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陈效往后靠了靠，淡淡的说道：“你不也来了吗？”
    陈洵倒是半点儿尴尬也没有，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微微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可是给哥你送好消息的。”
    他整个人是踌躇满志的，并不像往常过来那样的谦恭有礼。
    他说的好消息，哪里会是什么好消息。陈效的一张俊美的脸上冷冷的，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陈洵这下就看向了顾世安，微笑着说道：“上次我和嫂子说的事，不知道她告诉你了没有。”
    顾世安自然是没告诉过陈效的。
    陈洵大抵也是猜到了的，微微的顿了顿，又环视了一下四周，感叹道：“老宅这边虽然偏了些，但挺清净的。”他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哥你那笔违约金，应该还差一大个缺口吧？我有一个朋友，正好对这种老宅子有兴趣……”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观察着陈效的反应。
    陈效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隔了那么一两分钟，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时不时该感谢你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些？”
    他的眸子里是一片冰冷，犀利得如锋利的刀子一般。
    陈洵并不敢和他对视，笑了一声，假惺惺的说道：“兄弟一场，我这也是为了哥你好。毕竟，总不能看着哥你去蹲监狱吧。”
    他说到最后是有些漫不经心的，但实际是在提醒陈效。如果那笔资金填补不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陈效的唇角勾起了些嘲讽来，说道：“那我可真要好好的感谢你了。”他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陈总叫我哥我还真是承受不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不留陈总了。”
    这就是逐客了。
    陈洵哪里甘心那么离开，手指在眉心上点了一下，说道：“我那朋友是诚心想要买，出的价格不会低。我劝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毕竟……”
    他说到这儿没有说下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话是带着威胁的。
    陈效没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表面虽是镇定的，但陈效的那笑容是看得他有些发憷的。他站了起来，彬彬有礼的告辞，这才出去。
    阿姨很快送了他出去，客厅里一片安静。
    齐诗韵应该是一直注意着客厅这边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他过来干什么？”
    陈效端起了茶杯来，说道：“闲得发慌了。”
    他历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但齐诗韵是不会相信这话的，沉默了下来。隔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来书房一下。”
    她说着自己便先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顾世安的眼里是有些担忧的，陈效说了句没事，便也跟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陈效和齐诗韵进了书房，叶青也走了出来。她在厨房里，多少是听到了些的。脸色并不好，低低的问道：“是不是公司里出什么事了？”
    陈效瞒她是瞒得严实的，加上她出去得少，陈氏那边的消息她都是不知道的。
    顾世安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挤出了笑容来，说道：“没什么事，您放心，陈效都会处理好的。”
    叶青仍是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道又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怪来怪去，都要怪陈正康，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多出这母子俩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了。
    顾世安说了句没事儿，转移开了话题，让叶青教她做些甜点。
    叶青是很乐意教她这些的，带着她去了厨房，细细的说了起来。
    顾世安哪里有心思，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的看看书房的方向。陈效和齐诗韵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出来。
    陈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而齐诗韵那边同样也看不出什么来。
    齐诗韵很快上了楼，陈效则是到了厨房这边。
    叶青见他过来是乐呵呵的，找了借口支使顾世安出去。
    两人到了客厅里，陈效这才说道：“我出去一下。”
    陈洵刚才过来过，顾世安是有许多话要问的。他要出去，显然是问不了了的。迟疑了一下，她到底还是问道：“去哪儿？”
    自从那天晚上看到了陈效衬衫上的血渍后，她就知道，陈效现在的处境，远远没有像看起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陈效唔了一声，说道：“孙助理那边有点儿事。”他说着看了看时间，说道：“晚上就算回来也会回来得很晚，早点儿睡，不用等我。”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一定回来了。
    顾世安想问的话也只能是抽时间再问了，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然后又补充道：“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她是眼巴巴的，脸上的担忧虽是没有表现出来。但陈效却是知道她担心的。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快的应了一句好。又伸出手来抱了抱她，这才低低的说道：“走了。”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顾世安的脸闷在他的胸口，闷闷的应了一句好。
    陈效松开了她，往门口走出。走了那么几步又倒了回来，挑了挑眉，说道：“想吃什么，要是有空我给你带回来。”
    两人之间这下是多了些温馨的，顾世安故意的做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吃什么都行。”
    陈效点了点头，这下没有再停留，直接走出去了。
