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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家 第38节
    万正兴本就是为了试探并未真打算让两人一道赏景游春,万一刘老弟熄灭的心思再起,自己可就罪过了。
    于是连讲客套话都没讲,生怕颜溪再点头反悔,“说得也是,明儿出来逛的人多生意好。”
    一旁的杨四郎这次竟意外地赞同万正兴的观点。
    颜溪丝毫未觉他的小心思,而且还因其没继续劝松了口气,自刘芙找到东水门无理取闹后,她实在找不出理由跟刘怀安继续相处。
    既然没法走到一起,那就不要再一边享受着人家的好转头又往他心窝捅刀子。
    步行两时辰路在地里又忙碌大半日,颜溪回房匆忙换身干净衣衫倒在床上,懒得做饭。
    神游天外地躺了一会浓浓地困意袭来,可肚子没眼色咕噜咕噜叫。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先做饭吃,免得半夜饿醒到时更不想起。
    她不会像古人为守礼三餐冷食,中午那是没办法,现有锅有灶怎会苛待自己。
    为图速度快又能兼顾洗漱,准备鸡蛋糕。将蛋液打好,剩余的一个饼子同放于笼蓖上。
    腾出手开始用温水擦身洗脸,将方才换下的裹胸布、短裤洗净晾内室绳上,外穿的明日再洗。
    完妥后,估摸蒸蛋火候差不多了,掀锅鲜香裹挟着热气扑鼻而来,用白瓷勺挖一勺,嫩滑犹如豆腐脑。
    淋几滴麻油,就着素饼吃起来。
    ……
    或许是内心深处存有怠工想法,一觉醒来外间光线已漫延进来,她知道起晚了。
    晚就晚吧,早市铁定赶不上,索性再睡会,离夜市尚早。干农活与做生意还是有差别,睡了一觉只觉浑身酸痛,尤其两条腿。
    ……
    “三郎,你在啊!”
    刘怀安笑得白牙闪闪同井边洗衣服的颜溪打招呼。
    外出做工期间,只要闲下来总会忍不住想她,回忆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期盼主顾的房舍早日竣工,寒食节尽快到来赶回她身边。
    颜溪飞快扫他一眼,口气淡淡地回了句:“嗯,来了。”
    她醒来时,万正兴已带着一家老小外出潇洒,以为刘怀安和他们同去,没想到那家伙只是寒暄话。
    刘怀安敏锐地察觉出颜溪的异样,仿佛又变成疏离模样。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耐心教他识字。
    难道是万大哥发现他们私下来往密切,再次生出那个尴尬想法?
    念头即起,他心虚地望向万正兴家紧锁的屋门,方才注意力全在颜溪身上没发觉大院除颜溪外,旁的邻居都没在家。
    于是说话没再如人多时那般谨慎,他快步走近颜溪,面庞笑容隐去犹豫地问道:“小溪,是不是万大哥对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根据语气也可判断刘怀安问的非春游之事,她摇摇头:“回屋歇着吧,我待会也要出门。”
    说着拧干最后一件衣服,端盆起身。
    “那你……”瞧这般情形,刘怀安又气弱地不敢继续问下去,生怕惹她生气,尽管对方已经如此。
    颜溪瞧他面带委屈,想起刘芙,心头腾起无名之火。
    也不管先前如何打算,沉声怒道:“刘怀安,先把你刘家人拾掇清白了,断掉奶,当家做主后再想别的。你姐已知晓我住处,是你走还是我再搬次家?”
