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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周尽欢心塞无比地看了姨妈一眼:“姨妈……这样真的好吗?”
    姨妈见周尽欢不是开玩笑的,笑了笑又说:“说不定真就有这么愚昧人呢。行,下周带到家里来见见。”
    “啥?!”周尽欢听到姨妈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她、完、蛋、了。
    姨妈懿旨下了以后,周尽欢想了几天都没有想到好的应对之策。
    直接找宋演帮忙,他肯定会愿意。但这个口一开就代表认可了宋演的身份了。她自己实际上也并没有准备好要接受宋演当她的男朋友。
    毕竟之前的打击挺深的,也不是这么一会儿两会儿就能消除恐惧感的。
    可要是不开口,姨妈估计能把她给撕了。
    离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周尽欢下定了决心,决定就找宋演了。扯得都是他家里人的情况,找他最合适。
    为了表示诚意,周尽欢约了宋演周五晚上吃饭。定的是一家很高档的餐厅。那家出了名儿的贵,周尽欢稍微有点肉痛。要不是为了姨妈,她也不至于。
    宋演接到周尽欢的邀约,心情很不错。
    两人站在茶水间里。空间很小,怎么挪也挪不开多远的距离。宋演个子高,让周尽欢稍微有点压迫感。她低着头等着宋演的回复。
    宋演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得知她的目的,嘴角微微上扬。听到日期的时候,他反复用手机check了几遍时间,又问周尽欢:“你确定周五晚上?你确定要在周五晚上约我?”
    周尽欢被他几个问句问得有点懵了:“你周五晚上有安排?”
    宋演直直盯着周尽欢,眼睛里仿佛有光:“没安排。”宋演笑眯眯的:“周尽欢,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
    第三十一章
    说不上对霍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霍期就像周尽欢看过的言情小说的主角。温柔上进,有着坎坷的身世和敏感的内心。周尽欢在他面前总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女主角的角色,自以为是地认定自己可以拯救他。
    就像男人对落难的女人会生出怜悯之意,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她的英雄一样,女人也会怜悯经历坎坷的男人,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港湾。
    左衡娇从米特错维回来以后,过去一段时间,才真正对周尽欢敞开了心扉,谈及了那一段禁忌心动。她说:“当一个骄傲的男人在你面前显露出疲惫的时候,你的心早已无法抗拒他了。”
    当时周尽欢并不懂左衡娇,如今她终于是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意义。
    以骄傲为盔甲,那是周尽欢可以抵挡的,若以示弱为前驱,她必然溃败。
    跟着霍期上车的时候,周尽欢内心是忐忑的。半路,霍期下车去买东西,周尽欢坐在车里等候。她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担心宋演。
    拨了好几遍宋演的手机都没人接,最后终于接通,确实总秘接的。
    “宋总走得急,手机忘了拿,不过他倒是有问过一句你下班没有。”
    挂断了电话,周尽欢觉得有些愧疚。她眉头挤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这种情况。她轻叹了一口气,一抬眼,霍期手上捧着一束花,正向这边走来。
    霍期把花放在后座,也许是心情实在不好,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周尽欢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打扰他。
    霍期的妈妈去世后,并没有下葬,而是一直放在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霍期在那里为她买了一个位置,柜子外面贴着霍期妈妈的名字。
    周尽欢对这地方自然是有些害怕,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站在霍期身旁。
    这里原本只是供亲人祭拜一下就算的地方,没什么很大的空间,只能慰藉思念而已。霍期就那么呆呆傻傻站在那个冰冷冷的柜子前面。他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变化,眼神里却全是悲恸。那种表情是本能,是装不出来的。
    许久许久以后,霍期才回头,失魂落魄地对周尽欢说:“走吧。”
    周尽欢觉得那一刻的霍期看上去像个孤魂野鬼,让她忍不住想要抓住他。仿佛不抓住他,他就会消失一样。
    离开殡仪馆,霍期却没有立刻回城。两人坐在车里,霍期一直靠着椅背,仰着头,闭着眼睛。
    许久,他从车里拿了两听啤酒,递给周尽欢一罐:“要不要来一点。”
    周尽欢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儿……还得开车。”
    霍期这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苦涩,看了一眼啤酒,又放了回去。
    “我忘了。”霍期强颜欢笑。
    “没关系。”周尽欢看着霍期那表情,竟觉得也有几分感同身受。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假设就是如果父母去世了会怎样。那是周尽欢连做梦都会害怕,玩笑都不敢提及的话题。而霍期竟然都亲身经历,真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周尽欢这样安慰着霍期,虽然她也知道并没有用。
    “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霍期眼底有些哀伤:“我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不必怎么努力就能拿百万的年薪,随便就能买房买车。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
    霍期看着周尽欢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要考第一,不是因为我多有志气,而是只有第一名才能减免学费。这是我唯一能为妈妈做的事了。
    “毕业的时候,我已经被保研了,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必须回江北,妈妈太辛苦了,我必须照顾她。”
    周尽欢听不来这些艰辛的故事,想来自己那点破事和霍期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北都大学听上去很牛,却不足以在这个社会上超越那些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我辛苦一两年只存了几万块钱,我以为她至少会拿着钱买一身好看的衣服。却不想她都存了下来。她怕我没有房子,娶不上老婆。她是不是很傻?”霍期苦笑一声,转过头问周尽欢:“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霍期……”
    “我知道,是我太偏执了,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霍期眼眶红红的:“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法避免成为一个私生子。我宁可是农民的孩子,穷得响叮当也不怕,只要一家人抱在一起就好,吃糠喝粥我也觉得是幸福。”
    “我妈去世了,因为我没有三十万,我不能给她做手术。她临走还一直嘱咐我,让我不要自责。她说这一切都是命。”
    “周尽欢,这是命吗?”霍期有些迷惘地问她:“我的命就是一无所有吗?”
