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必须要走过透明的玻璃栈道，到了晚上这块地方更恐怖了，脚下的山林黢黑幽深，弥漫着雾气，像是魔法世界里的禁林，不知名的怪物猛兽蛰伏其中。
    王若含晃晃脑袋，赶走脑内怂人的联想，她深吸一口气，冷风吹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现在头发和后背也开始发麻。
    男人迎面大步跑来的时候，她刚把右脚踏出去。
    他还穿着白天那身的西装，扣子解开，衣摆在风中飘起。
    那一刻王若含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感到安慰，她吸吸鼻子，竟然有些想哭。
    她的眼睛始终在霍骁身上，看着他朝自己一点一点靠近。
    霍骁看见不远处王若含的身影，脚步停了一瞬，手叉在腰间喘了两口气，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王若含搓搓被冻得僵硬的脸，弯着眼睛问他：“你不怕高了呀？”
    霍骁垂眸看了眼地板，像是才反应过来，提起一口气飞快地撇开视线，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回到实地上去再说话。
    在对方正欲开口时，王若含抢先说：“你再晚来五分钟我就走了。”
    “抱歉。”霍骁的嘴色很浅，有些干裂，他解释说，“工作上有点事要处理。”
    王若含歪了歪脑袋：“你很忙的吗？今天是星期天，还这么晚了。”
    霍骁没回答，借着路灯的光认真看了她几秒，然后把西装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肩上。
    “晚上冷，你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王若含说：“我以为你很早就会来。”
    这下迟到的那个人负罪感更重了。
    “进去吧。”
    王若含拢紧他的外套，跟在他身后走向小屋。
    这里原本是一间咖啡馆，白天山庄被包下举行少东家的婚礼，晚上为了给宾客们自由庆祝，就临时改成了限定酒馆。
    现在是晚上九点，在里头享受夜生活的大多是年轻男女们，相识或素未谋面，喝酒或聊天。
    没有空的桌子了，王若含和霍骁在吧台边上坐下。
    “喝什么？”
    王若含说：“你点吧。”
    霍骁浏览完菜单，对调酒师说：“两杯热红酒，谢谢。”
    坐在高脚椅上，王若含的两条腿一晃一晃，她一直盯着那位气质清冷，五官干净帅气的调酒师，眸光闪烁，眼里带着笑。
    霍骁看她目不转睛的，视线也跟随过去：“你认识啊？”
    王若含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他：“不认识啊。”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
    王若含偏过身子，凑近了一点，和霍骁说悄悄话：“我听说是新郎的一个好朋友，找了自己店里的调酒师过来做临时工，都说她长得很帅，真的诶，名不虚传。”
    霍骁眉梢轻挑，对此不作评价。
    很快两杯热红酒端到了他俩面前，醇厚的红酒加以苹果、橙子、柠檬烹煮而成，带了香甜的果味，一口下去，驱了身上的寒意。
    王若含用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抿。
    “这个好好喝。”她的眼睛大而圆，像晶莹饱满的黑葡萄，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怎么做的呀？”
    调酒师听到她的提问，抬起头回答说：“把水果和香料还有冰糖放到锅里一起煮就行，很简单，在家也能自己做。”
    王若含问：“香料？哪些啊？”
    “丁香、八角、肉桂，还有迷迭香，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
    王若含皱起眉头：“丁香八角，还有什么来着？”
    那位调酒师的嘴角出现了弧度，她随手摘下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好配料递过去。
    王若含接过便签，朝她甜甜笑了笑：“谢谢你啊。”
    霍骁握着酒杯，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互动。
    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王若含看过去，问：“怎么了？”
    霍骁放下杯子：“没什么，就觉得你们俩刚刚的画面像电影。”
    王若含没太懂：“什么电影？”
    “在酒吧邂逅帅气调酒师，然后......”霍骁打住，没继续说下去，“就那种电影。”
    王若含点点头：“哦。”
    屋内的光线突然熄灭，墙上的幕布亮起荧光，投影仪播着经典老片，《史密斯夫妇》。
    不知道是谁挑的，这么损，大家看到片名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看到画面上男女主在电闪雷鸣里伴着抒情音乐舞动身姿，彼此的视线总是黏着在一起，唇几欲贴合又分开，王若含抬杯喝了口酒，凑近旁边的男人小声说：“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电影了。”
    周围昏暗，他们靠得很近，霍骁隐约闻到她身上的酒香。
    “嗯。”
    “但你放心。”王若含说，“我真的只是很单纯地想要知道热红酒怎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便利贴上也没有悄悄留下微信号，不信你可以检查的。”
    霍骁是真的被逗笑了：“为什么我要检查？”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王若含没有点破，在黑暗里扬了扬唇角，又大胆地向他靠近一点：“那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电影？”
    在霍骁侧过头来的一瞬间，王若含退了回去，目光落在屏幕上，举起杯子喝了口酒，好似无事发生过。
    霍骁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是说想多了解我一点吗？可你到现在什么都没问。”他忍不住提醒她。
    王若含撑着下巴，眼皮微垂着，看样子是有些醉了：“我好像没什么想问的欸。”
    霍骁点了下头，心里泛起一丝不爽快：“那就是不想了解了。”
    王若含只说：“问能问出什么呢？又不是做访谈节目。”
    霍骁看着她，没说话。
    王若含问：“你明天走吗？”
    霍骁回答：“其实是今天晚上。”
    王若含怔住，突然忘了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那你......”
    霍骁没有多余的耐心，索性坦白道：“我也想快点了解你。”
    电影里的背景音激烈嘈杂，为了听清对方的话，他们的脑袋得挨在一起。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耳朵上被灼热的呼吸擦过，王若含瑟缩了一下。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频率，喉咙口干涩，她咽了咽口水：“那走吧。”
    霍骁点头：“走吧。”
    从酒馆出来，他们并肩下了山回到民宿，两人中间始终差了一步的距离，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前后进了电梯，霍骁在面板上按下楼层，王若含站着没动。
    轿厢飞速上升，心脏也漂浮在半空中。
    “叮——”，电梯门向两边打开，霍骁迈步出去，王若含还是没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嗒”的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霍骁正伸手挡着电梯门。
    “不出来吗？门要关了。”
    -
    咔哒。
    房卡没来得及插进卡槽，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霍骁出现回身趋势的时候，王若含就踮脚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
    他的唇瓣并不柔软，因为干裂而触感粗糙。
    王若含蹙了蹙眉，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横在她腰上的手臂倏然收紧。
    唇齿交磨，霍骁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
    他摸到她冰凉的手，拉开一点距离，哑声说：“冷吗？我去开空调。”
    王若含摇摇头，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不用了，等会就热了。”
    寒冷干燥的初春夜晚，红酒混着果香，温暖香甜的气味弥留在齿间。
    “你真的是新娘的闺蜜吗？”
    在持续升温中，霍骁竟然开起了小差，含着笑意问她。
    王若含胸膛剧烈起伏着，气息不稳地反问他：“不然呢？”
    霍骁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那你和新娘什么关系？”
    “不是说好不问吗？”
    霍骁把她抱到了沙发背上，替她解开玛丽珍鞋的搭扣：“忘了说，你今天晚上很漂亮。”
    王若含礼貌地回：“你也很好看。”
    “谢谢。”
    “等会再说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