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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高府与俞府的聘礼先后送到,均是按照常规,价值一万多两。更多一些于他们不在话下,但要考虑她们要照着和数目准备嫁妆,万一有为难之处便不好了。但是私底下分别又让管事出面,帮她们备下部分嫁妆。
    沈云荞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姜洛扬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俞仲尧闲来也听手下说了洛扬掌掴顺昌伯的事,当时笑了,心说打得好。对于那种听不进人话的败类,动怒时讲道理远不如动手来得痛快。
    事出几日后,顺昌伯都很安分,在家养伤。
    进工部时,嘴角的伤勉强痊愈了。随后的事情便有点儿蹊跷了——
    顺昌伯说服了章府三老爷,令其给了他一笔银子。
    银子到手,他先是办了几桌酒席,将孙氏丁香抬了妾室。
    随后,十几个平头百姓先后去过章府,进门时忐忑,出门时眉飞色舞。
    俞仲尧的手下打探之后,才知道了原由:顺昌伯收买了这些百姓,要在姜洛扬出嫁前一日随他去往姜府,为着他被掌掴的事情与姜氏母女理论。
    姜氏母女已然获悉,且有了应对的法子。
    俞仲尧听了,心里腻烦死了。见过下贱的人,就没见过下贱卑劣到顺昌伯这地步的。在那时候闹点儿事情,大抵是想要姜氏母女给他一些钱财。
    原本打算只等个结果,以眼前情形,等待期间出手作弄顺昌伯一番已是必然。
    无妨,闲来有个消遣也不是坏事。
    ☆、第77章
    八月初七,夜。
    沈云荞静静地坐在大炕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调香的书。
    明日就要嫁了。这两日不少贵妇前来,与她说说话,道贺之余,开几句玩笑。
    应付这种事,简直比做苦力还累。此刻曲终人散了,她已累得懒得动。
    偏生这只是开始,明日才是重头戏。成亲之后,要被人看来看去,要老老实实地坐很久。
    想想都觉得累。
    但是,应该是值得的吧?
    明日起,她就有一个家了,有夫君相伴,有长辈要孝敬,有家事要她打理,有人情来往填充漫漫光阴。
    在以前,这些是她不曾想拥有的。亦或是不敢奢望?她其实也分辨不清,最无法了解的是自己。
    只是舍不得姜府,舍不得对她最好的母女两个。
    她自己不是省银子的性情,填充陪嫁的箱笼时,置办了诸多物件儿,往后都能用得到。姜夫人和洛扬两个又帮她添置了许多,一个真如嫁女儿一般,一个则如送姐姐出嫁一般。是以,抬去高府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四抬。
    真的,若没有高进这桩事,她愿意在姜府住一辈子。
    落翘进门来,打了帘子。
    姜洛扬笑盈盈走进来,亲手捧着托盘,托盘上四色菜肴,两份高汤水饺,“馋猫,饿了吧?晚饭也没吃几口东西。”
    “饿了,饿了。”沈云荞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娘说别给你做辛辣的菜肴,怕你明日上火。”姜洛扬一面说话,一面将百花鸭舌、椒油银耳、东坡肉、一品豆腐摆上炕桌,“我们就只给你做了这些,将就着吃。往后回来再变着花样给你做。”
    “这些我就很爱吃啊。”沈云荞坐到里侧去,“快快快,一起吃。”
    姜洛扬坐到炕桌一侧,拿起筷子时,打量好友。
    肤色白里透红,莹润细致,如画的眉目间少了平时的英气,多了点儿柔和娴静。浅紫色褙子映衬下,当真是明艳照人。
    “看什么呢?”沈云荞睨了她一眼。
    姜洛扬认真地道:“在看美人啊。”
    沈云荞笑开来,“被人虚情假意地夸整日了,你就省省力气吧。等何时我看自己不顺眼了,你再哄我开心也不迟。”
    “行啊。”
    两个人举筷用饭,起初说说笑笑,后来便都有些伤感,话越来越少。
    明知道日后还能常相见,可心里就是不好过。
    算是相依为命很久很久了,日后再有个什么事,便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不能第一时间宽慰帮衬对方。
    “高大人把你抢走了,我有点儿烦他了。”姜洛扬语气不快地嘀咕着。
    倒引得沈云荞笑出声,“改日我告诉他。你也要告诉三爷,他把你抢走了。我也烦他烦的厉害。”
    姜洛扬心绪明快了一些,“好啊。”
    说了不少这一类不着边际的话,氛围才又轻松起来。用完饭,姜洛扬没逗留,让沈云荞千万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自己回房也早早歇下。
    第二日,有全福夫人一大早过来,等沈云荞沐浴之后,为她梳妆打扮,手里忙着,嘴里说着吉祥话。
    姜氏和姜洛扬也早早过来,在一旁含笑观望。
    邢夫人等人先后而至,是自愿作为娘家人来送沈云荞出嫁的。排场完全没有改担心的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姜洛扬放下心来。
    沈云荞梳妆已毕,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里。
