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四周都静了下来。
晏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她静了一会,掀开被子踢上拖鞋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拐杖,慢慢地向外面走去,一直走到重症监护室这才停了下来。
“安太。”陆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到晏晨他立刻站了起来。
晏晨站在玻璃窗外面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安少,好一会儿她才问道:“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吗?”
陆尘默默地低下脑袋,眼中全是难过。
“把门打开,我想进去和安少说说话。”晏晨轻轻地说道。
陆尘抿着嘴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打开重症监护室门,扶着晏晨向里面走去。
“你不用陪我进来,你辛苦了一整天,回家休息吧!”晏晨对陆尘摇头。
“我不累,我和何鑫换着在守,何鑫才走,我也是刚刚才到。”陆尘对晏晨说道。
晏晨听陆尘这样说,也不再说话了,她本不是矫情之人,陆尘跟在安少身边多年,有他在,她才会放心。
陆尘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安少的病床前,扶着晏晨轻轻地坐了下来,等做完这一切,他悄悄地关上门离开,又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晏晨轻轻地握住安少的手把它贴在脸上,目光投在安少的脸上。
他瘦了。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有些地方已经干裂起皮,但,好像这些并不影响他的美。现在的安少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瓷娃娃静静地躺在那里,让人心酸让人心疼。
“老公,你还不醒吗?你已经睡得时间够长了,再不醒来,我要生气了。唉,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没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很伤心,后来我想明白了,他跟我们无缘,所以上帝又把他如唤回去了。我想我们还年轻身体健康,以后一定会生很多孩子的。”
“你不能这样一直一直睡下去了,你怎么能把一个人放在这个世上不管呢?我想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失去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老公,我求你赶紧醒过来。我现在真的好累好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好心疼。我多想扑在你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可是我不能,因为你说你不愿意看到我伤心难过的样子,所以,就算是想哭了,我也把这些眼泪给逼回去。”
“老公,你快点醒过来吧!安风趁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把安氏据为己用,如果你再不醒过来的话,只怕安氏就要落在他的手上了…”
“爷只要还活着,安氏就永远不会落在他的手上。”蓦地,一道微弱的声音突然如炸雷般打断了晏晨的话。
晏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蓦地抬眼一脸惊喜地看着病床上的安少,一时之间竟然傻掉了。
安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停在晏晨的脸上。
“女人,你的鼻涕沾在爷的手上了。”看了一会儿,安少突然一脸嫌恶的对晏晨说道。
晏晨这才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落泪了,泪水混合着鼻涕弄脏了安少的手。
晏晨突然间破泣为笑。
“活该,谁让你一直不醒?谁让你吓我的?老公,我真的好怕你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晏晨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如决堤的海,疯涌而出,她怎么也控制不住。
“女人,爷的命大着呢!爷还没有欺负你够了,哪里舍得就这么离开了?赶紧别跟爷哭了,把眼泪擦擦,本来人就不怎么地,现在越发丑了,看这眼睛胀得跟个核桃似的,难看死了。”
安少一脸嫌弃,仿佛不忍直视一般,别过脸不去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在晏晨看不见的地方安少的眼中有泪花闪过。
晏晨不怒反笑,看到安少一脸的嫌弃,她还恶意地把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擦了擦。
“女人,你欠收拾是不是?”安少气是哇哇地叫了,只可惜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晏晨笑得更欢了,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老公,只要你醒来,只要你不丢下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你想怎么欺负我你想怎么收拾我,我都心甘情愿意。”
“傻女人啊!”安少盯着晏晨的脸,心里蓦地一悸,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满腹的话只化作一声轻轻地叹息。
晏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接着跳着进了卫生间拿出一条浸湿过的干净毛巾替安少擦了擦脸,又仔细地擦了擦手。
“干净了,那现在你满意了吧?”晏晨靠在床边带着笑意看着安少。
安少没有回答晏晨的话,而是把视线落在晏晨的肚子上。
他想问问晏晨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没有,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如果孩子没有了,他再问起,怕引起晏晨伤心难过。
“你想说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晏晨读懂了安少眼里的意思,强忍着酸楚幽幽地对安少说道。
安少的眼睛慢慢上移,落在晏晨的脸上,看她一脸憔悴,心里已经猜到*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问道:“你的脚伤好一点儿没有?”
晏晨盯着安少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
想必他已经猜到了。
他不问,她不说。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晏晨重新在椅上坐了下来,对着安少笑着说道:“我脚伤快好了,不过你的腿好像动不了呢!”
安少看了一眼吊得高高打着石膏的腿,一脸蛋疼的样子。
“爷高贵英俊风度翩翩的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安少痛心疾首。
“这不止,要不要我给你拿一面镜子让你看看现在你的样子。一个惨不忍睹都不足以表达出你现在不堪入目的样子。”晏晨故意对安少说道。
“女人,你是存心想把爷气死是不是?”安少斜着眼睛没好气地看着安少。
“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呢?”