    斥毕,不再管他是甚面色,飞速地晾完衣服回屋将炉盖堵住,揣上钱锁门径直出了大院。
    本就不情愿清明出摊,闹这一出更没心情,去洛水村已来不及干脆到相国寺烧柱香,添些香火钱祈祷各路神仙保佑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平安顺遂。
    她原没准备将刘芙找自己的事情告诉刘怀安,一则念着当初救命收留之恩;二则觉得刘怀安晓得后必然找姐姐理论,到时刘芙做法更不可理喻。
    可最近心里积压的事情实在太多,一刺激就疯了,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何偏偏那些人扰乱她平静生活。
    既然说了,便没甚后悔,一味忍让反而让人觉得你更好欺负,最坏不过离开东水门,她有田有手艺怕个甚。
    至于刘怀安,若不强大起来处处受制于家人,失去也没啥遗憾。她甩甩头命令自己不要再想刘怀安怎样,刘家人如何。
    风和日丽的假日,京都百姓大都没选择闷在家里,商贩们乐呵呵地忙生意,官府公职人员难得偷闲出来潇洒,环肥燕瘦的女眷令人饱足眼福。
    东水门附近虽算繁华,但比起内城相国寺周边还相差甚远。尤其节日里,更是人流如织车马拥堵。
    千慈塔落成后便成了京都的网红景点,颜溪近距离登过塔,记得刘怀安告诉她塔下还有一层密室,藏有佛家稀珍经卷以及各色珍宝,普通百姓进不去。
    当初她问他是否参与了密室建造,要不然怎会知道那么多,他略有可惜地摇摇头,皇家机密怎让一个小小木匠涉及。
    颜溪添了香未凑热闹往千慈塔去,以免再牵起思绪。
    逛街这件事哪怕熟悉的闭眼都能摸到常往的炙肉铺,也不会失去兴致。
    本就是临时起意,没紧要物什添置,便信步游逛。
    看会杂耍艺人胸口碎大石;问问香料铺子的香草价钱波动否;尝尝新开食肆便宜的吃食,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惬意。
    “摊主,来碗雪梨汤。”颜溪给了钱赶紧抢个位置坐下,城中心找个歇脚地儿不容易。
    “颜二哥!”伞棚下的大勇看见她惊喜非常,连忙搬起凳子要来她桌旁坐,自去年碰面后再也没了音信。
    颜溪抬眼一瞧竟是大勇,不由心生喜悦,和上次顾虑重重的心态相差甚远。
    就在昨天她忽然意识到朋友圈的重要性,决定慢慢开始交些朋友,才开始计划,今日就给撞一个。
    “卖花?”
    瞥见两空竹筐搁于伞棚外,因此问。
    大勇挠挠头,嘿嘿笑说:“我现在除散卖,每日还给固定主顾送。”
    他不像颜溪为兼顾食摊只卖一两个月春花。去年卖花时结识位送豆腐的汉子,闲叙中得知他家豆腐大部分兑给固定的酒肆。
    不由灵机一动,卖花也可这样,经过半年努力渐渐有了成果,现今二三十位主顾。
    人家觉得他为人诚挚,花又鲜乐意为之转介绍,如此以来生意一日好似一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颜溪听闻他有几十家固定客户,相当惊讶。
    两人初遇时,还是个胆小腼腆的孩子,仅仅两年时光便已成长至斯,即让人欣喜又令人心疼。
    “行啊,大勇,你比二哥强。”
    “二哥贬我不是,我家杏树再等一年就可以折了,娘见生意有了盼头同意不种庄稼,让我养花卖。二哥,要不咱们还一块干吧?”
    大勇不但打心眼感恩颜溪从前对自己照顾,而且敬佩其能力,若加入进来生意势必蒸蒸日上。
    观之神色犹豫怕言拒绝,忙又道:“全生都觉得你应该卖花,惋惜当初没坚持下来。”
    颜溪婉拒的话语未待出口,听他提起弟弟,顺嘴接道:“全生?”
    “嗯。”大勇点头应是,眸中划过迟疑,眉头攒成疙瘩:“他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坚决不肯再去书院读书,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劝不动他,待会他从书肆出来,二哥,你再劝劝他。”
    第52章 离开
    “全生不读……
    “全生不读书了?!”颜溪对这个消息惊讶万分。
    几日前还见过全生, 跟以往无任何不同,据大勇的话音,故意伪装好来见自己。
    可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辍学呢, 若说是厌学自然不会抽空跑书肆看书, 难道家里出了变故?
