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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 第150节
    司阙弯下腰来,亮着眼睛盯着尤玉玑的眼睛,认真问:“可以把我自己画在姐姐心上吗?”
    第149章
    话说得像裹了蜜似的,实则明目张胆干些登徒子的行径。别人作画是用笔墨,可他却是用嘴巴。
    尤玉玑拢了衣襟,挑帘下了床榻。她回头望过去,光线昏暗的床幔里,司阙睡着。他醒着望过来时总是一张笑脸,而当他睡着了又恢复疏离冷傲之姿。
    尤玉玑在司阙的眉目上多看了一会儿,为他理了理被角,缓缓放下床幔。因解毒故,司阙最近总是贪眠。
    她觉得有些闷,走到窗口,动作轻柔地将窗户推开。可惜今日无风,并没有她渴望的凉风拂面。
    屋子闷,外面闷,连带着她心口也觉得越发闷闷的。
    尤玉玑从小到大极少做事犹豫不决,唯独今朝一直陷在困惑迷茫中,也不知是看不清前路,还是不愿往前走。
    尤玉玑回身,倚靠着窗口望向床榻的方向。遮光的床幔放下来,遮了司阙的身影。她隔着床幔相望,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目光逐渐变得虚空。
    起先还计较着,较劲似的想要他爱得更深些,想要他对她全心全意恨不得掏心掏肺再也不会说半句谎话。然而自从被他从东宫带出来,很多事情变得说不清。那些原本在意的事情,也变得没那么在意。
    那么未来呢?
    尤玉玑微微蹙起眉。
    他们两个人有了分歧,他们想走的前路并不一样。她盼着离开陈京,回司地也好,回母亲的宿国故土也罢,总好过留在陈京,所求不过自在些。
    而他和天下大部分男子一样,开始为权谋。
    权势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危险的东西。
    尤玉玑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腹部。她不想再将责任推给孕期情绪敏感,她知道是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
    “阿姐!”窗外响起尤嘉木的声音。
    尤玉玑立刻转身,朝立在庭院里的弟弟低声说了句就来。她将窗户关上,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见没有吵醒司阙,才悄声走出去。
    尤嘉木站在院中,看着姐姐走出来,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姐姐的肚子上。他很快移开视线,笑着说:“姐姐,我们好久没一起走一走说说话了!”
    “那嘉木给姐姐讲一讲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尤玉玑笑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往后院的花园去。
    尤嘉木很开心地跟姐姐讲起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只是偶尔视线不由落在姐姐的肚子上。他与元逸哥哥回来时,便发现了姐姐有了身孕,姐姐没有主动说什么,他忍着好奇也不敢多问。
    尤嘉木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
    尤玉玑转眸望过去,见他神情呆呆的。尤玉玑笑笑,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尤嘉木回过神来,立马摆出一个笑脸。
    尤玉玑有些累了,扶着围栏在凭靠坐下,她含笑问:“嘉木何时变得这样吞吞吐吐了?”
    尤嘉木泄了气似的挨着姐姐坐下,低声开口:“姐,我只问你这大半年有没有欺负你?”
    一句话问出来,他整个脊背都绷紧了。第一次上战场打仗时都没这般紧张过。他抬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姐姐,不希望看见姐姐眼中任何可能出现的躲闪目光。
    尤玉玑笑笑,拉住尤嘉木的手。别看年纪不大,他的手很大,上面还布着一层茧。尤玉玑拉着尤嘉木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尤嘉木吓了一跳,瞬间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他眉目之间竟有几分畏惧。
    尤玉玑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她重新拉住尤嘉木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她垂着眼,声音温柔:“嘉木要当舅舅了。”
    尤嘉木张了张嘴,想说姐姐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真正的姐夫现在在姐姐房里睡着。”
    尤嘉木瞬间扭头朝姐姐房间的方向望去,两个人走了有一段距离,白墙与树枝掩着,已看不见姐姐的房间。他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尤玉玑,嘴巴长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尤玉玑抬手,抬一抬尤嘉木的下巴,将他的嘴巴合上。她柔声说:“我们很好。只是他身体不太好,近日事情也多总是奔波。等忙过了这一阵,再让嘉木正式唤她姐夫。”
    尤嘉木眉头仍旧拧着。
    分明姐姐这样说,他应该放心才是。可是名分不在,他瞧着姐姐鼓起的肚子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重新打量姐姐的表情,自昨日归家回来便悬起的心慢慢放下。
    “阿姐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些。不过若有什么不舒心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和嘉木说才行!”
