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余氏眼皮子浅,对几个姨娘的焦急视而不见。傅玉又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 除了刚抬回来的时候新鲜几天,对府里其余的事务一概不上心。
当然, 也不是所有姑娘都想嫁太子的。太子今年二十四,正妃庶妃都已经娶了。老皇帝是很心疼他这个嫡子的,太子妃出生高贵,其余两个庶妃一个容貌艳丽,一个才华横溢, 加上后院还有娇弱如蒲柳,温柔如春风有那自知之明的就把主意打到了未婚的九皇子身上。
今天这么一看,九皇子除了眼睛不同于常人,身姿笔挺,面如冠玉,如果能嫁他当正妃,好像也不错。
要说女要俏,一身孝,几个姑娘早就偷偷整理好了妆容,双眼泪盈于睫,欲落不落,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一个个跟秦淮河畔等着被挑选的瘦马似的
其实前几年有老王妃管束,王府里公子姑娘们的规矩都还好。可惜近几年老王妃身体每况愈下,没那个精力照管府里,傅玉又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回抬,出身良家的姨娘们没有办法,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争宠。姑娘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可不就学会了以se侍人那一套。
果然,庶女们当着自己的面搞小动作,傅玉不但不恼怒斥责,还心生期待,恨不得太子和九皇子走的时候,一人带上两个。
同样的,庶子们也是一样,渴望得到太子的赏识,一飞冲天,挣脱这个糜烂的大泥潭。
凌天看到这个情况,慢慢地冷了脸。他道侣本来就没有记忆,这会儿看到王府的不堪,对他的成见恐怕会更重了
慕容白几乎是僵硬的上完一炷香,看到凌天难看的脸色,抿了抿唇,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他虽是皇子,却是被当舞姬的娘偷偷养大的,直到四五岁了还不会说汉语,汉人的规矩也不懂。后来娘亲病死,和阳姐姐可怜他,把他接到了身边相依为命,也使计让他走到了老皇帝面前,让老皇帝不得不承认他。
可就算是这样,祖宗祭祀,酬神祈福这样的场合,钦天监和老皇帝也会让他回避,就好像他是什么不祥之人一样。
他怕凌天也觉得他是不详之人,上这一炷香不吉利。
站在定南王世子的立场,太子都有点同情他了:父王荒唐,母妃小家子气,一屋子弟弟妹妹没规没矩,难怪每次见面都板着张脸呢,换他也笑不出来。
见老九抿着唇,面有不虞,以为他也不耐烦了,于是代为开口到,香也上完了,我和九弟就不多打扰了。
傅玉仿若未闻,殷勤地邀请道,殿下和九皇子不去后院坐一会儿吗?王府园林景色还不错,如梦会抚琴,坐在竹坞吹着凉风,欣赏荷塘景色,不失为一种享受
他担心太子和九皇子不喜,尽量往高雅上靠、可他也不想想,自家亲娘刚死,这边还在办丧事呢,那边就想着宴客。
果然,一向温和有礼的太子沉了脸,冷斥,王爷真是好大的雅兴!
说完长袖一拂,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慕容白看了凌天一眼,眼神黯了黯,也跟着离开了。
怎么傅玉不明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哪句得罪了太子。
老王妃死了,他只觉得松了口气,一点也不伤心。至于礼数什么的,他常年饮酒作乐,脑子早就迟缓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凌天冷嗤,父王是不是忘了现在什么场合?您自己身上无一官半职,当然不担心被御史弹劾,人家太子殿下却是爱惜羽毛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玉也顾不得教训凌天,抬脚就追了出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有几个心有不甘的庶子也跟着跑了,包括二少爷傅明喻,倒是三少爷傅明清站在原地,羞得脖颈通红,满脸讽刺。
凌天见他还有几分羞耻心,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位三少爷一直上蹿下跳地跟傅明喻作对,他还以为也是个没救的纨绔呢。
还有一个觉得羞耻的是钟娴雅,她简直想晕倒了事,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了才没有软倒在地。
太子好不容易打发了纠缠的傅玉等人,快步追上前头准备上车的九皇子,九弟,颂儿怎么样了?
想到府里那个瘦巴巴,头发发黄,一岁多了还不会喊人的小团子,慕容白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了点儿,托魏家的福,还没死!
他把小团子抱回家之后,连续守了好几夜,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小命。
太子窒了窒,魏恒已经跟孤保证过了,以后会好好对待颂儿,还有那个不安分的莲姨娘,父皇也发话让魏家处理了。小九,听孤的劝,等颂儿身体好点儿,就把他送回去吧。
处理?慕容白冷哼一声,谁知道处理了莲姨娘,魏恒会不会迁怒颂儿?
