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佩剑的剑尖悬停在盛宴后心一公分处。
少年脸色变了几变,收刀入鞘,讥讽道,沈心,区区一百年而已,你竟然已经老死了吗?
沈心:不,我是横死。
少年:
恐怖凝滞的气氛有那么两秒地崩溃。
少年满腔愤怒,在面对目标时被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有那么五六秒钟,少年抬起手臂,顷刻间无数锁链从地底钻出,它们拉扯成笔直的线条,锋利的尖端悬停盛宴四面八方,仿佛是一根根致命的长矛。
少年语带讥讽,冰冷道,当初封印我之时,你可有预测到会有今天?
盛宴的手指三两天结出一个印,他听见沈心念出一个字,困。
一团团火焰腾空而起,拉扯延伸成耀眼的火幕,盛宴的身躯被困其中。
他只能通过火焰看到身影模糊扭曲的少年。
少年:你以为这样,我就无法杀死你吗?沈心,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不论你如何死亡,现在你的魂魄在这里,我一定会捉住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心:试试看吧。
盛宴在心里狂吼:不是吧不是吧,竟然用我的身体和鬼打起来了,还口出狂言说试试看吧。
火焰熊熊燃烧,它并没有温度,却能烧灼一切污秽,吞噬鬼气。
少年眼中的理智一点一点消失,陷入狂暴,疯狂对结界发起进攻。
这令他无法再维持浓雾,外界的喧嚣一下子闯入进来。
大家看见数百锁链携着黑气雨点般攻击熊熊火团,却被火焰不断融化消散,黑气和艳烈碰撞出的空白里,他们看到火团里隐隐模糊人影。
御封在鬼骨碎渣里找到纸刀,周雪,使用异能。
周雪拼命汇聚四周鬼气,咬牙道,好!
御封在往前冲的途中,纸刀变成真刀,横劈斜砍锁链,抵达火团前方。
匕首带着千钧之力刺中结界。
火苗一闪而过,匕首化作了灰烬。
房屋里,周雪惨叫一声,疼昏过去。
盛宴扑进火焰,烧灼得感觉却没有出现,他看见盛宴端坐在前,目光平静而陌生。
御封稳住身影,警惕道,你是谁。
我是这座木屋的主人,放心,只要他能及时赶到,你们的威胁都会接触。
御封:他是谁?
沈心:封印我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火焰的光芒在慢慢减弱,沈心目光似穿透火焰凝视少年,清冷的眼眸里终于多了些什么。
盛宴和她共用着一副身体,有着些许的共鸣,他能够感受到沈心在悲伤,在怀念,在追忆。
老赵带领其他人退出木屋,周雪在这不算漫长的时间里醒来,她试图使用异能斩断身锁链,但是失败了,她刚才异能透支,一时半会无法再次使用异能。
周雪注视着黯淡的火焰,目光逐渐放空。
等鬼进入结界杀了盛宴,所有人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所有人的生命都会在这里终结吗?
也罢,我能够和天哥一起埋骨,总归是坏结局中最好的结局。
周雪恍恍惚惚的,回忆着自己的一生,家庭、学校、恋爱、结婚,就在几天前,她和老公一起努力工作在这座城市终于攒够了房子首付,他们吃了烛光晚餐,决定入住后就备孕。
但灾难毁了这一切。
浑浑噩噩间,周雪听到陌生的男声:起来,去外面等着。
周雪回过神,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青色闯入锁链群。
她发现自己身上的锁链已经破碎,连忙起身扶着墙壁往外走,突然,她被一根木头绊倒,一头栽进破碎的衣柜下,目光对上了一本黑皮书。
书名写着《养鬼术》
周雪大脑顿时一阵嗡鸣,她不由自主的捡起《养鬼术》
乔思安看见了她,大步跑进来,周雪姐,跟我走!