    “嗯。”尤玉玑含笑颔首。面对家人时,她总是温柔的。
    “哦对了我这里有糖!给姐姐买的!”尤嘉木从腰间荷包里翻出几块糖塞进尤玉玑的手里。
    他的视线越过尤玉玑望向躲在梧桐树后的尤衡,冲元逸哥哥使眼色。明显姐弟两个的谈话尽数被尤衡听见了。尤衡咧着嘴笑,冲尤嘉木点头。
    两日昨天归家发现尤玉玑有了身孕,这两人昨天晚上皆是一夜没睡,思来想去,让尤嘉木今日过来谈谈话。而尤衡则躲在暗处抓耳挠腮地偷听,倘若真是鸢鸢被人欺负了,他一个暴跳就冲出去砍人!
    尤玉玑垂着眼睛,慢慢剥开糖纸,将橘色的糖块放进口中,假装没看见尤嘉木朝她身后拼命挤眉弄眼。
    尤玉玑早就看见蹲在梧桐树后躲着的二哥了,毕竟近十尺的身量,可不是那么好躲的。
    思索着二哥那身量蹲在树后躲着应当不会太舒服,尤玉玑一块糖没吃完便站起身要回去。尤嘉木送尤玉玑往回走,尤衡这才站起身,敲了敲蹲麻的腿。
    尤嘉木将姐姐送到小院门口便跑开了,飞快跑去给尤衡汇合。兄弟两个商量着了一下,去屋子去抓人显然不太好,不如派人守在尤府各个门口,铁了心要看看偷香人是何方神圣!
    可惜,他们两个并没有能如愿。
    确切地说,尤玉玑回了屋,悄声挑开床幔时,床榻空空,已不见了司阙的身影。尤玉玑在床边立了一会儿,悄声将床幔放下。
    她回头走向桌边,上面放着一支步摇,是司阙留下给她的。她在桌边坐下,捏着步摇轻轻晃了晃,目光柔弱无力地跟着晃动的流苏。
    不多时,景娘子脚步匆匆进来禀告陈安之来了。
    “上午闹了那么大的笑话,这会儿往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又黑着张脸没事找事!”景娘子不悦抱怨。
    景娘子这话反倒让尤玉玑想起了翠玉,她竟是没有想到翠玉会有这样的造化。尤玉玑走向梳妆台,取出抽屉里的信封,起身往外走,她询问:“春杏那边都安排好了?”
    景娘子点头:“夫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眼看着尤玉玑跨过门槛,景娘子赶忙上去搀扶了一把。
    陈安之焦急等在花厅里。从王府赶过来时,他满心想着司菡的话,匆匆赶过来这一趟是为了寻他心心念念的阙公主。然而真的到了尤家,他不由又多想了其他——想到这半个月自己无数次的决心和打算。
    不是说好了回来之后洗心革面,善待一妻一妾再不准后宅那般乱了?
    他签下名字的和离书还在尤玉玑的手中,外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尤玉玑从他签下和离书那一日起便不再是他的妻。
    当下之际,应该先将尤玉玑哄回去才是。
    毕竟,在这场姻缘里,他的确有错,当初听信方清怡的诬陷挑拨没少冤枉、斥责尤玉玑。事已至此,他为了未来的平和生活,勉为其难低头一次也无妨。
    至于阙公主?既然阙公主与尤玉玑关系好,他将尤玉玑哄回去了,还怕司阙不回去吗?纵使这两个可怜女人曾相拥取暖,日后有了他的疼爱,她们知道了他的好,自会安生下去。
    她们两个人关系好,也好。这样三个人的后宅才会更和谐……
    脚步声打断了陈安之的思绪,陈安之回头,望向出现在门口的尤玉玑。屋外的暖阳落在她的肩上。陈安之怔怔望着尤玉玑莹白如雪的脸颊,也不知是不是这么久军中生活不见女子,恍惚间竟被这一瞥惊艳。
    八个月不见,尤玉玑不见清瘦,反而变得腴润了些,面色极好,皎若明月。她仍旧穿着喜欢的浅紫色裙衫,布料轻盈,裙尾无风自动。只是多加了一件鸭卵青的宽大披肩,绕过臂弯,一边长一边短地垂在身前,将上半身半遮着。
    瞧见尤玉玑比他离开时更丰腴了些,陈安之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难道她这里就不曾担忧过他在军中吃苦受伤,甚至有性命之忧?