早干嘛去了?要是和阳姐姐还在,颂儿也不至于当个没娘的孩子,他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不会的,颂儿是他的嫡长子,他怎么可能迁怒太子说出这种话其实也没什么信心,他那个表哥当初怎么迷恋莲姨娘,冷落和阳公主的他也有所耳闻。
魏恒牵不牵怒都不关我的事,总之孩子我是不会还的,父皇要是不高兴就把我贬为庶人吧。慕容甩下车帘,对着前头的车夫道,回府。
车轮缓缓启动,太子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要是可以选择的话,他真不愿意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的梦想是走遍山川河山,见识诗词大家们笔下的波澜壮阔,温柔婉约和落拓苍凉
现在天气大,停灵七日已经是极限,王府众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给老王妃主持了葬礼,然后齐齐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累坏了,凌天还特意给童奎和高斩等人放了假,让他们回去好好儿休息。
傅明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天刚刚擦黑,他就提了一盏灯笼偷偷往前院走去。
避开府兵,书房小院门口有人站岗,不过这难不倒傅明喻,他早就知道哪里可以翻墙进入。
凌天对他还是很好的,没有锁门。傅明喻翻找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架子上的一个小香炉,呛人的香炉灰洒了他一身都是,咳咳。
傅明喻捂着口鼻,又惊又慌,猜到站岗的卫兵听到动静肯定会过来,只好狼狈地先溜了。
怎么样,找到没有?钟娴雅正在屋里等着,一见他回来,马上起身迎了上来。
没有。傅明喻没好气地拍打着身上的余灰,今天运气糟透了,刚进去就打翻了香炉,看看,洒了我一身的炉灰。
那怎么办?这次找不到,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钟娴雅忍着烦躁道。
傅明喻继续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装作没有听到。他回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反正他祖父和钟家议亲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交换了信物而已,不一定议亲的人就是大哥,他完全可以让钟家改口说是自己。
那他们婚前来往的事爆出来,于他而言不过是桩风流韵事而已,还是跟自己的未婚妻就是钟娴雅承受的流言蜚语可能会多点。不过那也没什么,过段时间大家就都淡忘了。
当然,他想是这么想了,安慰钟娴雅肯定会换个说辞,放心吧,大哥过段时间就消气了,都是一家人,事情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大哥还是御前侍卫统领,给皇上办事,肯定要顾及皇上的看法
这也是他放弃寻找的原因之一,他大哥那个人,最顾全大局了。一个未婚妻都保不住的御前侍卫统领,皇上肯定也怀疑他的能力啊,他大哥不敢冒险的。
可是有个把柄在大伯子手上,她真的可以安枕吗?
傅明喻用最后一点耐心抱着人哄,别想那么多了,相信我,嗯?
钟娴雅被他抱进怀里,哪里听不出来丈夫不想去找了,于是咽下嘴巴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乖。傅明喻在她肩膀拍了拍,去吩咐下人给我准备几桶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第33章 被所有人吸干血抛弃的世子
傅明喻这边刚回去, 那边就有人去凌天面前禀报了书房被人闯入的消息。凌天听到香炉灰洒了一地,唇角便满意地勾了起来,摆手道,知道了, 下去吧。
白眼狼弟弟敢到他的地盘小偷小摸, 就要有被惩罚的觉悟。
怕有人盯着,凌天没急着往外跑, 每日雷打不动的晨起练武, 看书写字, 给老王妃抄佛经, 仿佛真的是专心丁忧,不理窗外事了。
期间王妃余氏来看过他, 委婉问起这回宫里怎么没有赏赐。
凌天早有准备,直接道,之前不是说了吗, 事情办砸了, 皇上没罚都是看在祖母去世的份上,又怎么可能还有赏赐?
她也是习惯了,别看着这定南王府表面光鲜,其实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傅玉的庶妃姨娘, 加上那一大堆的庶子庶女,吃穿用度都是银子。还有伺候他的下人, 月钱总要发吧,每个季节的新衣总要做吧?这些都是省不了,不然外头就要传他王府破落了。
其实花钱最大头的还是定南王傅玉,他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随便在外面请个客,就能花上百两银子。好在最近丁忧, 他被迫呆在王府里,没敢往外面跑了,不然这花销还要大。
余氏想到每月赤字的账本,不死心地问,那你之前的月例,还有底下人的孝敬呢?