电光火石间,周雪做出人生中最疯狂的决定,她悄悄捡起《养鬼术》藏进衣服里。
忽然出现的男人青衣道袍加身,长发束起,年轻俊朗,他提着木剑斜斜一斩,在锁链丛林里斩出道路。
少年忌惮退步。
青衣男人穿过火焰,手执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末尾加上一句急急如律令,一巴掌拍在盛宴身上。
一缕白烟从盛宴身躯渗出,丝丝缕缕勾勒出一个人形。
盛宴终于恢复身体控制权,他重重喘息,疲惫和疼痛一起袭上全身,身体朝一边倾斜。
御封扶住他。
盛宴有气无力道:谢谢,我很困,麻烦扶我出去。
御封一声嗯还未出口,盛宴已经失去意识。
青子男人取出一张符拍在盛宴不忍直视的小腿,念了句咒语,淡淡道,毒已经解开了,身体灵魂被二次上身很差,最近多休息多吃肉补一补,带他出去,这里我处理。
御封点头:嗯,谢谢。
御封背着盛宴离开木屋后,里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座木屋竟然凭空消失,世界重陷黑暗,好似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老赵打亮手电,光束投射在两个狼狈的人身上。
第27章 沈心
我叫沈心,我的妈妈出生于腐书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那个充斥战争的年代里,妈妈幸福地度过童年时期。
1930年,战火蔓延,外公的家庭受到掠夺,大火燃烧一天一夜,它带走了所有的财富和美好记忆。
外公外婆在那场战争中失去生命。
我的妈妈流离失所,远赴外乡。
1933年春,y市□□,妈妈在逃亡的路上和隐居大山的爸爸相遇恋爱,怀上了我。
爸爸在一次战争中死亡,妈妈再次踏上逃亡的路程。
1934年夏,妈妈倒在死人堆里,老天没有让这个曾经美丽知性幸福的女人结束苦难,她被附近的村民捡走,被迫和一个傻子结婚。
我的妈妈在所有人的阻拦下,以死相逼坚强地生下我。
我出生于1934年寒冬,我的降生带走了妈妈年轻的生命。
失去庇护的我被丢弃山上,有村民发现了我,把我安置在荒地中的破庙,一日三餐给予食物,在那个时代,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善意。
新爸爸也许很爱我,他总是送给我奇奇怪怪的食物,比如脏兮兮的窝窝头,还在活着的青蛙,然后傻笑着捏破我的皮肤,口中念念有词,小~可爱~爱~
但很快,他在一场意外塌方中死亡。
八个月的我被锁死在破庙,他的爸妈指责我克死妈妈,让他们丢了媳妇,指责我克死爸爸,让他们没了儿子。
大火燃烧寺庙,我看见了头顶房梁上悬挂着的女人,她在痛苦尖叫,于是我也忍不住大声哭泣。
村民拦住那对发疯的夫妻,大家搭建简陋的木屋,我被命令住在木屋,不准接近村庄。
一岁,我独自蹒跚学步,对一直挂在房梁的女人产生好奇,我试图摸她。
两岁,我开始明白水里游荡的白骨,爬行的头发,悬挂的女人是什么东西。
三岁,一次见证她们索命事件中,我懂得了恐惧。
我开始假装看不见他们。
他们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没有再每天用恐怖的形态敲门或盯着我看。
三岁半,一群村子里的小哥哥姐姐路过这里,他们发现了我,过家家似的教我说话,写字和读书,那一天他们在破庙玩得很晚才回家,过桥得时候,我看到索命的水鬼,我砸中了鬼,喊他们快逃。
从那晚开始,他们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四岁,村民开始不会顿顿送饭了,我需要自己采摘野果,下那条有鬼地河捉鱼。
四岁半我趁着夜晚潜入村庄,从垃圾堆里翻找破旧衣服穿,通过房屋夜话,我终于知道哥哥姐姐为什么再也没有来找我。
那天他们落水受到惊吓,回去后高烧不醒,神婆说,我是不详之人,可以招来鬼怪,是我害了他们。
我开始明白,我是不详之人,我活该如此命运,这都是我的错。
但我还是很羡慕其他小孩子。
我开始明白见鬼不是一件可以说出来的事情,我假装看不见鬼,似乎这样我就是正常的人。
五岁,我的生活每天除了生存,就是学习写字和画画。
五岁零一个月,窗户对面的土地坍塌,露出一口棺材,村子里的人去看了一趟,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于是把棺材一把火烧毁。
我看见大火过后,像是裂开什么枷锁,重重锁链悬在那片土地,一把生锈的铁剑孤零零埋在泥地里,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刀柄。
白天,锁链消失的时候,我拔出了剑。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能够看见大树的阴影下坐着一个少年。
我默默关注着少年半年,有一天,他来到我窗前河边的梧桐树下。
我用木炭在捡来的画纸上画他,落笔之时,听见窗外很近的清澈男声问,好看吗?
