难请到的,虽说两次都是下臣请到的诡公子不假,可也可以说两次都不是下臣请到的,因为下臣只是向江湖人士发出了求诡公子的帖子而已,公子愿不愿意来,全在于他愿意与否。”
    “而且,下臣从未想过诡公子会来赴下臣之请两次。”楼远本是笑着,忽然就变了神色转了话题道,“殿下这大清早来便是为了诡公子一事?可是王上病况有变?”
    司郁疆未回答楼远这个问题,稍加沉默后才听得他道:“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叨扰了右相大人,实为抱歉。”
    司郁疆说完,站起了身,欲做告辞状,却还是在告辞前问楼远道:“不知……世子夫人可找到了?”
    司郁疆在问这句话时声音很低很沉,却又问得有些迟疑,好似他思量了许久才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一般。
    “这个问题啊,殿下何不亲自去问问世子呢?”楼远并未回答司郁疆的问题,又微微笑了道,“殿下不是正要打算去找世子吗?”
    “正是。”司郁疆的眸光凛了凛,定格在楼远眼睛上,像是要从他眼眸深处看出什么一般,声音却是又变回温温和和道,“还劳右相大人让人为我引个路。”
    “殿下前几日还到过敝舍找世子,若殿下还记得路的话,殿中自行去便好,在下臣府中,殿下只管随意就好,不用在乎这些对主人家不敬的虚礼的。”楼远不仅说话随性,便是处事似乎都是随性的。
    司郁疆也未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便再在右相大人府中多叨扰一些时辰。”
    司郁疆说完这话时,转身便往厅外的方向走。
    然他走了几步之后,楼远唤住了他,“殿下稍等一等。”
    “右相大人可是有事?”司郁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楼远。
    “下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右相大人请讲。”
    “下臣突然想起,世子自昨夜离开敝舍后,至今都未回来。”楼远虽是微皱着眉,一副颇为忧心的模样,但是任是谁都觉得他眼底有笑意,不明意味的笑意。
    本是站在厅外的炎之如何也忍不了楼远对司郁疆的态度,怒着冲了进来,对着楼远便怒喝道:“右相大人,你究竟何意!?”
    竟然如此来耍弄殿下!
    “炎之,退下。”司郁疆脸色冷了冷,斥了炎之一声。
    炎之未听,还想再说,“殿下,我——”
    司郁疆的脸色更冷了一分,正当他要再一次斥责炎之时,阿满出现在了厅子外,像是没有觉察到厅中异样的气氛般,只站在门槛外垂首恭敬道:“大人,客人来了。”
    “哦?来了?”楼远似乎很是高兴,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朝阿满摆了一摆手道,“还不快快有请!”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阿满领命,退下了。
    楼远方才的言行举止让炎之更怒了,怒得他竟是不顾司郁疆的斥责竟想怒骂楼远,好在炎陵冲进来得快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硬拽了出去,才不至于他当场就把楼远给骂了。
    有什么人比得殿下还要尊贵的!?方才殿下进来,楼远竟连起身相迎都没有,现下却起身去迎别人,这显然就是他眼中根本就没有殿下!
    炎陵也是这么想,只是他比炎之冷静,他没有炎之的冲动。
    然炎之和炎陵在替司郁疆生气,司郁疆却是不在意,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及态度,对楼远道:“既是右相大人有贵客,且世子不在右相大人府上,我便先行告辞了。”
    司郁疆话音才活便被楼远挽留道:“殿下且慢。”
    “右相大人还有何事?”
    “下臣觉得殿下应该留下与下臣一齐见见这位客人。”楼远笑意深深,“下臣认为殿下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见到这位客人才是。”
    司郁疆的眸光再次凛了凛。
    正当此时,阿满请着楼远口中的客人正朝厅子方向走来。
    楼远笑着走出厅子相迎。
    司郁疆则是看着那抹人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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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门——!叔又当了可耻的9点党!原谅叔的脑子这两天装的浆糊比脑水多!容叔把脑子里的浆糊舀出来把脑水补上再出来见人!