    周尽欢听不下去了。看着霍期那无助的样子,心酸极了,眼泪无声滑落。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飞身紧紧抱住了那么失落的霍期。
    周尽欢能感觉到热热得水汽隔着薄薄的衣服打湿了她的肩头。霍期哭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所以哪怕是这样的时候,他也是骄傲的。
    “你知道吗?”霍期喃喃说:“你是第一个会这样抱住我的人。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可以。”
    “不,不是这样。”周尽欢也哭了:“坚强不应该是……伪装。需要一个肩膀……也没什么可耻……”
    霍期的头埋在周尽欢的颈窝里,周尽欢没有动。许久,他伸手抱住了周尽欢,那样那样紧。仿佛他一放手周尽欢就会消失一样。那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啊。
    “周尽欢,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你能让我靠一靠,取一点暖吗?”霍期的话音里有期待,有祈求,也有等待宣判的绝望。
    周尽欢哽咽了许久,最后无比沉重地回答了一句:“好。”
    周尽欢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更想不到她的生日居然会和霍期妈妈的忌日到了同一天。她想,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缘分。几年前,她和宋演没有缘分,如今仍是没有的。
    霍期送她回家的时候,将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一块老玉送给了周尽欢。他说那是他妈妈的遗物。
    周尽欢到现在还是觉得脖子前面一片熨热,那是霍期殷切的期盼和真诚的信任。
    周尽欢没想到霍期这样容易满足。周尽欢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能让他那样快乐。他越是快乐,周尽欢就越是觉得自责。
    他是那么纯粹地将她看做阳光,而她却在无法一心一意只看着他。
    回家的时候,周尽欢一直心事重重。脖子上的玉像一团火在那烧着。她低着头,有点心不在焉地走着。
    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了,夜里风大,温度也不高,周尽欢虽然带了外套,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冷。
    刚走到自家单元门口。就冷不丁瞧见一个火星在她眼前熄灭。
    就着月光,周尽欢看见一个高个的男人轮廓,他直挺挺站在原地,周尽欢走近了两步,才发现站在那里的居然是宋演。
    宋演的周围丢了一地的烟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烟。周尽欢记忆中宋演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站在那里。
    大约是在冷风里冻久了,宋演整张脸都有点发白,发型也有点乱了。他捧着一束包装精致的花束,那模样看上去有些呆。
    他一看到周尽欢回来,脸上立刻换上满足的笑脸。
    “回来了?”他像个等着糖的孩子,看着周尽欢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周尽欢看他那个样子,觉得有点心酸,问他:“怎么只穿这么一点衣服?”
    宋演傻傻笑了笑:“外套在车里。”
    “干嘛不去拿?”
    宋演有点不好意思,咧着嘴说:“我怕我一回车里,你就正好回来,会错过。”
    周尽欢看着宋演的表情,只觉得他眼底的真诚是最锋利的刀,将周尽欢的心脏凌迟成一块一块。她喉头瞬间就哽咽了。她的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包包的角落突出一块棱角,周尽欢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她只觉得命运是那样奇妙,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一切还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周尽欢鼻头酸酸的。
    “怎么了?”宋演以为周尽欢是自责爽约,赶紧安慰:“没关系,是我没带手机,我下班的时候太急了,不是你的错。”
    周尽欢两难地摇了摇头,最后狠下心说:“我有男朋友了,刚刚答应的。”
    周尽欢紧握着拳头,最后终于下了决定,把包里装着校徽的盒子拿了出来。递给宋演:“是霍期,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宋演眼睛里空无一片,表情有点呆,那不是伶牙俐齿意气风发的人会有的表情。仿佛周尽欢说的是宋演从未学习过的外语一样,宋演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周尽欢的话。
    最后,他把校徽接了过去,周尽欢手上骤然一空,觉得又尴尬又难过。
    周尽欢能感觉到宋演的失落,可他为了不让周尽欢难做,还是故作风度的样子。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前是我不成熟,对不起,害了你这么多年。”宋演的笑容里尽是苦涩,他凝视着周尽欢的眼睛,仿佛那是最后的机会一样:“周尽欢,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逗你玩。”
    周尽欢越听越难过,越自责,一切都是她不果断的错,是她三心二意的错,是她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周尽欢一连说了两遍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他,以后会好好爱他”……
    让周尽欢也跟着难过并不是宋演的目的。他想上前扶住周尽欢,但动作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你不用这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是我做了多余的事。”他笑了笑,把手上一直抱着的花递给了周尽欢:“好像有点晚了。”
    “生日快乐。”宋演笑着说:“周尽欢,你看,我其实并不可怕,所以你别怕我了。”
    第三十二至三十三章
    第三十二章
    周尽欢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却始终记得宋演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
    天地那么大,夜空像一张网将他融入其中,周尽欢只觉得他好像突然就走远了,远到离开了她的世界。
    回到家,周尽欢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怎么都无法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握在手里,那凉意从手心凉到了心里。
    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的树影挡住了周尽欢的视线,她不知道宋演走了没有,大约是走了,周尽欢这么想着,竟然有点失落。想想这样的自己还真是作。
    周尽欢正出神看着窗外,手机突然聒噪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是左衡娇。
    电话刚一接通,“喂”都没来得及说,电话那端的左衡娇已经开始兴奋地说起话来:“怎么样?搞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