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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苏慢觉得大燕的话特别夸张,她只是看出了那是脚气对症下药才治好,而且用了一管药就好也是运气。
    正想带着糖包离开这里,有人眼尖,看到人群外围的苏慢,迅速围住她把她一阵夸。
    有人问苏慢:“我儿媳妇两年了都没怀孕,你会配这个药不?”她们都知道苏慢去世的亲妈会点医术,对苏慢会配药这事儿也并不怀疑。
    苏慢赶紧否认说:“我不会,大燕这疙瘩只是碰巧会治,别的病一概不会治。”
    大燕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她拉住苏慢的胳膊说:“去我家拿欠条,我妈早就说让我把欠条还给你。”
    四个人一起往大燕家走,大燕兴奋地说个不停:“多亏了你把我跟二燕脸治好,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她跟她弟的婚事都得黄。
    苏慢被她的喜悦之情感染,笑着说:“以后你可别到处说这事儿,我这是碰巧能治你的疙瘩,别人要是有啥病我不能乱配药。”
    大燕说:“行,以后我不多说。”
    回到大燕家,翠香婶子在家,先把自己女婿安顿好,拉着苏慢又是一阵淳朴的感谢的话,把欠条还给苏慢之后,还拿了十几个鸡蛋非要让苏慢拿上。
    苏慢不肯收,翠香婶子说:“拿着吧,你们四个孩子过日子不容易。”苏慢推脱不过,只能带上。
    她检查着欠条,确认无误,看着那刚劲有力又洒脱的字迹,苏慢问:“这字是我爸写的?”
    翠香婶子说:“可不,你老栓叔不会写字。”
    都说自如其人,苏慢觉得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一定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做什么到处欠债或者违反规定投机倒把的事情。
    回到家,苏慢立刻把欠条放灶膛烧了,他们的欠款还剩七百。
    两天的时间,鸡圈、鹅圈都搭好,小鸡、大鹅进了圈,她们这个临时居住的小家算是安顿好了。苏慢喂鹅的时候都带着糖包,让她也喂。除了极少的鹅饲料,大部分喂的是野菜青草,还有糖包捉的蚯蚓,慢慢的,人跟鹅熟悉起来,算是认了新的主人。
    生产队的小麦晾到干透,大队长带着几个社员赶着牛车去公社交了公粮,回来之后剩下的小麦分到各家各户,苏慢家分到了四斤。
    他们这里改良后的麦种和化肥还有没推广开,小麦产量比较低,再加上这次冰雹影响,交了公粮之后分到社员手里没有多少。
    苏慢知道,苏向东肯定是要收小麦去黑市卖了,今年麦子少,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收。
    这天,四点多的时候苏慢听见轻微的声响醒了过来。瞧着外边的天色,已经能看清东西,她坐直身子看着外面,只见苏向东洗漱好之后,背上昨天准备好的挎包和蛇皮袋轻手轻脚走出院子。
    苏慢弯弯唇角,重新躺下准备再睡一会儿。
    苏向东踏着晨光,大踏步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红星生产队,听说红星生产队丰收,产量能比别的生产队高四成,而且下冰雹之前他们的小麦已经全部收割,收到小麦的希望更大。
    只是还没走一会儿他就饿了,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换。他怕早上做饭弄出动静把苏慢吵醒,她肯定会阻止他出来收麦子,于是他决定连饭都不吃,偷偷出来。
    他按按贴身口袋,借来的钱都藏在里面,挎包里除了昨晚就灌好的水,没有别的东西。他去取水壶准备喝点水灌个水饱,拿出水壶后,发现挎包里还有其它东西,取出一看,竟然是烧饼。
    他赶忙把挎包转到身前查看,一个,两个……竟然有八个大烧饼。烧饼烙得金黄,上面沾了满满一层白芝麻,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不用想,肯定是苏慢偷着放进去的。
    霸道的香气蹿入鼻端,苏向东觉得胃部不住收缩,饿得他挠心挠肺得难受,咬了一大口烧饼,大口嚼着,突然觉得喉头一阵气噎,一股酸涩之意蔓延至鼻端,他抽抽鼻子,连忙喝了点水才把烧饼咽下去。
    他摇摇头,抿抿嘴唇,一定不是被苏慢感动,一定是吃得太急了。
    走到红星生产队,他从主路拐到小路上,路边有个带孩子的小嫂子盯着他,看他长得俊,穿着也干净不像是坏人,主动开口:“大兄弟你从哪来啊?”