    “家里遇到了难事?”
    大勇肯定地摇头:“没听说, 他告诉我要自己挣钱读书,我觉得他是瞎胡闹。劝多了,就闷着葫芦不开口。”
    在他认知里,全生就应该全副精力好好读书以后考功名当大官,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做矮人三分的生意人。
    “兴许全生有自己的考量, 待会我说说他。”
    恐大勇起疑两人关系不好表现太过关心, 反正有的是机会,到时再细问。
    紧接着便将话题又绕回方才合伙做生意上,她持拒绝态度。
    不提她自己食摊早已稳定,亦有许多回头熟客,尽管辛苦但保衣食无忧。
    更重要一点, 行走世间逃不开人性二字。创业之初没和大勇共患难, 现今他销售模式已成, 短短两年发展至此, 可见对方既有头脑又有野心。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老实本分挣点小钱殷实过活没问题。
    若力揽狂澜日进斗金则希望渺茫, 恐怕到那时即使大勇不埋怨她,也不会如此刻满怀感恩与敬佩。
    “二哥并非不愿, 只是我现在也有买卖, 花功夫经营哪能狠心舍弃。不过没搭伙无甚要紧,以后若有难事,但凡我帮得忙, 必不会藏着掖着。”
    神色有些失落的大勇听闻颜溪在做生意,顿时好奇起来:“二哥做什么买卖,凭你经营有道必定差不了。”
    颜溪笑着叹口气:“你又不是没营务买卖,哪那么容易,挣得都是辛苦钱罢了。”
    大勇低首默了默点点头,当前自己生意虽进展顺利,可仍然万分艰苦,所以他才坚决反对全生歇学。
    意识到颜溪主意即定再劝也无济于事,便不再纠结,面色阴转晴露出笑,晚上请她吃饭。
    颜溪想着没什么紧要事,反正现在也不准备回住处,爽快笑应道:“那二哥可不客气了,今晚痛宰你一顿!”
    大勇高兴地跟捡了钱似的,两次被拒换作谁都有些气馁。见颜溪答应的如此痛快,心底的一丝疙瘩也尽然消去。
    两人正闲叙着,面朝道路的大勇眼尖发现了看书回来的全生,便挥臂高喊:“全生!”
    颜溪扭头望去,显然全生也看见了她。
    “摊主,再来碗凉皮。”颜溪再次对摊主道。
    这份是给全生买的,恐摊主觉得他们蹭座儿被撵走,她和大勇已经叫了一碗蒜蓉面筋一碗酸辣凉皮。
    惦记大勇等着急,全生不敢在书肆久待,时间差不多后便急急忙忙去约定地点,没想到居然遇到二姐。
    惊喜的同时又担心她已经知晓自己离开书院读书之事。
    这些天大勇摸透全生的习惯,一旦沉迷书本饭绝对忘记吃饭。于是忙站起来把自己凳子让出,指着铺满红艳艳麻油的凉皮关切地说:
    “还未吃饭吧?喏,二哥特意给你买的凉皮赶紧吃,不然坨了。”
    隔空递颜溪一个眼神,拍拍全生瘦弱的肩膀:“坐久了腰疼,我去外面逛会儿,不急你慢慢吃。”
    全生心里发虚看颜溪的眸色微微躲闪,由于注意力全放于大勇是否将他的事告诉颜溪,倒没推辞大勇的体贴,略显木讷地坐下。
    颜溪自然察觉其心思,与往常见面无二般温和着笑容:“先喝几口梨汤再吃凉皮,春日燥得慌。”
    她的表现让全生不由轻松下来,乖巧地放下筷箸捧起黑釉白底汤碗啜饮。
    安静地看着他搁下汤碗,才温言道:“最近功课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