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礼部?”玖珠捧着食盒走下马车,仰头看着礼部大门上的牌匾,惊叹不已:“好漂亮的字。”
春分走到看护礼部大门的护卫面前:“大人,明侍郎府中家眷,为明侍郎送食盒,请大人代为通传。”
“请姑娘稍等。”女眷前来送食盒是常事,护卫打了一个手势,便有人进去通传。
玖珠第一次来礼部,就连门口那对石狮子,都觉得格外威风凛凛。
父亲好生厉害,能在这里任职。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传来,玖珠回头的瞬间,笑弯了眼睛:“殿下。”
“你怎么在这?”宸王从马背上跳下来,看到玖珠怀里的食盒:“给明侍郎送餐食?”
“左右我无事,听母亲安排人过来送餐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玖珠疑惑地看着宸王:“殿下为何来这里?”
“本王自然是有正事。”宸王微微抬起下巴:“本王也在礼部任职,可不像你这个小姑娘,整日无事可干。”
“殿下好厉害。”玖珠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宸王,眼里好像有星星洒落。
原本打算来礼部看看就走的宸王,看着这双亮闪闪的眼睛,淡笑一声:“不过是小事。”
“殿下可知这幅牌匾是何人所写,字很漂亮。”
宸王抬头看牌匾,凝神细想片刻:“此字乃名臣王稼虚所写,他陪先祖打天下,定制律法,一生清廉,刚正不阿。他死后,无数百姓自发为他戴孝守陵,称其为青天大老爷,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
“殿下懂得真多。”玖珠感慨:“能让那么多百姓爱戴,一定是个好官。”
“自然,能有此等能臣,是朝廷之幸,也是百姓之幸……”
“微臣见过王爷。”明敬舟走到宸王面前,行礼:“不知殿下来,微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宸王扶起明敬舟,回了半个晚辈礼:“你我在礼部共事,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共事?
连礼部门都没踏进来,也算共事?
“父亲。”玖珠把食盒交给明敬舟,开心地给宸王行了一个福礼:“没想到殿下与父亲是同僚,日后还请殿下多多照顾家父。”
“好说,好说。”宸王微笑:“明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晚辈还有很多地方想向大人讨教。”
玖珠觉得宸王殿下说得很对,于是转头认真地看着明敬舟:“殿下还很年轻,有不懂的事很正常,父亲要多教教殿下哦。”
明敬舟看着对自己友好微笑,还给自己回晚辈礼的宸王,抱紧了怀里的食盒。
宸王殿下,你不对劲!
第18章 二月二 这一日,倒配得我儿大婚……
“父亲?”玖珠见明敬舟不说话,疑惑地眨眼看他。
明敬舟回过神来,笑着点头:“你放心,身为人臣,父亲自会恪尽职守,不让陛下失望。”
如果让陛下失望的是宸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时辰不早,你先回去。”明敬舟微笑:“ 为父先带殿下进去。”
“好的,女儿不打扰父亲与殿下了。”玖珠往后退了几步,摆手:“你们快进去吧。”
宸王听出明敬舟话中的敷衍之意,挑眉朝玖珠笑了笑,跟在明敬舟身后,进了礼部大门。
路上碰见的礼部官员,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匆匆忙忙行完礼就跑,跟这些人相比,在前面引路的明敬舟反而显得正常了。
“殿下,这里是微臣与诸位同僚用膳食的地方。不如殿下先去屋子歇息一番,待微臣用完餐,再向您汇报礼部的相关事宜。”明敬舟把食盒放在地上,恭敬地朝宸王行了一个礼。
“明大人无需客气。”宸王弯腰提起食盒,掏出手帕擦了擦食盒底部:“恰好本王也未用午膳,厚颜与大人同桌用膳,想来大人不会嫌弃。”
明敬舟:“……”
嫌弃是嫌弃,可不太敢说。
“殿下,请。”推开礼部公厨的大门,明敬舟看着正在交谈的同僚们戛然而止,忙不迭地扔下筷子起身向宸王行礼的模样,内心竟升起了一股诡异的满足。
这才对嘛,有难同当才算是同僚。
“诸位大人不用大礼,本王来到此处,是来请教诸位大人的。”宸王挑了一张空桌,把食盒放到桌上:“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诸位大人把本王当作普通同僚就好。”
大家都知道宸王说的是客套话,对他们而言,宸王愿意说客套话,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在他们预想中,宸王有可能来了就走,也可能把他们指挥得团团转,甚至对他们指手画脚,挑三拣四都有可能。
礼部尚书长长松口气,宸王殿下……也不是那么难伺候嘛。
人性便是如此,对一个人期待过高,总会忍不住处处挑刺。可若这人向来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突然客气两句,反而让人心生欣慰,甚至觉得自己比别人不同,才能得到这份特殊。
宸王把食盒里的菜都摆到桌上,叫小吏打了饭,见明敬舟还站在旁边,笑着招呼:“明大人,坐下一起用饭啊。”
明敬舟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
这都是他的菜,用食盒底部烫水温着,一路送过来都不会凉的菜!