    尤玉玑跨进门内,款款走过去坐下,动作自然地理了理披肩,搭垂在身前腿上。
    “正想去王府寻世子爷,没想到世子爷这便过来了。”尤玉玑略一抬手,“世子爷请坐。”
    “想要寻我?”陈安之望着尤玉玑的眼睛,重新在椅子里坐下。
    抱荷带着侍女端茶水、点心进来。她将茶杯重重放在陈安之面前,转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尤玉玑问:“不知王妃可与世子说过一起去宗门送上和离书之事?”
    陈安之的眼睛瞬间黯然下去。这事昨天晚上王妃便让身边的谷嬷嬷说给他听了。陈安之很是不高兴,觉得王妃趁他不在家时,私自做决定是很不好的行为。他本是想去找母亲问问可有回旋余地,思及母亲刚生产没几日不宜叨扰。再者后来他得知阙公主不见了,他便将事情放在了一旁,直到今日登尤家的大门。
    “听母亲说了,只是……”陈安之有点不知该如何挽留。
    “玉玑。”他认真喊她的名字,目光真挚言辞恳切,“这一趟随军八个多月,我想了很多。过去的确是我有眼无珠,被小人蒙蔽、挑拨,对你不够好不说,还说过许多过分的话。这些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景娘子立在尤玉玑身后,听着陈安之如此真诚的道歉,在心里嘀咕:早干什么去了?她视线落在尤玉玑身上,宽大的披风遮了尤玉玑的孕肚。
    尤玉玑神色淡淡,听着陈安之的诚挚道歉,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越是如此,陈安之心里逐渐开始慌。他不明白尤玉玑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他如此真诚的道歉,也换不了她一个表情?
    陈安之坐立不安地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他舒出一口气,将茶盏放下。
    “玉玑,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错过了这场天赐的好姻缘。我希望这一切都不晚。我们、我们……”陈安之扭捏地咽了口唾沫,“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尤玉玑安静坐在那里,陈安之说话时,她得体地望着他,完全说不上失礼。可偏偏对陈安之放下世子身份的卑微道歉,没有一丝反应。
    陈安之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脸颊会发烧。甚至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到了无地自容。
    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不能半途而废啊!
    难道这八个月畅想的美好三人眷侣就这么被扼杀?不行的。
    陈安之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再度开口:“玉玑,要我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其实、其实是我少年不知事没能看懂自己的心,我早就从心底把你当成了我的妻。没错,我最初对你有很多误解。可拨开云雾总能见到月明不是?”
    陈安之脸颊忍不住泛红,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他朝尤玉玑走出一步,在看见尤玉玑微微蹙眉后,稍微冷静了下,及时停下脚步。
    他忍着脸颊上的发烧,望着尤玉玑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更显深情些。他说:“玉玑,你是个很好的女子,是我有偏见而不知。也、也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在意你才不愿意你抛头露面啊!这难道不是正好证明了我有多在意你?而且……而且离开京城的八个多月,远离京城的繁华,我一下子冷静下来,想了很多事情。想得最多的,是你。”
    “这离开的八个月我才知道何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误会解除了,我方明白你早就住在了我的心里。我对你早已是情根深种,相思千回百转,爱意绵绵不可自拔!”
    尤玉玑忽然有点想吐。
    她偏过头,及时捏了一块白瓷小碟里的蜜饯放进口中,缓一缓。
    景娘子和枕絮悄悄眼神交汇,再移开目光。景娘子板着脸脸色难看,纵使枕絮性子好也在心里生出想要将人撵走的冲动。
    “你不信我吗?难道要我把心刨出来给你看吗?”陈安之急问。
    蜜饯甜甜的味道在唇舌间晕开,再辗转纾解了胃口的不适。尤玉玑开口:“我信你。”
    枕絮睁大了眼睛,惊愕不已。
    陈安之一愣,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来。他就知道尤玉玑不是表面上那样决绝,也不妄他低三下四一回。反正来日方长,日后让她补回来就是。
    “不过,”尤玉玑话锋一转,“我与王妃亲自进宫向西太后禀明和离之事,也是她老人家让我们将和离书递上宗门。若不依言,恐不宜。”
    陈安之皱了眉,道:“我们再去见……”
    尤玉玑打断他的话:“如今新帝即位,正是乱的时候。先帝是她老人家一手养大的,先帝去了她老人家必然难受,这个时候怎能用这样的小事去打扰。”
    陈安之听了尤玉玑的话,亦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将他与尤玉玑早已和离的事情公之于众,尤其是在他今日如此卑微讨好之后,更加不愿放弃,否则他的卑微还怎么讨回来?
    花厅里一瞬间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