    ☆、045、司季夏,诡公子
    来人是一名弱冠年纪的年轻男子,男子肩上系了一领深灰色的薄斗篷,因为此时起了风,吹得男子肩上的斗篷朝后不断翻飞,是以能人看得清他的衣着打扮。
    此时正值严冬,然男子只着了一件黑色的短襟棉布衣裳,衣裳上有些褶皱,腿上缠着灰布绑腿,脚上登一双厚底黑布鞋,腰间系着一条暗深灰色布腰带,腰带旁垂着的黄褐色细线编就的穗子随着他的脚步在他身侧微微摇晃,及腰的墨发于头顶高高系成一束垂在肩上,以一条深灰色的束发带绑束着,斜搭在肩头。
    他的左手里拿着一个竹编书奁,一个竹条依旧呈很老旧色泽的竹编书奁。
    男子穿得很单薄,在这样严寒的深冬显得他整个人都如同他身上的衣裳一般单薄,他身上的衣裳虽然崭新,然他这样的打扮及手上的老旧书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穷酸的书生。
    然但凡见到这个“书生”的人,却从未有人敢多看他一眼,尽管他有着如天人之姿般的容貌。
    因为他身上的慑人气息,一种让人不敢直面的如寒刃般的慑人气息。
    炎之炎陵怔住了,司郁疆也怔住了,唯有楼远一人不惊也不诧仍是一副笑吟吟的神情。
    司郁疆眸中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不是震惊于来人的容貌,亦不是震惊于来人身上似浑然天成般的慑人寒意,而是震惊于来人右肩以下的部位。
    那是一只宽松却又有手臂在里饱和着的袖管,袖口下方,是一只带着黑布手套且五指分明的右手。
    那不是一只随风而摆晃的空荡荡袖管。
    那是司郁疆最熟悉的,此刻却又让他觉得最陌生的人。
    风止了,男子肩上的斗篷重新静静地垂在男子周身。
    司郁疆的心却如大风掀起了浪水,不能平息。
    阿……季……?
    来人正是司季夏,一个健全的司季夏,却又不仅仅是司季夏。
    司郁疆没有张口唤司季夏,司季夏也像没有看到他一般,目光冰冷,面色寒凉。
    楼远则像是没有感受到他身上透出的冰寒慑人气息般,笑吟吟地迎上去,正当楼远要开口说什么时,通往府门方向的月门处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那是在府门外值守的其中一名家丁。
    只见家丁神色紧张地跑到楼远面前,连歇都未歇便气喘吁吁地慌忙道:“大,大人,太,太子——”
    “发生了何事这般慌慌张张啊?”楼远笑得一脸和善地拍拍家丁的肩,不疾不徐道,“太子怎么了?莫不成太子殿下今儿也大驾光临我这陋舍了?”
    家丁可笑不出来,正要说什么却没有来得及说,因为月门处传来的冷沉声音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怎么?难道本宫来不得右相大人的府上吗?”
    伴随着这冷沉声音出现在厅子内外所有人视线中的,是身着银白色绸袍身披狐裘大氅的太子司郁昭。
    跟在司郁昭身后的,竟是左相柳承集,以及……刑部侍郎?
    炎之炎陵见到司郁昭,眸中皆有一抹寒光闪过,却又同时深躬下身,恭敬地朝司郁昭见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
    楼远面前的小家丁及阿满则是朝司郁昭深深躬身行礼后退到了一旁去。
    站在厅中的司郁疆也走出了厅子,向司郁昭微微垂了垂首,态度淡淡道:“见过太子。”
    楼远虽是笑眯眯的,却还是很有礼地向司郁昭行了礼,而后才笑吟吟道:“哟,今儿不知吹的什么风,竟把太子殿下的尊驾吹得下臣这陋舍来了,真真是让下臣受宠若惊哪,下臣见过太子殿下,来来,太子屋里请,屋里请。”
    所有见到司郁昭的人都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了,然却没有一人上前相迎。
    而面对厅子背对司郁昭而站的司季夏,莫说上前相迎,他便是连身都未转,似乎不管有无来人,来人是谁皆与他无关似的。
    司郁昭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未应楼远的话,而是看着背对他而战的司季夏,轻轻冷冷一笑,道:“右相大人府上何时成了随意之地,竟让这等不知礼数的乞丐进来?又或者说,右相喜好请乞丐来府上当座上宾?”