    各个生产队一般不会去生人,除非是各户人家的亲戚,苏向东也不太想跟年轻人搭话,一般家里岁数大的人才能做主。不过看着那妇人带孩子态度也挺友好,编了来处之后问:“嫂子你家有没有多余的麦子要卖?”
    妇人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苏向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嫂子,我十七了。”
    苏向东长得个子高,那妇人并未怀疑他,而且他长得好看说话很客气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她说:“有三十斤想要卖,自己家留个二十斤就行,价合适就卖,你多少钱一斤收。”
    苏向东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才说:“三毛一斤。”
    妇人摇摇头:“太少了,三毛钱我公公不卖,你跟我去我家看看?”肯定要比卖给粮站价格高才会卖。
    第19章 卖面粉
    天已经黑透,苏向东还没回来,时间越晚苏慢越担心,他去收粮食其实比去黑市还安全,就怕遇到故意举报的。苏慢不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苏向南和糖包俩人正借着月光洗着自己的衣服。
    等俩人洗完衣服,苏向东还没回来,苏向南目光炯炯地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糖包坐在小板凳上眼睛发粘,已经在打瞌睡。
    苏慢对他俩说:“苏向南快回去睡觉,明天你还要上学呢。糖包你也去睡觉,我等你们二哥。”
    苏向南拍拍胸脯:“我是男子汉,我在这等,要不你回去睡?”
    糖包揉揉惺忪睡眼,指指自己,意思是我也陪着你。
    苏慢不再劝他们,走到侧门外,看到苏向东正好走回来,本来挺直的脊背微弯,肩上扛着多半蛇皮袋小麦,目测有六十斤。
    能收这么多小麦,他肯定是走了很远的路,一路扛回来,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流了多少汗,还得避着人,他才这么晚回来。
    他神情微怔,本来以为他们都睡了,没想到还在等他,而且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他把小麦扛进自己屋,藏好,又走进院子。
    这一刻,他宁愿他们都睡了,而不是还在等他。
    他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淌,瞧着苏慢的神情不像生气,心下稍安,坐在树墩上,擦了把汗,等着苏慢问话,心里盘算着怎么回答她。
    三人都瞧着他不说话,苏向东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温馨,他想努力赚钱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
    哪知这样心绪澎湃的想法被苏慢轻飘飘化解,她拍拍他的肩膀说:“努力以稚嫩肩膀扛起家庭生活重担的苏向东同志。”
    一点都没有感动,也不带嘲讽,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好像话里的意思是根本就不用他这样做。
    苏向东:……
    苏慢不再说别的,只对弟妹说:“行了,你们二哥回来了,都赶快去睡觉。”
    苏向东:……就这样,准备好的话都不用说了?
    说完,三人全部进了屋,苏慢还搁下一句:“锅里给你留了一碗粥,还是温的。”
    苏向东坐着休息一会儿,洗了把脸,才进灶房把锅里的粥端出来,香甜可口的大米粥,配上切得细细淋着麻油的咸菜丝,每吃一口都觉得喉咙和胃部特别舒适。
    第二天,苏向东和苏慢都早起,苏慢边蒸馒头边问他:“本钱哪里来的?”
    苏向东回答:“借来的。”
    苏慢问:“是不是快用完了?”
