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因为您败坏了天家名声，惹了众怒，所以万岁爷不得已已于前日下令废黜您太子之位，不过父王先不要着急，好消息还在后头呢，万岁爷虽然废黜了父王，可是却到底对父王心存舐犊之情，既是儿子已经不中用了，所以万岁爷便就想着栽培孙子了，就在今日早朝之上，万岁爷已经下旨，将于百年之后，传位于皇长孙，也就是儿子我，说到底皇位还是咱们爷俩儿的，父王，您可高兴吗？”
    “噗嗤！”
    蓦地，太子猛地喷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溅的满床都是，然后就这么瞪着那双绝望愤怒到了极点的眼睛，死了。
    死不瞑目。
    瑾儿也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点子，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去擦，他仍旧坐在床前，冷冷地盯着死不瞑目的太子，良久，才冷冷开口：“便宜你这畜生了。”
    中了梦魇，就那么舒舒坦坦、没有一丝痛苦地睡死过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瑾儿可断断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太子。
    虽然叫他将娘亲受过的罪尝了一遍，虽然叫他在死前饱尝了绝望崩溃，但是这哪儿够呢？
    他的娘亲，又不能死而复生，便是太子死了十次，也再换不回娘亲的性命了。
    瑾儿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和满足，他只觉得满心疲倦还有茫然，往后余生，他要如何度过？
    太子妃跟太子都直接间接地死在他的手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皇后，压根儿都用不着他动手，肯定也没有几日活头了……
    或者，她还有机会苟活于世，不过其中悲惨可想而知，瑾儿想到这里，心里才稍微觉得有一丝快意，他现在倒不希望皇后死的干脆，他想让皇后一直活下去，狗儿一样的活下去……
    但是他呢？没了目标，亦没了娘亲，往后，他要做什么？又要去哪儿？
    ……
    太子撒手人寰的时候，早朝压根儿都还没结束呢，瑾儿口中的什么万岁爷废黜太子，又当朝宣旨百年之后传位于瑾儿之类的，不过就是为了刺激太子罢了，事实上，今儿早朝，万岁爷压根儿就没有提到过太子，更加没有提到过瑾儿。
    不过，万岁爷不提太子，却并不代表旁人就不提太子了，这不，今儿一早才将将抵京的杨下田，都顾不上休息，便就风尘仆仆赶来上早朝，万岁爷甫一坐定，杨下田便就开始了大义凛然的滔滔不绝。
    “万岁爷明鉴，微臣奉命前往江淮暗中调查邗沟一案，历经数月，如今总算有了眉目，所以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师，前来禀报万岁爷！”
    杨下田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递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折：“调查所得结果，微臣悉数记录在册，还请万岁爷过目！”
    杨下田这一张嘴，便就险些叫万岁爷气歪了胡子，他之前的确是派了杨下田跟敬成栋一道前往江淮调查邗沟一案的，不过却是悄默声儿的，并没有张扬，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万岁爷便就下令叫杨下田跟敬成栋停止调查，随即返回京师，因为那个时候万岁爷明显显是找到了更合适、也更有利益的解决邗沟一案的方式，对于杨下田跟敬成栋，万岁爷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事儿已经跟你们没关系了，就是往后你们不必再关注此事了。
    但是杨下田这是个什么意思？甫一回来，便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直接嚷嚷着，什么奉命调查邗沟一案云云，还写了这么厚的奏折，是生怕这事儿闹的不够大是吗？
    这杨下田，简直是岂有此理！
    之前万岁爷对杨下田的这脾气是挺欣赏的，不过也是有原因的，当时为了对付吏部嘛，就得有一个杨下田这样的臭脾气、硬骨头去找吏部的不痛快，所以万岁爷当时顺手就提拔了杨下田，如今，万岁爷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感情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下田还没找吏部的茬儿呢，这就先一步来找他这个万岁爷的茬儿了？
    一时之间，万岁爷心里顿时就涌上一腔怒火来，不等开口，便就已经咳嗽震天了起来，姜福田见状，忙不迭地上前伺候万岁爷喝茶，瞧着万岁爷状态太差，姜福田实在担心得厉害，便就小声询问：“万岁爷，要不今儿早朝就先到这儿？您也该喝药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万岁爷哪里肯就这么病恹恹地半道儿退朝？实际上，就他如今身子的情况，他就压根儿不该来上早朝，但是他却还是强撑着非要今儿上早朝，无非就是担心呗。
    担心什么呢？
    担心被人认为自己这个万岁爷已经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甚至不久就要龙驭宾天，更担心，自己卧病不起的消息一旦传出，又要惹得不止多少势力蠢蠢欲动，个个都打定主意瞄准了自己身下的那张龙椅呗。
    这是万岁爷绝对不能接受的，他就是……就是死，也要死在龙椅上！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儿在，就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皇位的觊觎！
    所以在床上躺着养了这么几天的病，对于万岁爷来说，真是折磨，太医苦口婆心什么不能忧思过度不能劳神费力云云，万岁爷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他就没有一刻是不焦躁不生气的，尤其是将将苏醒的时候，万岁爷那真是龙颜震怒，要是自己能下床的话，只怕真的就能提着刀直接冲去景仁宫把皇后娘娘给剁成肉泥来着。
    得亏万岁爷当时甚至实在虚弱，也得亏万岁爷很快就从激怒中缓了过来。
    他还真的不能这个时候对皇后下手。
    皇贵妃的后事儿还正在办呢，莲妃也将将被他赐死，还尸骨未寒呢，太子眼瞅着也熬不了多久了，要是这个时候，皇后再传出死讯的话……
    岂非要天下大乱？
    所以纵使万岁爷对皇后那叫一个恨之入骨，可到底也是只能暂且忍着，留下皇后一条性命，不错，就只是留下而已，皇后想要照旧过着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