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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8)
    罢了罢了。
    他继续道:我猜耶齐投靠了北燕,北燕又跟宁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我们贸然攻城,哪怕夺下来了,也会被里应外合包饺子。
    耶齐的问题,从他投降的时候,温无玦就隐隐猜到了。
    直到他第一次邀请温无玦废帝自立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个人有问题了。
    耶齐这样的大将,不可能投靠宁王,那就只有北燕。
    假装投降大梁,然后攻打宁王,等到温无玦真正拿下城池,就是耶齐叛变、北燕围城的时候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温无玦便故意在耶齐面前做戏了。
    可是他怂恿相父撤军,相父怎么就撤了?相父就不怕他伙同北燕,在我们撤军路上伏兵?
    萧归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哪怕是不攻城,先留下想想办法也好啊。
    再不济几个工匠一起也造个巨弩出来。
    大军长途跋涉不容易,留下也好过撤军。
    温无玦轻淡道:皇上说对了,耶齐的目的就是在我们撤军路上伏兵。
    萧归当即正色起来,放开了他,但两人的距离仍然很近,说话间吐出的朦胧雾气缭绕在彼此之间。
    相父打算怎么办?
    半明半昧的夜色之中,温无玦的眼中清冷而果决。
    这也是耶齐没有想到的,我没有打算真正撤军,而是想换种方式攻城。
    萧归皱了皱眉头,换种方式?
    水灌凉城。温无玦一字一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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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水攻
    水攻的法子自古有之, 但也要因地制宜。
    而凉城地势低洼,恰恰是最合适水攻的。
    我早在地图上已经看过了,在凉城外西边的山上, 有一处活泉眼,水源是从地底下汩汩地冒出来的,在这数九寒天中, 短时间内也不会结冰。
    说到这里, 萧归已经清楚了。
    相父是想要让朕现在带人去挖一条蓄水道, 直通凉城,待到水源蓄满之际, 再开闸放水?水淹凉城?
    温无玦点点头, 这种天气,他们不会想到我们用水攻,因此会放松戒备,只要皇上隐秘行事, 这件事不难做成。
    萧归默然了片刻, 可是朕去了,岂不是只剩下相父一人?要是遇到伏兵,耶齐叛变,你如何应对?
    温无玦心中一动,小皇帝还有点良心, 会担心他。
    皇上此时就不要优柔寡断了,我自有办法。
    他嘴上这么说着, 心中却没有底,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耶齐也不是傻子。
    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皇上灌城后, 迅速夺下凉城,然后派出一支精锐,在云袅峰上等我。这里是通往城中最好伏兵之处,他们不敢追杀。
    萧归见他从容不迫地安排,神色间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漠,心底一紧,用力拥住他,贴着他的耳边道:相父撑住,朕灌了城,就回军接你。
    风霜严寒之中,温无玦觉得耳蜗痒痒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颊边被轻轻地点了一下,蓦地起了浑身起了一层薄寒。
    又或许是天太冷了,他的皮肤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感官出错?
    温无玦不动声色地想要退开,萧归却拥得更紧。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他只好温言道:皇上,事不宜迟,连夜行动吧。
    萧归不是优柔的人,此刻却十分不舍怀中的温度,甚至有点厌烦了这种天天在战场上厮杀、不问生死的日子。
    太平是奢侈的,战斗才是常态。
    相父等着朕。
    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喉头微哽,肩上的分量蓦地就重了。
    温无玦见他情绪低落,轻声安抚:去吧,没事的。
    他站在树下,瘦瘦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中拉得老长了,雪光映着他平静的脸庞,似乎不管什么时刻,他都能如此淡定从容。
    萧归坐在马上,强忍住回头的想法,一夹马肚,奔出数里。
    空旷的山坳中,雪面上空留一串长长的马蹄印。
    温无玦站了一会儿,便觉得离了萧归火热的体温,浑身发冷,有些撑不住了,陆嘉眼疾手快地忙冲上前扶住他。
    丞相!
