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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这个季节喝这个是最暖身体的,价格虽然不算便宜,但陆溪却觉得值得。下馆子当然要点这种在家里不好做的,那才够本。
    吃着吃着,陆建雄突然放下碗,感叹道:“小三子那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老早就说要回来要回来,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么好喝的羊肉汤都喝不着了。”
    说完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越是日子过得好了,他就越惦记不在家的孩子,爹妈在家里享福了,可他的孩子在外头要是受苦怎么办。陆建雄沉默寡言惯了,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担心,语气倒是很冲,像是训斥那样,“等老三回来之后,我非得要笑话他不可。这小子就是个没有口福的,什么好东西都赶不上。”
    语气里还是带了些伤感,他是真的想儿子了。
    ——想老三。
    至于另一个老二,那是完全不想的了。
    去年的过年的时候,老三没有回来,同样老二也没有回来。
    别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过年好歹还要回娘家呢,可老二什么情况呢?他这上门女婿当的,居然连爹妈也不要了。
    陆秀英跟陆建国大失所望,被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门口大骂这个不孝子,说他就是再回来也要拿藤条打断他的脊梁骨。
    可他们就没等到二儿子再回来过。
    两个老人被伤了个彻底,也就对这个儿子没有了什么期待,他就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他当自己没他们这样的爹娘,那他们就当没这个儿子,划清关系了。
    所以新的一年,也是再不指望他能够回家了。
    不回家也好,省得在他们跟前,惹人烦。
    陆溪见陆建雄才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又往他碗里舀了一勺羊汤,对陆建雄说道:“快了快了,这都快要过年了,三哥肯定要回来了。”
    面上是在安抚着,但同时她自己心里也着急。
    她的三哥,那可是要带着她买自行车的票回来的。当然是能回来快点就好了。
    好在,陆地果然没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他就回来了。
    -
    第二天是腊八节。
    陆溪在厨房里煮着腊八粥,最后放进小米之后,又往锅里放了几块冰糖调味,怕糊锅,在放进去冰糖之后,陆溪就一直拿着勺子搅拌。
    当她思考着等陆地回来之后要给他弄点什么吃的,好好犒劳一下他时,门口就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
    “爸!妈!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大嗓门大的几乎能把屋顶掀翻过去。
    陆溪煮着饭的手微微一抖,然后喜滋滋的冲出来,喜道:“三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同样也想她那馋了很久的工业票,陆溪几乎能看见她那辆自行车在朝她招手。
    “妹妹。”陆地眼睛亮了起来,笑得十分阳光灿烂,他这当兵当得,肤色黑了不少,显得一口牙格外的白,笑容灿烂到几乎能够把这冬日的雪都给融化掉。
    陆地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青年,对陆溪说道:“云夏,你看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妹妹。”
    陆溪:“???”
    她听到了什么?是听错了吗?
    陆溪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往陆地身后看去,一个青年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中。
    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看样子好像是想要努力笑得和善一点,但是也许是平时冷着脸惯了,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让人觉得他笑得僵僵的。
    不过不惹人反感就是了。
    “你好。”云夏手里面也是拿着大包小包,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啪”的一声,站立,本来想要敬个礼的,但无奈手上提着太多的东西,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这个时候,其他被惊住的陆家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叫做云夏的青年。
    和陆地一样,他同样是在军队里面服役。因为常年野外训练,让他们的皮肤看上去比一般人要黝黑一些。陆地那张脸在前年回来的时候就晒得跟炭似的,今年是炭上加炭,大晚上的放出去,估计都能和夜色融为一体,云夏却比他要白上许多,看上去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显得十分周正,站在阳光底下,显得特别好看。
    之前,他们觉得知青点里的男知青就已经够好看的了,可是此时看到了这个小伙子,他们才发现,真正的好看是那种一眼望过去就惊艳不已,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好看。
    他们看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皮囊而已,而是这个叫云夏的小伙子一下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军人那种,站如松坐如钟挺拔的气质,光是立在那里就跟一棵松柏一样夺人眼球。
    简单点来说就是皮囊的精致和气质的优越,在他身上完美体现出来。有一些人徒有一个美丽的外表,却没有与之相陪的学识和精气神,看起来气质上也是很不一样的。
    这种气质,女孩子里面他们见过的,就只有他们家的陆溪。
    陆秀英心里暗暗下了判断,然后露出一张笑脸来,十分温和的问道:“这位就是小三儿说的战友吧?你好你好,欢迎来我们家做客,在这里你就当成是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觉得别扭啊。”
    云夏笑着点了点头,动作却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机器,甚至他点头的时候,陆溪恍惚间,像是听到了那种老机器吱吱呀呀的响声。
    再配合着他那僵硬的笑容,能明显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想要表现的和善一点,可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他看上去不正常极了。
    一点也不放松。
    即便是坐下来的时候,脊背也是挺直着,看上去很僵硬,看得出来他很不擅长跟别人相处。
    他的异样弄得陆秀英和陆建雄两个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云夏虽然表现得很生硬,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看着陆地的父母因为他变得紧张兮兮的,他心里难受了起来。
    要不是他太不会说话,太不会讨长辈喜欢,他们也就不会跟着变得尴尬了。他这毛病……
    云夏心里唉叹了一口气……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落在了陆地妹妹的身上。
    云夏能够感觉得到,那个女孩子的目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凝住了,落在他的身上,有一些让云夏看不懂的东西。
    难道……他们之前就见过?