    倒是很想陪着云荞等到及时,亲眼送沈云荞的花轿出门,但是她自己也是待嫁之人,今日不好频频露面。
    不看也好,省得更失落。
    到了及时,她听到隐隐传来的喧嚣喜庆之声,过了好一阵子,鞭炮锣鼓齐鸣,末了,声音渐渐远去,府里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坐在花轿里的沈云荞,掀了盖头,回头望去。
    明知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克制不住要这样做。
    是真的嫁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时时与洛扬见面说笑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洛扬说,想告诉她现在有多可人多出色,告诉她曾经的小呆子足以让亲近之人引以为荣,还要告诉她,要时时防范顺昌伯给她穿小鞋,处处都不需给那败类留情面。
    一直没细说这些,是怕彼此难过,一直忍着。
    这会儿想到这些,愈发的不舍不放心,眼泪到了眼底。
    她拼命地忍着,用力吸着气。
    不能哭,不能哭,她要高高兴兴的。姐妹之间心有灵犀,自己要是没出息地哭起来,洛扬在家里也会难过。
    随后,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的生涯忐忑、茫然。
    十七个年头,她从家里到了章府寄人篱下,之后回去沈府几年,接下来的一年在路途上辗转,再住到姜府,今日要去的高府。
    只有姜府是她意念中的家,温暖,祥和。
    希望高府也能给她这种感觉,让她终止颠沛流离。
    心神恍惚间,她依着早先得到的指点,抱着宝瓶下轿、迈火盆,进到喜堂,拜高堂,与高进结为连理。
    被送入洞房,高进挑下她的大红盖头时,满眼笑意,还趁人不注意,对她眨了眨眼。
    沈云荞差点儿就瞪他了,随后心里有了点儿笑意,踏实下来。
    预料中的被人或真或假地称赞半晌之后,人们散去,室内安静下来。
    沈云荞松了一口气。
    落翘进门来,是高进命人吩咐她来服侍的,先是行礼恭贺,随后奉上茶点。
    从一大早到现在,沈云荞都没吃几口东西。就算是胆大包天的女子,到了出嫁这一日,都会担心如常吃喝会害得自己在路上出丑。
    沈云荞明明饥肠辘辘,却没胃口,只是喝了两口茶。
    过了一阵子,一个人过来看她了——俞南烟。
    沈云荞欣喜不已,要不是落翘递眼色,怕是会忍不住下地去迎。
    “沈姐姐。”俞南烟巧笑嫣然地到了近前,“方才我不方便露面,这会儿才溜过来看你了。”
    “回来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沈云荞让落翘给俞南烟搬来椅子。
    “可不就是么。”俞南烟落座,“起先是每日忙得团团转,实在不得空。后来有些闲暇时间了,你和高大人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哥哥说我也算是高家这边的人,去姜府不大妥当,让我等成亲之后再见你和嫂嫂。”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我不敢不听他的,只能忍着。”
    “三爷也是怕你过去惹人侧目,保不齐就有是非缠身。”
    “嗯,我也清楚。”俞南烟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握住沈云荞的手,“总算是盼着你嫁了。过段日子,就是我嫂嫂正式进门。”她喜笑颜开的,“做梦都会笑醒。”
    沈云荞被她的喜悦感染,也笑得眉目弯弯。到此刻意识到了出嫁的一些益处,乐观起来。
    **
    高进娶妻这样的大喜事,俞仲尧、萧衍自然是要过来喝喜酒的。
    两人是上宾,与高老爷坐一席。
    高老爷年近四旬,高进随了他的性情,不笑也似含笑,让人觉得和蔼亲切。他端起酒杯,对俞仲尧、萧衍道:“你们都是海量,我却鲜少喝酒,今日舍命陪君子。”
    “这不是应该的么?”俞仲尧微笑,“高进建功立业,又娶妻成家,理当破例。”
    高老爷却道:“要说建功立业,你是第一人。等你成亲时,我还要破例,不醉不归。”
    “这就开始打算灌我酒了?”
    高老爷笑道:“你这些年喝了我多少酒?平日见不到你人影,到时候我找补回来一点儿不应该?”
    “应该。”俞仲尧和他,偶尔是长辈与晚辈,大多时候像朋友,说话便很是随意。
    高老爷又对萧衍道:“还有你,今秋也成婚,我是打心底的高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前些年一直孤家寡人,我几乎愁白了头,今年倒是好,一桩桩心事都了了。”
    萧衍微微一笑,冷峻的面容刹那间柔和下来,“这些年您真是没少为我劳心劳力,我心里都清楚。”说着端杯,“府上大喜之日,阿行敬您一杯。”
    “好!”高老爷爽快地一饮而尽。
    最热闹的时候,有内侍前来宣旨。
    高老爷和正在挨桌敬酒的高进连忙转去更衣接旨。
    俞仲尧和萧衍知会了高府管事一声,道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