    走吧,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萧归几乎天天不休不眠,白天行军,夜里悄然带人去挖水渠,瞒过了众人耳目。
    偏偏寒冬之际,水渠不能挖太浅,也不能暴露在地面上,因为不消半日,引出来的水就结成了冰。
    因此,众人只好像挖地道似的,挖得又深又长,起到保持山泉温度的作用,工作量顿时大增,从入夜开始吭哧吭哧地干活,直到天光熹微才悄悄回营。
    士兵们尚且可以轮班替换,萧归规划挖渠路线、方向、监督工作等等却必须亲力亲为,整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没几天就见瘦了。
    而温无玦,那日从山坳里回来就病倒了,发起了低烧,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整天闷在马车里。
    本来就很瘦的人,此刻更是清减下去,面色怏怏。
    耶齐倒是好心得很,天天给他熬药端来。温无玦也没有怀疑,通常都是一口闷了。
    他认为耶齐还不至于在药里下手脚,那这种天天送药的服务,不要白不要。
    见他喝了药,耶齐便坐在他马车外的横辕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欸,我怎么觉得最近很奇怪,小皇帝都没来烦你了?
    温无玦捏着一本兵书,靠在软枕上,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他不来不正好?省得你们天天吵。况且他如今率领前军在前边探路,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这里还是凉城地界,小心为妥。
    耶齐点了点头,神色却不见多赞同。
    丞相,属下问你个问题。
    温无玦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怪异,便问道:什么问题?
    丞相觉得,喜欢男子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不就是同性恋么?
    难道耶齐是?
    温无玦勾了勾嘴角,并不以为然,同样都是互相扶持、相守一生的感情,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有什么区别?
    耶齐眼中微微一亮,真的?丞相当真这么以为?
    温无玦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明觉厉地点了下头,这与我怎么认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
    丞相还没家室吧?耶齐挑眉道,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子。
    温无玦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上生活过,虽从来没有结婚过,却也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现在这个身体太弱了,兼之现在天天马上奔波的,估计连苟到四十岁都难说。
    他如今也不敢奢求平安百岁、子孙满堂了,但求早日平定边境战事,拔除世家这个脓疮,然后还政于萧归,终老林下,过过太平日子。
    他心中如是想,却未宣之于口,只一笑而过。
    耶齐盯着他的脸庞半晌,越发觉得病中的他犹显秾丽,心痒痒,手更痒痒。
    奈何这人不好相与,他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在嘴上试探。
    假如给丞相一个选择,我和萧归,丞相选择哪个?
    温无玦彻底无语,这种问题,问他一个直男做什么?我一个都不选。
    耶齐惊讶,难道我俩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温无玦:
    他放下兵书,我喜欢女的。
    耶齐摸了摸鼻子,不甘心地说道:都说了是假如。
    没有假如。
    耶齐撇撇罪,心里才不信。
    这种脆弱大美人就应该跟有所作为的男人在一起,共同驰骋天下,多般配呀。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瞧了他半天,但见温无玦的目光始终在书上,连个眼风都没给他,不由得心里更不爽,故意找话头。
    丞相聪慧通透,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小皇帝对你
    温无玦拧了拧眉头,目光迷惑,对我什么?
    耶齐嘿嘿一笑,他喜欢你,不只是对相父喜欢,就是我刚刚说的那种,那种喜欢男子的喜欢。
    温无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摇头一笑,无稽之谈。
    那狗皇帝之前天天跟他作对,估计还想搞死他呢。
    见他不信,耶齐也懒得跟他讨论萧归,便笑眯眯道:小皇帝确实没什么值得喜欢的,那丞相觉得,属下如何?