    他的车很快就从院子里驶了出去，顾世安久久的站着。直到身体冻得冰凉，这才进了屋子。
    而陈效开着车出了院子，却并没有马上离开。靠着路边停下，拿出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完，他才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陈效晚上果然没有回来吃晚饭，倒是顾世安在上楼之后手机就响了起来。
    打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看了看，接了起来。
    才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便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嫂子，是我，陈洵。”
    顾世安是厌恶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她知道，陈洵不会平白无故的打电话。她这下就问道：“什么事？”
    她是疏离而冷漠的。打心底的厌恶陈洵。明明就是一小人，却非要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来。
    陈洵在电话那端微微笑笑，故意的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这儿有些东西，我想嫂子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顾世安原本是以为他是要让自己劝陈效将老宅变卖给他那所谓的朋友的。
    他说完，不等顾世安说话，又感叹道：“嫂子你对我哥还真是好。在这个时候还不离不弃。”
    他说这话显然是在铺垫。顾世安并不说话，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果然，他的话锋一转，马上便又说道：“不过，也不知道嫂子你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顾世安这下懒得再听他绕弯子了，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陈洵笑了一声，说道：“嫂子果然是爽快人。我打电话，是想告诉嫂子你，你的真诚真意，恐怕是错付了。你对人好，人未必会以同样的心来对你。”
    他说到这儿故意的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哥，现在在烛光晚餐。不得不说，这火都快烧眉毛了他也挺镇定的。还不忘哄他那初恋情人开心。”
    他叹了口气。
    不用他特地的点明，顾世安也知道他口中说的初恋情人是谁。
    她淡淡的说道：“还有事吗？”
    他这样的表现像是在陈洵的意料之中一般，他问道：“嫂子，你不觉得你自己挺不值得的吗？那么多年的清楚都耗在了他的身上，到最后，他惦记的，只有那朵心尖上的红玫瑰。我猜，这次的事，嫂子你应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他了吧？”
    他不等顾世安回答，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他最近好像还给那位买了一辆挺贵的车。包括那位名下的房产，应该都有我哥的手笔。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还保密着，不让她知道真实的状况。不得不说，我哥，对她不可谓不是用情至深。只是，苦了嫂子你了。”
    他也算是点到为止，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是不想嫂子你被蒙在鼓里，我发了些东西在嫂子你的邮箱里。如果嫂子你感兴趣就看看，如果不感兴趣那就直接删了，只当我没有打过这电话。”
    他说完也不再废话，直接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顾世安握着手机没有动。陈洵现在是今非昔比了，竟然东西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他那么费心的准备，如果她不看，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顾世安将手机放在了一旁，打开了电脑。
    卧室里在这一刻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灯顾世安已经关了，只有笔记本暗淡幽幽的灯光。
    她已经很久没看过邮箱了，邮箱里有好几份邮件了。最新的一封是十分钟之前发的，没有题目。
    不用想也知道是陈洵那边发过来的，顾世安直接便点开来。
    陈洵说的她感兴趣的东西，不光是图片，还有视频。每一张，都是陈效和黎冉在一起的相片。两人之间虽是没有亲密的工作，但不难看出两人之间的亲昵。黎冉的一颦一笑，都是跟小姑娘似的带着羞涩的。
    最后的一个视频，显然就是陈洵所说的烛光晚餐。拍的角度是好的。视频里是清晰的，清晰得甚至能看得到黎冉脸上的红晕。时间，就是今晚。
    顾世安只看了开头便直接关了电脑，坐在黑暗中没有动。
    她不傻，自然知道这是陈洵的离间计。陈洵给她看这些，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大费周章。
    只是，公司现在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里。他还想干什么？顾世安是想不通的，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那么十来分钟，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同样是陈洵打来的，他是掐着点儿打来的。估摸着她已经看完那邮件了。
    顾世安看了看号码，接了起来。这次不待陈洵说话，她便开口问道：“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效在电话那端轻笑了一声，说道：“嫂子你就没把我当成过好人吗？我给你看这些，自然是不想你再被瞒在鼓里了。”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知道嫂子你看了这些，有没有什么感想？是不是觉得，挺不值得的？”
    电话这段的顾世安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说道：“不值得又怎么样？”
    她的语气虽是克制着平静的，但却难以遮掩里面的疲惫和不甘。
    陈洵这下笑了一声，说道：“嫂子你要是觉得不值得，我就帮帮你。嫂子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有这个能力。”
    他的语气是平和的，仿佛是在谈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一般。
    顾世安的心跳了跳，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电话那端的陈洵笑了一声，说道：“嫂子你现在的情绪太过激动，为了避免后悔，不适合谈这样的事。还是等你冷静下来，想好了再找我谈。我等你的电话。”
    他的语气完全可以用温和来形容。顿了顿，在电话那端笑了一声，说道：“现在不早了，嫂子还是早点儿睡觉吧。”
    他说完这话不再多说，直接便挂断了电话。