晏晨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隐去,身体微微前倾,头靠在安少的身上。
静静的,轻轻的。
安少胸口一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轻轻地落在晏晨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室内一片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安少突然打破了这份静寂,“晏晨,你去把陆尘叫进来。”
“好。”晏晨直起身子,对着安少轻轻地点点头,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向外走去。
陆尘听到门响,立刻站了起来。
“安太,我扶你回房休息去吧!你现在的身体不易过于劳累,如果你累坏了,累倒了,安少醒来一定会心疼的。”
“他叫你进去。”晏晨的脸上慢慢地绽放出一个笑容,她轻轻地说道。
“…?!”
陆尘一阵愕然。忽地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激动的笑容来。
“安太,你的意思是…”陆尘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问向晏晨。
晏晨轻笑着陆尘点点头。
陆尘心中被巨大的狂喜所浸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正想冲进去,想想又不对,又回过头看着晏晨。
“安太,你先请。”
“我回病房休息去了,我要把精神养得好好的。你好好照顾安少,别让他太累了。”压在晏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要赶紧回去休息,她要这把身体快快地养好,这样她才能好好地照顾安少。
晏晨的脸上布满了笑容,她拄着拐杖一步步向病房走去。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心情像现在这样好,身体像现在这样轻,医院里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陆尘目送着晏晨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闪身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晚上陆尘和安少谈了很久,直到凌晨五点的时候,陆尘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快步向晏晨的病房走去。
晏晨昨天睡得很香,一夜无梦,陆尘推门而入时她还是沉睡。
“安太,安太。”陆尘在一旁轻轻地叫着。
晏晨轻轻地睁开眼睛,人有些迷糊,看着陆尘好一会儿这才清醒过来,随后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急声问道:“是不是安少又出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她立刻就要掀被下床。
“安太,你别激动。”陆尘赶紧对晏晨说道:“安少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安少醒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晏晨一颗慌乱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又怎么样了。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说到最后,晏晨突然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看着陆尘。
“安太,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安风现在正在势头上,要是让他知道安少醒来,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安少假装昏迷让安风放松警惕,我们在暗,他在明,这样方便行事。哦,对了,安少还让我对你说一件事情,暂且由你出面去和安风周旋。”
陆尘把一些利害关系剖析给晏晨听,说到最后他又把安少的决定告诉了晏晨。
“我?”晏晨愣了愣,“我没有安氏的股份,连股东都称不上,又怎么可能和安风周旋?再说了,我又怎么可能是安风对手?”
“这些我们都早已经考虑到了,安少会把他手里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这样你就是安氏最大的股东,你就有权做任何的决定。安少让我给你转个话,有他在你的后面指挥,你根本无须害怕。”
晏晨的底气突然足了,有了安少的股份,有安少在后面做后盾,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还怕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让安少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晏晨一脸平静地对陆尘说道。
“好。”陆尘向晏晨点点头,眼中对晏晨全是赞赏和说不完的敬佩。
安家别墅安老太太的房间
“奶奶,为什么你就是不信任我呢?论才干论知识论手段,我并不比安静差,美国的分公司不就是在我的领导下一步步地发展起来了吗?您为什么就这样对我没有信心呢?”
安风坐在安老太太的对面,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对安老太太说道。
安老太太轻轻地看了一眼,移开目光,给自己倒了一茶,慢慢地品着,仿佛没有听见安风的质问。
“奶奶,您给我一个理由。”安风的耐心一向很好,他静静地等着安老太太给他一个答案。
“你真的想要知道理由吗?”安老太太的视线终于落在安风的身上,苍老的声音缓缓在房间里响起。
安风向安老太太重重地点头。
“你某些方面其实比安静还要更强一些,我也相信,如果把安氏交到你的手上,你或许比安静做得更好,安氏在你的手里生意会做得更大,前途一片光明。”
“那为什么你不把股份转让给我呢?那为什么你还要把安氏交到安静的手上?”安风一脸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的身上缺少一样东西。”安老太太紧紧地盯着安风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什么?”
“亲情。”安老太太缓缓地说道:“你的心里没有亲情,在你的眼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就连你的父母你都是利用他们,还有安心,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不是一样把她手里的股份要到手上?”
“他们是我的父母亲人,他们都应该支持我,他们手里的股份都应该交到我的手上。”安风不服气地说道。
“安风,我问你一句,在你的内心你真的把他们当作你的父母吗?你看你父母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讽刺,你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他们根本不配当你的父母。还有安心,安心出事后你不是安慰她,也不是想着要她为出气,而是一种条件交换的方式把她手中的股份要到手。你说你把他们当成你的亲人吗?”安老太太厉声对安风说道。
安风哑口无言,安老太太说得没错。他从来就没有把萧莉莉和安健业在心底当作最亲的人。他们除了给他增添麻烦以外,几乎一无是处,特别是萧莉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次他都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心。
“你可能会觉得一个成大事的人,根本不需要亲情。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安氏之所以能发展到现在,不是依靠某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依靠大家的力量。”
“大家的力量?我想不出大伯和我爸还有姑父他们出过什么力?为公司做过什么贡献?”安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安风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那是你的眼睛看不见别人的存在。别看你大伯和你爸好像成天就是在吃吃喝喝,花天酒地,那是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在吃吃喝喝中获得了多少商业信息,你又怎么能知道?还有你姑父,你别看他平时不说话,但是在公司里他是最勤恳的一个人,他当财务部长这么多年,你看有谁在他的手底下搞过鬼?”
安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对安风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