    温无玦:
    他客气地一点头,我喜欢女子,谢谢。
    丞相别这么绝对嘛,等你喜欢过男子就会发现,男人之间的情谊也不输男女。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温无玦现下可以确定这个人是个弯的了。
    他爱莫能助道:希望将军觅得良缘。
    我的良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耶齐笑得一脸暧.昧。
    温无玦在心里mmp,真是我命油我不油天。
    他神色冷淡地一摆手,我要休息了,头疼。
    耶齐还待说什么,正想要凑前一步。
    这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裹着皮草战甲,正是耶齐身边的亲信。
    耶齐顿时收了满脸笑意,迅速起了身,从马上跳下来,负手走向战马奔驰而来的官道。
    来人到了他跟前,也快速地勒住了马匹,神色慌张。
    将军,末将探到了消息,凉城已经被攻下了。
    耶齐面色一变,他背后跟着下马车的温无玦也听见了。
    什么情况?耶齐神色震惊,快说清楚!
    来人咽了咽口水,忙道:昨天夜里,有人打开水闸,山泉灌入了城中,但几乎没人察觉。水下通道堵塞,排泄不及,到了今天早上就全结成了冰,那冰层厚度有两尺高,如今城中几乎成了一座冰城。据末将抓来的一个逃兵说,他们早上醒来的时候,兵器都冻结在冰块里面,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有一支骑兵突袭城墙,他们要兵器没兵器,全都赤手空拳上去的,没一会儿,整个城池就被拿下了。
    耶齐听得神色凝重,他身后的温无玦却微松了一口气,萧归总算干成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
    末将也不知道,那逃兵都吓傻了的,说得不清不楚,至今还没搞懂到底攻城的是谁?
    耶齐咬着后槽牙,目光狠厉,蓦地瞥见身侧过来的温无玦。
    他骤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盯着温无玦,目光冰冰冷冷的。
    温无玦不动声色地任由他盯着,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耶齐绕着他身侧走了一圈,丞相觉得,攻城的是谁?
    温无玦淡定道:可能是北燕。
    哈哈,怎么可能?耶齐简直像是听了大笑话。
    怎么不可能?温无玦反问道,难道将军跟北燕有联系?
    耶齐被反问得一愣,但见温无玦目光清透,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似的。
    他心头忽地大亮,心思明朗,如果温无玦早就猜到他是北燕的人,那么他先是支开萧归,打发他去率领前军,然后趁着夜间深挖渠道,水灌凉城,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耶齐凑近温无玦的身边,他此时还裹着大氅,狐毛滚边里头,是一截白净净的脖颈。
    他骤然一伸手,猛地用力掐住。
    声音恶狠狠的,丞相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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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撤退
    温无玦感觉自己的脖子随时可以被扭断, 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几天他发烧未好全,喉咙本就不适,现在更觉得堵塞干痒, 涨得满脸通红。
    将军、这话你该、扪心自问。
    耶齐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似乎要将他活剐了,亏他居然还喜欢他。
    这张脸, 真是极具欺骗性。
    就在耶齐掌中渐渐用力的时候, 四面山上蓦地冒出许多大梁士兵, 伴随着喊杀声在山上摇曳旗帜。
    长长的行军队伍顿时乱了,耶齐所在的军队惊觉已经陷入了包围圈中, 而后面大梁的士兵则瞬间改变队形, 尖矛相对,与山上的军队遥遥呼应。
    耶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早就已经布下了伏兵?
    温无玦在他手中已经说不出话了,脸涨得青紫,嘴唇发白, 几乎奄奄一息。
    耶齐看着这张五官精致得让人生怜的脸, 痛恨不已,天天谈笑风生的背后,居然是如此缜密的安排筹谋。
    他真该早点杀了他。
    耶齐!放开我们丞相!不然你别想走!
    官道两侧的山石之间,林洇手持长矛,怒目而视, 几乎要冲下去杀人。
    耶齐咬碎一口牙齿,今天不放过温无玦, 他是走不了的了。
    他闭了闭眼睛,他不是容易冲动的人,知道该怎么取舍才是最自己最有利的。
    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令他耻辱。
    但活着才有希望
    退后!谁敢动手,我立时掐断他的脖子!
    耶齐一声断喝, 松开了手,随后立刻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刃抵上,胁迫着温无玦往另一个方向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