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朝堂不太平,一贯温和的太子居然破天荒发了脾气,前几日把一干大臣以抗旨不遵打扰圣上静养的名义给关在了各自的府里闭门思过,没有圣上的亲笔口谕不得出府门一步。
而皇帝虽说召见了几位大臣,但是说话有气无力,连床都下不了。
长明宫内,恒帝手握宝剑,一剑挑了灯架上的烛火,他收剑回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刘青匆匆开门,恒帝见他慌忙,问道:“何事?”
刘青回答道:“回皇上,飞鹰失踪了。”
恒帝似是早有预感:“嗯,朕早有预料,安王有所行动,肯定不会留下一颗朕的棋子在边上。看来他知道的不少,风雨欲来啊。”
刘青担忧道:“如今失了飞鹰这颗棋子,再就不好摸清安王的动向了。”
“哼,依他的性子,最好的行事机会无非是这次春狩上,纵然这次他不动手,朕也得逼反他,替宵儿除了这个心腹大患才好。”
过了片刻又道,“刘青,你准备着,让鬼七来见朕吧。”
宝相寺内,白子羽正同慈恩大师对弈,白子悠然中透着凌厉,围了黑子,却又始终不落杀招,慈恩合十道:“公子既然心有不忍,又何必执意如此呢?”
白子羽丢了棋子,苦笑:“我命不由我。”
慈恩道:“阿弥陀佛,因果循环,只盼公子能以苍生为念,少造些杀孽。”
燕瀛泽趴在寺院后的大佛头顶上晒太阳,,只刚好能看到白子羽与慈恩,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佛高约两丈,头顶上正好一片平坦。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看到慈恩离开了,便跳下来,白子羽觑了一眼大佛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敢如此不敬神佛了吧。”
“我敬他做什么?能保佑我长命百岁不成?”他一贯无谓的语调,转头端详了棋局片刻道:“要不要来一局?”
燕瀛泽执黑,与棋盘上先落下一子:“你与慈恩大师认识?”
白子羽紧随,落下一颗白子:“父辈的交情。”
倏忽间,黑子攻势凌厉,白子守得悠然,黑白缠绕,一局棋从日中到黄昏,到了最后,棋盘上只余一局长生劫。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丰十九年二月初一晚子时,刘青与一位头纱掩面的人进了长明宫,那人见到恒帝下跪行礼道:“属下鬼七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鬼七起身,解开了头上的纱罩,恒帝面前出现了一个和李玉宵一模一样的人,恒帝看着这张脸,仔细端详了许久道:“你的易容术果然高超,若不开口,连朕都无从分辨了。”
恒帝盯着面前与自己儿子别无二致的脸沉思了许久,从桌上拿起了那张夹在奏折中写有“安王装病欲反”的纸条看了一会儿道:“传燕瀛泽进宫。装了这么些年的猫,该是让他变成豹子的时候了。朕倒想看看,他能不能从这场混乱中活下来。”
于是,燕瀛泽便在半睡半醒中被匆匆而来的刘青带进了长明宫中,身边是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鬼七。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将白子羽宣到了恒帝的御书房中,从半夜一直到天明。
纵然皇帝病重,但二月二在上林苑照常举行春狩,图个开年大吉。
恒帝到上林苑的时候,百官已经到齐了,各家公子少爷更是盛装出席,在家窝了一个冬天,都想着可以出来一试身手。
皇帝端坐在高台上俯瞰着脚下的臣子们,太子坐在边上百无聊赖。众臣总觉得今天的皇帝与太子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奇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围场范围广阔,众人都迫不及待的策马向着密林中而去,期盼着可以在天子面前一展身手,拔得头筹。
今日的阴云颇厚,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迫感,皇帝在太子的搀扶下步下了高台,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此次春狩皇帝并没有带多少人来,所以世家弟子与众多官员入林后,场中也就只剩一千羽林军护卫。
今日的恒帝似乎兴致不错,叫侍卫牵过来一匹马,自己上了马,手执弓箭,看样子是准备自己也去打猎。有心细的人终于发现了皇帝的异处,平日里从不离身的近侍刘青竟然第一次不在恒帝身边。
恒帝上马狂奔了一阵,已经离围场中心很远了,便拉紧缰绳停了下来,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太子与六名护卫。恒帝看了太子一眼,眼中闪出了一丝不耐烦。策马又往密林深处奔去。
冷不防四周破空声起,一阵箭雨袭来,恒帝滚下马背就地翻身藏在了一棵树后,却见太子踏马而起,抓起鞍上宝剑朝着一个方向刺去,剑破肉的声音传来,一个黑衣人被刺得从树上坠了下来。身后六名侍卫诧异了,太子何时有了如此好的身手?
