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子有损、连传宗接代都没了指望的废人，还用得着长房冒险下手？
    那当然是不至于的，无非是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随手撒点儿恩惠却能换来名声的事儿，倒是穆长林没法子传宗接代，日后只怕还要想着能从长房这里过继子嗣过去，说起来，倒是穆长林得上赶着讨好长房才行，所以长房是真的没有任何对穆长林下手的必要。
    而且事发之后，穆府这边也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第一时间就去府尹衙门报官去了，还因着耽搁了穆长风的科考，到了御前，穆昇都能坦荡直言，可见长房也并无心虚之处。
    莫不真是二房坏事儿做多了，这才糟了报应？连封远图这个一向不信因果报应的都不免在心中猜想。
    穆昇闻言也是面露忧色，可不是吗？从前还只是穆府二房倒霉，如今他们长房这边也不安生了呢。
    封远图没再提穆府的家事儿，不过是死了个穆长林，根本就不会引起他的重视，转而，封远图提到了一件让穆昇倍感意外的事儿来。
    “穆爱卿，你对常建成常将军的观感如何？”封远图忽然问道，“你们在西南共事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想来对他是有所了解的。”
    穆昇心里一顿，实在想不明白，封远图怎么会忽然问起常建成来，封远图说他跟常建成共事的时间不短，这话是不假，但若是了解的话，穆昇还真是不怎么了解，毕竟两人一个常驻云南，一个是蜀地参政道，平素即便是有公事往来，那也都是正式的官方书函，两人也都是通过这些子官方书函打得交道，是真的一点儿私交都谈不上。
    当然，穆昇也知道常建成如今也在京师的，而封远图此次召常建成入京也跟自己的调任有关系，想来在常建成面前，封远图是会提到自己的，倒是没想到，在他的面前，封远图竟也提到了常建成，所以万岁爷这是……
    打算也给常建成调任新职吗？
    可是常建成如今已经是从一品的驻防将军了，这些年来在西南也是颇有建树，所以即便是封远图真的先给常建成调职的话，那最少也得是平调……
    听闻兵部老尚书年事已高，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落了一身的旧伤，到了老了，可就受罪了，听闻老尚书的身子骨差得很呢。
    之前佟耀祖倒是野心勃勃，一门儿心思想着能取而代之来着，只不过明显显万岁爷是看不上佟耀祖的，所以就由着老尚书这样的身子骨还仍旧占着兵部尚书的位分，迟迟没有答允老尚书要辞官回乡的想法。
    如今佟耀祖去了西北，再加上老尚书又是这幅模样，兵部倒是真的缺个能顶事儿的、
    所以……万岁爷这是有意想把常建成调入京师、任兵部尚书一职？
    这些念头在穆昇的脑中一闪而过，穆昇有些踟蹰着道：“回万岁爷的话，微臣跟常大将军并不算相熟，不过平日公事往来见，微臣却能感觉地出来，常大将军虽是武人心性，可是却办事认真有原则。”
    武人心性？
    办事认真有原则？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的评价，不过穆昇这话却让封远图听的满意。
    穆昇说常建成是武人心性，可见他这个读书人平时跟常建成这个武将往来是不大愉快的，办事认真有原则，听着是在夸常建成，可是却也有别的意味儿，这是在委婉地说常建成这人认死理，办事儿不懂变通呢，可见这些年来，穆昇在常建成手下没有讨得多少好处，这倒是跟封远图猜想的，大致对得上。
    这样就很好。
    封远图虽然看重穆昇，看重穆府甚至还有背后的苏府，但是却也不愿意看着穆府独大，是的，廖府他是肯定会收拾的，陈府也是一样，到时候自然会有别的门阀崛起，取代了廖府跟陈府如今的地位，这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让谁崛起，这就要看封远图的意思了。
    封远图觉得穆府就不错，穆昇他难得瞧得顺眼，苏鹤帆那边肯定也会支持，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却能一举换来穆府跟苏府的感恩与忠诚，只不过，他当然也不会乐见穆府独大，独大就意味着会野心勃勃，就像二十年前的廖府，还有之后的陈府，臣子可以有野心，但是却不能让他们的野心无上限地增长，甚至到了操纵皇子、威胁皇权的地步。
    前车之鉴，封远图不能不警惕。
    所以，适时给穆府找个对手就很有必要。
    而且，他也是真的需要常建成留在京师，军中改革势在必行，他需要有人来着手操办此事。
    周祚大？周祚大不行，他最多可以做一个改..革的急先锋，却不能做这个掌舵人，他的资历和名头都跟常建成没得比。
    而今，周祚大已经秘密奔赴西北了，西北大营的军政改革迫在眉睫，下一步就是全国范围之内，京师的确需要有个有威望的人坐镇，常建成是封远图能够想到的最佳人选，而且更重要的是，常建成从头到尾都支持他。
    若是当年康恩祖能有常建成一半的有眼色，那可就太好了，也不至于这一场军政,,改..革推迟了这么多年。
    封远图一声叹息，目光又似有若无地落到了穆昇的身上。
    他倒是差点儿忘了，穆昇还是康恩祖的女婿呢，想来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康恩祖的影响，那样的话，就更好了，想必穆昇跟常建成日后针锋相对会是常态。
    不过，这一点他却是乐见其成。
    ……
    封远图跟穆昇在御书房里头谈着常建成，安郡王府这边，封予山跟邹令聊的也是常建成。
    “建成那边怎么说的？上一次入宫，万岁爷跟他都说了什么？”封予山坐在桌案后面，一边刻着手上的印章，一边问邹令，两下都不耽误。
    邹令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手里的刻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封予山会伤到了手，一边还得想着怎么答话，可真是难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