    司郁昭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很明显,在骂了司季夏的同时也辱了楼远一番。
    只不过,楼远不在意,只笑答道:“太子哪里话,下臣岂敢请乞丐来陋舍做客,就算下臣有这等喜好,也不会选在今日请他们来当座上宾,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太子与乞丐同座一堂了?这样只会有辱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份,太子您说,下臣哪儿来的这个胆子?”
    楼远永远都是一副浅笑吟吟的模样,似乎不管面对谁,他都是这般,不管是面对太子,还是面对王上。
    只不过,太子不是王上,楼远是太子司郁昭眼中的一颗钉子,一颗让他想要连根拔除并碾碎成泥的钉子。
    楼远的话让司郁昭倏地捏紧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眸中阴佞骤聚,只是定定看着他,依旧未理会他的话,只冷冷道:“左相大人,来瞧瞧站在这院子中的无礼之人可是您的好女婿?”
    楼远像是在这时才注意到随司郁昭一同来的柳承集一般,惊讶道:“哟,这不是左相大人吗,哎呀呀,今儿这风不太对啊,竟是把一个个贵客都吹到楼某这儿来了,这会让楼某接待不来的。”
    “不过……下臣听说近来太子和左相大人之间处得不是太好。”楼远笑眯眯的,目光又回到了司郁昭身上,“但是现下看来,似乎是传言有误哪。”
    这儿虽是楼远的府邸,然此时此刻却无人理会他,然司郁昭依然冷冷盯着他,柳承集只是厌恶地看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只在司季夏背影上扫了一眼后转身向司郁昭道:“回太子殿下,正是下臣女婿。”
    “既然左相大人的好女婿,那么……”司郁昭收回落在楼远身上的目光,眸中含着冰冷的冷笑,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刑部侍郎冷冷道,“梁大人,将羿王世子拿下吧。”
    “是,太子!”刑部侍郎梁丘恭敬响亮地应了一声,像身后的带刀兵卫一扬手,只片刻,兵卫便将司季夏围住了。
    楼远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是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把更多的空间让了出来。
    楼远可以做到作壁上观,司郁疆却做不到,不管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所熟识的阿季还是让他觉得完全陌生的阿季,他都没有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阿季这么由人欺辱,尽管或许此时此刻的阿季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好意。
    “太子无故拿人,这是何意?”司郁疆眼神沉沉,直视司郁昭。
    司郁昭看着司郁疆,阴冷一笑,却未答他的话,而只是发号施令道:“拿人。”
    柳承集盯着司季夏,眼中有阴毒的冷厉,似乎恨不得此刻就想上前亲手将他拿下,踩在脚底。
    柳承集早在听到柳清带给他的柳漪的消息时就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拿了冬暖故来处置,非但未能如愿,现还掺和进了一个司季夏,竟还到他府上撒野,搅得他颜面全无,这如何能让他不怒不恨?
    而他自己,眼里始终只看好司郁昭这棵大树,以致他考虑不了司郁疆这个靠背,也不想去附靠羿王爷,即便司郁昭已然排挤了他。
    是以柳承集这次进宫,找的不是卧病在榻的王上,而是直去往东宫太子府,因为他知道太子与他一样,比任何人都想除掉楼远这颗钉子,这一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就算王上再如何倚重楼远,若他有罪在身,证据凿凿,王上就算不想治他的罪只怕都不行。
    况且如今的庙堂决事权,是在太子手上。
    右相楼远擅自请羿王世子来京并请其附宫中皇宴,而羿王爷之心人人皆知,楼远这么做,其心可见。
    而究竟是他擅自请羿王世子来京还是真奉了王命,此刻都不重要,因为此时王上正昏睡不醒,没人能证明楼远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柳承集心中的盘算,是一箭双雕。
    “梁大人请当心些,这个世子,并不一般。”说这话时,柳承集有些咬牙切齿,倒不是他要关心刑部侍郎,而是他担心刑部侍郎拿司季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