还没有等几名侍卫反应过来,恒帝便从树后急掠而出,手中的弓箭射到了一名黑衣人,然后拔了背后长剑顺势一挑,躲开了又一波的箭雨。这是遇到刺杀了,他此刻脑子转的飞快,拿着弓箭的黑衣人起码有二三百个,硬拼肯定不行,箭只适合稍远距离的攻击,近了肯定没有长剑好用,打定主意,他从两棵树后绕过去,到了那群人藏身的后面,太子被六名护卫围在了中间。
剑如秋水,龙吟声起,几名黑衣人已经受了伤,但是攻势仍未停止。随即手持长剑的黑衣人便又在间隙攻出,六名侍卫挥刀击落接踵而来的箭雨,护着太子往密林深处走去,很快后面的侍卫也赶过来了,护着恒帝且战且退。
围场的西面,九叔接过手下递来的纸条,看罢脸色变了,对着赵夫人道:“少主刚传来的消息,让夫人取消这次行动,情况有变。现在原因还不明。”
“不行,箭在弦上,今日我势必要取了李焱性命。”赵夫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夫人……”
“不必多说了,吩咐他们准备好。”赵夫人打断了秦九的话。
而另一边,一群黑衣人根本无心跟太子这边纠缠,留下一部分人狠下杀招,剩下的直追恒帝而去,此刻恒帝身边的侍卫已经死了两个,还有几个都不同程度的负伤,恒帝已经被逼到了一处断崖边。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本来只有一支队伍的,怎么西面又出来一群黑衣人?而且还全部都带着鬼脸面具。
恒帝手中的剑劈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伸剑挡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势,纵身一跃,便想跳出包围圈。
就在恒帝转身之际,身后一阵急促尖锐的剑鸣,秦九手中的剑带着劲风直刺他的后背,他前面本来架住了两名黑衣人,可是此刻旁边刚出现的面具黑衣人的剑已经悄无声息的急刺过来了。
如此他便只有顾此失彼了。
恒帝挥剑回扫,挡住后背,可是秦九内力不容小觑,长剑扫过剑气森然,恒帝手中迟缓了一下,旁边一柄长剑已经抵到他的面门,而本来在后背上的长剑已经变换了方向,直接刺向恒帝的胸口,避无可避,他情急之下往后一退,可是他忘了后面是悬崖,一脚踏空,直直的坠下去了。
西边一人打马狂奔,脸上银色的面具闪着幽光,眼中透出一抹焦急,赵天麟大叫着:“九叔,快撤,这是陷阱。”
九叔听了赵天麟的话,打了个呼哨,所有的西边来的黑衣人全部如幽灵一般窜入密林中了。
赵天麟却飞身而出,直奔断崖下去了。
“少主……”九叔一声惊呼。崖下随风传来一声大喝:“快走。”九叔跺了跺脚飞身走了。
呼呼的风中传来赵天麟咬牙切齿的低吼:“燕瀛泽,你千万别摔死了。”
林外传来打斗声,一队队羽林军倾轧而出,带头的竟然是奉皇命去凉州围剿反贼的兵部尚书萧硕。
“将这群逆贼就地正法。”
萧硕命令发出,士兵们全力围剿,本来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变成了一场漫无目的的逃窜。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崖边已经只留鲜血满地。
燕瀛泽摔下去的那一瞬脑袋完全还没有转过弯来,待到意识到自己危险了的时候,丹田真气已泄,旧力已去新力未继,已经提不出力气往上跃去了,只好顺势往下坠去。
他本想依着手中长剑找到一个着力点,可是那剑本就是普通兵器,根本耐不住如此大的拉力,直接断成两截。想抓住藤条,可是触手的只有冰冷的岩石。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空,燕瀛泽叹息了一声:“燕瀛泽啊燕瀛泽,你终是做了死皇帝的替死鬼了。”
摔了十几米后,燕瀛泽的右肩撞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他自己都能清晰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面斜坡,他就这么又直直的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当他摔得头昏脑涨之际,腰间一紧,一条布带拴住了他,他在模糊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银色的面具,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估计这次死不了了。”
布带受力有限,崩断了,但是这下已经很好的减缓了燕瀛泽滚落的力度,他试着用脚勾地,如此几次后,终于够到了一根伸在地面的老树根,脚下借力勉强稳住了身形,银面人几个起落到了燕瀛泽摔倒的地方,依着大树,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再几个起落,以脚下的石头为支点,落到了谷底,其实此刻燕瀛泽离谷底也不过是四五丈的距离了。
赵天麟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燕瀛泽扶过去坐好,燕瀛泽还没有清醒过来,四周天旋地转的,看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手骨断了不说,脚腕也不知道如何了,此刻痛的钻心。身上的龙袍也被挂的破烂不堪了。
赵天麟趁着燕瀛泽还没有回神,抬起他的右臂,一个用力,接上了,燕瀛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弄得惨嚎一声,神智清醒了不少。
“你是来杀朕的?”人没死,戏还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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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耽误了几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