赏给宫里的兄弟了。凌天随口道,他就不信余氏敢开口找他要回来。
余氏是不敢,但她敢指责自己的大儿子,你怎么就胡乱给人了呢,不知道自己府里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您该跟父王说去,这一大家子是他的责任。
吸血吸习惯了,不但没有任何感激,还要承受无理的指责,凌天才不伺候呢。
要说原主也是傻,他是真的没留一丁点私房钱,连笔墨纸砚都是用的最普通的,比起傅玉房里的奢靡,他过得跟清修的和尚差不多。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父王!
那我能怎么办,母妃就是把我浑身的血肉拆了,也不够整个府里的人吃啊?凌天似笑非笑,母妃不是有私房吗,先借出来用用?
余氏本来听得前半句,还有些心惊肉跳,不敢直视凌天,可是凌天说起自己的私房钱,马上就怒了,胡说什么,你母妃我哪儿来的私房?!
她娘家的情况众所所知,当年出嫁的时候嫁妆也少得可怜,不过自从掌家之后,她偷偷把府库的东西换了一些,给自己攒了一笔钱。
可这事大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余氏眼神闪烁,我那点贴身银子,以后都是留给你和你弟弟的,别到你父王面前乱说我先走了。
从大儿子这里挖不出钱,她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冲喜那事大儿子一直耿耿于怀,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余氏心里存了气,干脆装聋作哑,除了有事求到凌天,其他时候都当他不存在。
果然,这次余氏回去之后,凌天的峥嵘堂待遇就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不过余氏敢亏待大儿子,下人却是不敢亏待世子的,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府里谁靠得住。
因此待遇虽然差了,凌天也没觉得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反正守孝顿顿吃素,洗漱没有热水,下人被借走,院子无人打扫都是小事。
一个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凌天的峥嵘堂风平浪静,傅明喻的松涛苑那边却是鸡飞狗跳的,偷偷请了好几次大夫。
原因是傅明喻浑身长满了红豆大小的红包,奇痒无比!一开始的时候他身上只是有几个红点,傅明喻以为是蚊子咬的,也没有在意。谁知那些红点越长越大,他痒得忍不住用手去抠,抠破红包渗出的浓液沾染到旁边的皮肤,又会长出新的,很快就长满了全身,还传染了他的枕边人。
傅明喻这才怕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脏病。
再次送走一个前来看病的大夫,钟娴雅伏在凉榻小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老实承认吧,到底去哪个窑子里染了这身脏病回来,还传给了我?
傅明喻抓着大腿上的红包,不耐烦地道,都说了没有,我连王府大门都没有出,去哪儿逛窑子?
说是这么说,傅明喻心里却是怀疑的。他跟父王的一两个小妾偷偷鬼混过,他年轻气盛,屋里虽说已经有两个通房了,可良家女怎么比得过被人精心培养的瘦马?一来二去的就勾搭上了。
但那已经是娶妻之前的事了,自从钟娴雅进门,他忙着享受新婚之乐,根本没工夫去找那两个小妾。后来祖母去世,父王不往外跑了,大哥也回府了,他就更不敢去了。
不过他私下跟大夫打听过,都说这病发病时间没个准的,可能惹上了十年八年不发作,也可能马上发病但病情发展缓慢。那两个小妾都不是良家子,他父王也是个风流的,他实在不敢确定,更不敢问。
可所有大夫都说了,像他这样一个月长得满身都是,他闻所未闻!
新来的大夫也留下了药方,傅明喻跟之前的对比了一下,发现大同小异,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递给丫鬟,拿去抓药。
屋里的丫鬟都是钟娴雅带来的陪嫁,本来有那么一两个不□□分的,最近都乖顺得不行,不但不敢近姑爷的身,连从他手里拿东西都恨不得用手帕包着。
傅明喻见丫鬟裹着手帕,拈着手指,一脸嫌弃的模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丫鬟身子一抖,低下头缩着脖子飞快地跑了。
傅明喻抬手想抓脸,手伸到一半又反射性地缩了回来。身上的红包和溃烂穿上衣服还能遮掩,可现在已经开始往脸上蔓延了,这也是傅明喻越来越着急的原因。
对比起来钟娴雅的情况比他好得多,他脸上已经长了一两个了,钟娴雅还只是身体局部长了一些。
傅明喻站在妻子梳妆的铜镜前照了照,咬牙道,实在不行,只能求大哥帮忙请宫里的太医了。
钟娴雅没吭声,请太医,别说大哥肯不肯帮忙,公公定南王只要还有理智,都不会同意的。
他请大夫都是派人打听过,专门请的那种品行好,口风严的大夫,还许了重金保密。他王府势大,那些大夫为了身家性命,也不敢往外说。
可是请太医,他的秘密就压不住了!
孝期染上脏病,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他就都完了。
傅明喻也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想了想道,我明天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京城附近有没有更厉害的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