掀衣袍坐下,明敬舟拿起桌上的筷子,竹筷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宸王夹菜的动作一顿,看着掉在桌子上的筷子尖愣住。
“让殿下见笑了。”明敬舟尴尬一笑,换了双新筷子:“礼部经费有限,碗筷也是反复使用,颇有些脆弱易折,所以即便是我等文弱之人,也常常不小心弄断。”
“原来如此。”宸王捡起断筷,顺手扔进旁边的装废弃物的藤筐中:“诸位大人生活清苦,待本王熟悉礼部事宜后,就上奏父皇,让他拨钱下来,修缮礼部。”
“多谢殿下。”礼部尚书李恩端着碗筷过来,厚着脸皮陪笑:“等会下官带殿下到四处走走,给您说一说哪些地方破败得厉害,免得殿下日后不小心经过这些地方时,被瓦片或是墙灰砸了头。”
宸王:“……”
“要是殿下嫌下官一个人作陪无趣,明大人也可以一起。”礼部尚书李恩对宸王讨好一笑:“殿下意下如何?”
宸王沉默,他开始回忆,究竟是哪一步走错,才让他踏上为礼部讨要经费的道路?
一开始,他只是想来礼部走一走,然后找借口跟父皇说,礼部与他不合。
“殿下?”李恩眼神殷切。
宸王放下筷子:“多谢大人,本王日后会多加注意。”
李恩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明敬舟,希望他能开口让殿下明白,重点不是注意掉东西,而是他们礼部很破,需要花钱修缮的那种破。
明敬舟低头,举止优雅斯文的……吃饭。
他只是一个文弱的,肚子饿想吃饭的小小侍郎而已。
给父亲送完饭的玖珠,心情很好地坐上回家的马车。
半途中,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前方是平远侯府的马车。”春分掀起帘子,探身问玖珠:“我们可要避让?”
“平远侯府?”玖珠从车窗探出头看了一眼,无数仆侍围在马车旁边,路过的百姓无不避让。
“让。”玖珠收回视线,放下车窗帘子,不再多看。
春分点了点头,转身对车夫道:“小姐有令,避让平远侯府马车。”
平远侯府老夫人见马车稍稍停了片刻,问身边的丫鬟:“前方有何事?”
“前方有马车挡住了去路,对方知晓我们身份后,就避让开了。”丫鬟屈行进马车,轻轻给老夫人捶着肩背。
“给家里那些小的说,出门在外,不可如此宣扬,免得带累了娘娘与齐王殿下的名声。”老夫人闭着眼睛养神,掩去身上的疲意:“可知道是哪家的马车,让望楠亲自去道谢。”
儿子病重,嫡长孙是侯府世子,由他去方才能显出侯府的谦逊。
“在下平远侯府世子郑望楠,多谢贵人让路。”郑望楠打量着这辆没有家徽的马车,连马都没有下,在马背上作了一个揖。
“郑世子客气了,长者为尊,我家小姐身为晚辈,理应让老夫人先行。”春分跳下马车,行了一个大礼。
郑望楠看着这个婢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何处见过。
“世子,请。”春分拂袖做了请的姿势。
“多谢小姐。”因为这份隐隐约约的熟悉,郑望楠朝马车方向,再次行了一礼。
他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准备转身离开时,前方又有人骑马过来。
“齐王殿下!”郑望楠看清马背上的人,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拉着马儿避让到一边。
“表弟。”齐王注意到平远侯府的马车,让马儿停了下来。
方才还端坐在马车里的侯府众人,全都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外祖母请不要多礼。”齐王下马扶着年迈的侯府老夫人:“祖母与诸位这是去哪?”
“殿下婚期将近,老身年迈无能,唯有带家中晚辈去观中祈福,祈求上苍保佑殿下福气绵延,事事顺利。”侯府老夫人看着齐王,眼中满是慈爱:“殿下近来可好。”
“劳外祖母挂念,我一切都好。倒是您老人家清减了,若是因为孙儿的事,让您老人家受累,孙儿又该如何自处?”齐王注意到角落里还停着一辆没有家徽的马车,这辆马车分明是在避让平远侯府的车驾:“这辆马车,是哪家的?”
马车帘动了动,一个穿着浅湖色裙衫的少女,扶着婢女的手,踩着脚凳走了下来。
“臣女见过齐王殿下。”
郑望楠眼神亮了亮,是那个把俗气发钗戴成了闪耀星星的小姐。
郑家的女眷却是变了脸色,这辆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里,坐的竟然是宸王未婚妻?!
想起贵妃寿宴上,苏贵妃对她摆在明面上的维护,她们心里有些发虚。
方才两边马车相遇时,她们可是连想也没想,就等着对方避让。若是苏贵妃知道她们在大街上逼着她未来儿媳避让……
齐王看了眼齐家人的面色,还了玖珠半礼:“明小姐。”
玖珠侧身避开这个礼,垂首敛眉:“臣女不敢受殿下的礼。”
“方才不知是明小姐经过,车夫不懂事,耽搁了明小姐行路。”侯府老夫人往后退了一步:“明小姐请。”
玖珠笑:“老夫人是长辈,晚辈岂有不敬长辈之理?不过现在老夫人与齐王殿下交谈,晚辈不欲打扰,请老夫人原谅晚辈先行。”
平远侯府的马车避让到一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玖珠屈膝向侯府老夫人跟齐王行了一礼:“多谢齐王殿下,多谢老夫人。”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多看一眼齐王,尽管他誉满京城,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她、她是明家小姐?”郑望楠呆呆地望着马车远去,“怎么能是明家小姐呢?”
明家小姐,不就是宸王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