    顾世安坐在黑暗里没有动，隔了许久，才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陈洵抛出了筹码来，自然是不会白白的‘帮’她的。她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握得紧紧的，她太清楚，这是接近他，最好的机会。
    陈洵这人，是自负的。她刚才在电话里的话，他竟然未起一点儿疑心。仿佛是掌控了她的心思一般的。
    顾世安的手指握得更紧，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院子里是静悄悄的，车子的声音在半夜里有些刺耳。
    他并没有在下边儿多逗留，很快便上了楼。顾世安闭上了眼睛。
    门很快被打开来，陈效直接便走到了床边。像是知道顾世安没睡着似的，到了床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说道：“起来吧，我给你带了夜宵回来。”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
    顾世安只得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摸了摸鼻子。
    陈效带回来的是烧烤，拿了东西铺上摆在了小几上，说道：“相熟的店里的老板烤的，干净卫生，可以放心吃。”
    顾世安嗯了一声，下了床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陈效挑了挑眉，说道：“我当然知道了。”
    他并不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说完便进了浴室。浴室里很快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陈效带回来的烧烤的分量是两人份的，除了肉类之外还有好些的蔬菜。顾世安没吃多少他便出来了。擦了擦头发，说道：“虽然不能多吃，但偶尔吃一点是行的。换换口味。你最近吃得少。要是想吃什么告诉阿姨，让阿姨做。现在就应该多吃点儿，我咨询过医生了，医生说吃不下就少吃多餐，还得多喝点儿有营养的补汤。”
    老宅这边吃的他是不用担心的，他们回来，叶青几乎每顿都是非常的丰盛的。只是这事儿，顾世安未说，他也是未说的。不知道是想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说，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不过他不说，顾世安显然是松一口气儿的。
    顾世安这下就点了点头。
    陈效很快便擦干了头发，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隔着睡衣摸了摸顾世安的肚子。
    顾世安的身体僵了僵。他是感觉到了的，立即就收回了手来，用手摸了摸脸，说道：“手有点儿凉。”
    他这话说得有些讪讪的，就跟犯错的孩子似的。又问道：“会动了吗？”
    这问题他是问过了的，不知道他怎么又忘了。顾世安这下就说道：“要几个月后才能动。”
    陈效噢了一声，又盯着顾世安的肚子看了半响。然后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顾世安完了手中的一串烧烤，这才问道：“回来得早，事情处理好了吗？”
    陈效点了点头，含含糊糊的说道：“处理好了。”
    顾世安点点头，沉默了一下，说道：“陈洵今天说……”
    她是想问资金漏洞的事。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效给打断，她端了水递给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会处理，别胡思乱想。”
    他一直都是回避着的。
    顾世安这下就没有说话了。
    陈效说完之后是若无其事的，问了晚餐都吃了些什么。也问了齐诗韵。
    顾世安吃得并不多，陈效也没怎么吃，最后剩的烧烤陈效收拾了。
    差不多一点钟，两人这才躺在了床上。陈效让自己的手捂暖和了，这才放在了顾世安的肚子上，轻轻的说道：“以后早点儿睡，早睡早起对宝宝才好。”
    比起前几天，他现在才像是进入了这个角色一般。连着声音也是柔柔的。微微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让孙助理约了下个月去产检一次，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他竟然又约了产检。顾世安这下不由得怔了一下。那已经来了的瞌睡跑得无影无踪，支吾着说道：“不是说要几个月后才产检吗？”
    陈效这下便说道：“上次不是没陪你一起去吗，这次陪你。”
    顾世安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不吭声儿了。
    已经晚了，是早该睡了的。陈效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搂了搂，说道：“不早了，睡吧。”
    顾世安应了一声好，闭上了眼睛。
    她脑子里的事情是多的，哪里睡得着。怕吵到身边的陈效，她僵着身体躺着没有动。过了许久才克制着自己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
    陈效回来得晚，但早上走得是早的。顾世安起床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以为陈效是下楼去了，待到下楼没见到他的身影，才知道他早早的就出门了。
    叶青是笑眯眯的，说道：“待会儿我去买菜。陈效今天走时说了，让阿姨多给你补补，你太瘦了。”
    虽是有阿姨，但叶青一直都喜欢自己动手。
    叶青的这话里是带了打趣的，说完便端了早餐出去。
    齐诗韵以前起得晚，但这些天起得是早的。早餐端出去，她已经从外边儿走了一圈回来了。
    陈效不在，早餐桌上是寂静的。昨晚陈洵后边儿说的话仍是在脑子里，她是想去一趟常尛那边的。
    陈洵那边的事儿，除了知道他和肖四合作，其他的她都是不知道的。她是得，多少摸清点儿底细的。
    不知道是陈效叮嘱过还是怎么的，她说她要出去，叶青这下就笑眯眯的说让司机送她去。不待她说话，便打电话叫了司机。
    叶青叫的司机不是别人，是顾世安父亲以前的司机老方。顾世安没有想到老方留了下来，见到他愣了愣。
    老方憨厚的笑着说道：“原本是要回去的，陈总让我留下来。还给孩子也找了学校。也给孩子他妈找了工作。”
    工地上的活儿是辛苦，在这边显然是要轻松些的。
    陈效现在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会想到这些。顾世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老方显然也是知道了陈效公司的情况的，但他是乐观的。在路上就安慰顾世安，说陈总是好人，好人到最后一定都会是好好的。
    陈效虽是让他留下来，但却并不是陈效这边的司机。是替别人送小孩子上下学，对方看中他的憨厚。工资待遇开得很好，而且还有奖金。他就住在这附近，今天正好休息算是兼职。
    老宅这边出行得少，司机早已经辞退了。要出去现在多数时间都是叫他。
    老方的话并不多，将顾世安送到常尛的店里之后便说他就在附近逛逛，让顾世安要回去给他打电话。
    顾世安这下就让他先回去，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儿回去。到时候再联系他。
    老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