我压住画纸,眼神放空,假装没有看见他。
少年注视我很久很久,终于离开,回到了梧桐树下。
我关上窗,在画纸上写。
被赶到这座废弃的屋子里住很久了,大家都很恐惧讨厌我,但这个大哥哥没有讨厌我,还问我好看吗?好看好看!特别好看!天下第一好看_!但我不敢说,因为他是鬼。
我和他保持着人鬼殊途的界限,六岁的时候,我摘野果的时候遇见一个村子里的男孩,他是当年带头教导我说话学习的孩子。
他在坟地边的野塘里陷入鬼打墙,地上冒出许许多多人类看不见的狂舞得白骨手爪。
我拉着他离开鬼打墙。
村民发现了我,他们推倒咒骂我,带走了浑浑噩噩的男孩。
那一刻,我明白了委屈。
我被绑在梧桐树上,村民围成一个圈,这一刻,没有人再对我施舍善意,他们仇恨我,因为那个男孩死了。
我看着大火点燃梧桐树,也看着被锁链锁住的男孩魂魄,他正被黑白鬼带着消失在雾中。
少年在白天出现了,他斩断了梧桐树,冲村名露出阴冷诡异的笑,所有人都看见了他。
脚上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当村民逃离这块区域使时,他脚上锁链就崩得笔直,无法再前进。
我才知道,原来他不害怕太阳,对火的恐惧也不强烈。
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我积攒下来越来越多关于他的画,我不敢让他发现我的喜欢,因为我是不详。
十三岁,我终于被他揭破看不见鬼的真相,也在那一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尉迟晴。
我在一次捕猎的途中迷路见恶鬼,青衣道长救下我,他夸我体质特殊,是修炼的天才,要收我为徒,带去道观。
我想了想留在村子里的尉迟晴,拒绝了。
青衣道长教导我一周,并送我几本道术,指引回家的路,道了声有缘再见便离开。
我开始自己修炼道术,并成功施展防鬼结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孤魂野鬼半夜敲床板。
我在尉迟晴在的那片荒野种上梧桐树,因为他似乎特别喜欢梧桐树,总是站在离窗户不远的梧桐树下,但是他从来不过河。
十六岁,木屋倒塌了,尉迟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铁木,帮助我建造新木屋,外头用普通木头遮挡,他说,这样看起来就不像异类了。
我情窦初开,笑着说:是啊。
这是尉迟晴第一次过河,他越过了我们默认的线,他开始常常来我家做客,我再次撤销了防御鬼的结界,因为我知道,有他在,没有鬼再敢登门造成。
十八岁,村子里的人陆续结婚,尉迟晴每次注视那边敲锣打鼓,会问我,你也会结婚会离开家乡吗?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我开始在外乡接除恶鬼的活,生活有了改善,同时,我买到了更多道术的书,甚至,我怀着莫名的心思多方打听购买养鬼术。
我开始在圈内声名远播,生活越来越好,但是我仍然没有离开村庄。
23岁,村庄里的人大多外出打工,只留下一些老人和孩子留守。
24岁,干旱,民不聊生,国家赈灾引水,人工降雨不起任何作用,我受邀参加除魔卫道行动,离开村庄,除魔路上巧遇当初救我性命,送我修炼法术的道长。
25岁是多事之秋,各路妖魔齐聚y市,国家各地降妖除魔势力蜂拥而至,揭出今天大事,魁拔。
26岁,魁拔终于被斩杀,我拖着一身疲惫身躯与好友青衣道长道别,出门在外两年,才觉我对尉迟晴的想念。
但我已不在是少女,而尉迟晴仍旧是少年。
多年的陪伴,少女时期的悸动,在这几年见识到的风风雨雨中被掩埋,我开始意识到我对尉迟晴别有用心,但同时,我清楚的知道,即便我修习道术,寿命能够延长,容颜能保持年轻,但总有一天我会死亡。
我把这份爱恋藏在心底,马不停蹄返回村庄,我想告诉尉迟晴,我修为与以前天差地别,我能够斩断他脚腕的束缚。
正值中午,村庄静的出奇,白晃晃的阳光下,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疑惑的注视四周,还是打算先回家再说。
道术鬼气
这是我来到木屋附近看到的景象。
二十几年来,我的家从破庙变成木屋,从一个人变成一人一鬼,我们在这个世界生存与否,对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将这里永远的定义为禁地,不详之地。
但是现在,对这里谈之色变的村民齐聚这里,他们拿着铁锹或扫把,神情愤怒又激动。
杀了他!
杀了他!
村民在呐喊。
我看见木屋后,我和尉迟晴一起种下的梧桐树被大火烧灼,遍地焦黑,道士和和尚徘徊在外,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方,摇摆着冲天黑气凝聚得锁链,它们具有强大的攻击力,同时,也束缚着尉迟晴。
无论他多么强大,此刻的他都是待宰的羔羊。
我突然记起外出这几年调查的事情,这里在一千年前是繁华都城,将军府曾坐落在这里。
前朝暴政,国内怨声载道,无数英豪揭竿而起,国家动荡,战乱四起。
皇家灭门,尉迟将军拿自己三岁的儿子和皇子替换,多年以后,真皇子表面上听从尉迟将军的话复兴前朝,私下里调查到尉迟晴仍然在世,被收养于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