    她看他的眼神,让云夏感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觉得熟悉,可是明明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他此时之所以这么僵硬不自在,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陆溪那奇怪的眼神。
    这让云夏。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曾经欺负过她?
    ……没有吧?
    云夏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是个正直的好青年,真的没做过什么欺负小女孩的事。
    不会的,一定是他想错了。
    他努力的对陆溪及出一抹笑来,然后垂下脸躲开她的目光,耳朵不自觉红了红。
    ……怎么还在看他?
    陆地不是说了他这个妹妹最是胆小娇俏?原来陆地那里,胆小是这个胆小法吗……那天下的姑娘就没几个算胆小的了。
    不过云夏坚定地觉得,陆地是不会骗他的,一定是他见识少了。
    见识少真可怕。
    云夏轻咳了一声,甩掉了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算正经八百地和陆溪相处。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一旦实行,还是有诸多困难。
    云夏的动作还是有着微微的不自在。
    他缓缓掏出他买的东西,一一的奉上。
    这些都是他在路上买的见面礼,每个人的都有。
    虽然陆地说他只需要人过来,什么都不需要买,但是云夏不是那种二傻子,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做的,总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那也太无赖了。
    他如今已经无处可去,哪怕是放了年假,也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别人家里阖家团圆,而他就一个人煮饺子吃,灶台都冷清得很,陆地收留他,让他在这里过年,他就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的,白住人家的?他们把他当亲人待,那他也该对这家人加倍地好。
    两个小孩看到他掏出的东西,眼睛便是一亮,发出“哇”的一声,然后围着云夏叔叔叔叔的叫,十分热情。
    陆溪是看透了,她家里这两个小孩,真是简单得很,谁有好吃的,谁就是他们的英雄。
    她想起一件事,先离开了。
    等安抚好两个孩子再度抬起头来时,云夏却发现刚才面前站着的女孩已然不见了。
    面前空空如也,只余一阵冷风。
    云夏收回目光,不再东想西想。
    很快,陆溪煮的腊八粥就好了,她放进一个大碗盛出来,分给家里面的每一个人。
    当然刚刚回来的陆地还有云夏也少不了。
    陆溪拿了一个瓷碗,舀了一碗。腊八粥放在云夏面前,刚刚熬出来的粥还升腾着热气,色泽十分诱人。
    云夏喉咙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离自己这么近,他忽然又变得有些紧张了,只是她很快就走了,云夏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只不过,云夏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陆溪对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弯。
    从一开始略带欣喜,如见故人,到现在的面色冷淡,好像故意疏远他。
    还是说,又是他多想了?
    云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只不过不管陆溪怎么样,他都没有感觉到生气或者被冷落,就是……有点紧张。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云夏别扭极了,他索性不想了,专心喝粥。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在部队以外,能够算得上家的地方,吃上一口热乎饭了,勺子都不用了,吹着热气很快喝完了一碗粥。
    温热的食物下肚,刚刚被冷风吹着,冻僵的四肢都变得舒服了。
    云夏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十分真诚的说道:“很好喝,谢谢款待。”
    只可惜陆溪此时不在堂屋里,还在厨房忙活,所以听不到他的道谢。
    陆秀英听见他夸自己的闺女,瞬间笑得像朵花一样,笑呵呵道:“不是我吹嘘,我闺女煮饭是真的好吃。比城里的国营饭店还要好吃——我不是说假话。你试试就知道了。”
    云夏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笑。
    -
    在厨房里的陆溪,心情并不平静。
    她蹲在地上淘米,准备今天晚上的晚餐。因为今天陆地刚刚回家的第一天,又带了战友回来,是绝对不能够将就的,得好好的大吃一顿才行。
    所以陆溪今天晚上打算煮白切鸭,依旧煮上一次做的鸭血酱,因为并不知道对方的口味,只能多做几种酱料,让他自己选。
    如果是云夏的话……
    陆溪垂下眼,他应该是什么都吃的,十分好养活。
    只是她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她在之前的世界里遇到的云夏。
    为免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陆溪只能控制自己,刻意的保持距离,她做了太多的任务世界,有时也会想有一个能说说话的同伴,但是向别人倾诉自己的内心这件事对于陆溪来说,风险系数太高了,她总觉得把内心世界公之于众,是将最薄弱的地方展示给别人看,是不理智不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