    苏向东默然,他不用说,好像苏慢什么都知道一样。过了三十秒他说:“今天还够。”
    馒头蒸好,苏慢拣出五个让他当早饭吃掉一个,剩下的四个带上,又跟他说“我会把麦子淘洗好晾好。”
    苏慢又睡了个回笼觉。早饭三人也是吃得馒头,苏慢还做了个凉拌豇豆。之后苏向南去上学,苏慢眼见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白亮白亮地照着,她准备淘洗麦子。
    怕有人来发现她们家有这么多麦子,她把门插好,带着糖包用木盆、水桶、笊篱淘洗着麦子。
    淘洗完麦子,均匀地晾好。到了傍晚,麦子晾好,用牙一咬,嘎嘣脆,用来磨面粉正好。她把麦子收进干净蛇皮袋里面。
    苏向东今天也回来的很晚,是把本钱都花光了回来的,大概也收了六十斤小麦。
    第二天正好是个星期天,苏慢让苏向南在家带糖包,她要跟苏向东一起去黑市。
    “不用你跟我去,你去卖蛋糕我都没跟着你。”苏向东说。
    苏慢背上挎包,拿上帽子不由分说地说:“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我跟你说两点,一是生命最重要,千万不要往那条能走车的大路跑;第二见到红袖章不要慌,我们没去过几次黑市,还没成年,被抓也不会有多大的惩罚。”
    苏向东抿了抿唇,默默背起昨天苏慢淘洗好的小麦,算是默认苏慢跟他一起去。
    他们走得早,路上并没碰到多少人,到了面粉坊,不少人在等着磨面,苏向东径直走到门口,朝里面张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喊了声:“马叔。”马叔是他家拐了好多弯的亲戚。
    马叔脸上、眉毛上沾了一层白色的面粉,很快迎了出来:“向东啊。”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麦子,他背来这么多面粉,马叔能猜出他是收来准备卖到黑市的,不过马叔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机器上的麦子磨完,就开始给苏向东磨面。
    六十斤小麦磨出五十一二斤面粉。他们先把麦麸寄存在面粉坊,背着面粉去了县城。
    他们俩做了分工,苏向东呆在小胡同里,苏慢挎着装了不多面粉的面粉篮子引客,说好了确定要购买的才带到苏向东那里去买。
    面粉限量供应,那些吃供应粮的人即便有钱有票每个月也是固定数量面粉,想要更多的就会到黑市来买。
    他们卖七毛钱一斤,很快五十多斤面粉全部卖完,一共收到三十五快多。
    卖完面粉,两人放松许多,苏向东说:“你等我一下。”
    两人一阵七拐八拐,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门前,苏向东抬手敲门。
    苏慢觉得也许这里是黑市头子呆的地方,门紧闭着,她感觉有人在门后凝视着他们。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花间一壶酒。”
    苏向东回答:“对影成三人。”
    苏慢:……黑市对暗号都要这么有文化吗?
    门里的人确实在看他们,他问:“她是谁?”
    苏向东说:“我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说:“进来吧。”等两人走进去,门又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慢坐在门口树荫下的石凳上,苏向东自己往里走。
    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堆票证,说:“我花五块钱买了各种票,给你去供销社买东西用。”
    苏慢看着里面的肉票、布票等票证,说:“可以啊,苏向东。”想不到苏向东跟黑市头子还认识,也许她低估了苏向东的实力。
    俩人离开之后,苏慢问:“咱们直接把面粉卖给他们呗,省得自己卖担惊受怕。”
    苏向东摇头说:“利润太低,在让他们吃差价,不剩多少了。”
    确实如此,六十斤小麦的成本是二十多块,赚了十几块钱。
    眼看着走出黑市范围,突然一群人冲了过来,苏慢下意识拉上苏向东拔腿就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声,紧急之中,苏慢转头看,看到一个跟糖包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摔倒在地,他妈正焦急地去拽他。
    那对母子看着眼熟,苏慢甩开苏向东的手,返回几步,帮忙抱起孩子,拉上年轻母亲,就朝小路对面的胡同跑。
    第20章 终于肯来找我
    摆脱身后的红袖章,他们顺利混到大街上的人群里,苏慢把孩子还给母亲,那孩子很瘦,身上肉不多,抱着很轻。四人放缓脚步,苏慢想起来这对母子是同生产队的青桃和门墩。
    她刚穿过来那天,来她家讨债的人里面就有青桃,也就是说青桃也是她家的债主。
    苏慢看着门墩问:“黑市风险这么大,你怎么带着孩子来了?”
    青桃说:“我卖些自己做的吃食,没人给看孩子,上次留他自己在家他差点掉池塘,我只能把他带出来。”
    苏慢沉默,要不是实在需要赚点钱,谁会到黑市来?青桃母子肯定也是被逼无奈,她想着自己手里还有一百块钱,就打算回去把青桃母子的债给还了。
    四人往回走着,苏慢问:“孩子爸呢?”知道孩子爸是回城知青,但她还想多问两句。因为她觉得青桃是个善良的人,明明自己生活困难也没来她家催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