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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细烟,又好似很久不抽一样,看了两秒才打起了火。
    火苗稍纵即逝,因为餐厅离得远,根本干扰不到他的夜宵。
    江绵慢吞吞的面朝着陆昀修坐了下来,拆开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条,先塞了两个龙虾尾到嘴巴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对面的人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话,深邃眼神却隔着一个小吧台盯梢似的看着他,生怕他原地消失掉一样。
    燃烧的烟蒂一明一暗,陆昀修其实没动几口,只是被夹在男士真丝手套中,肩颈、喉结、下颚线条分明,配着一点沉郁气质,远远看着赏心悦目至极。
    那手套刚还碰过他的眉心。
    江绵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接着埋头吸了一大口面。
    他现在不但理解厉鬼的心思,貌似还开始理解色鬼的心思了。
    这个身兼大气运的行刑者,有钱有势,俊美无俦,实实在在长了一副蛊惑鬼心的好相貌。
    怪不得总有倒霉鬼撞上去,不会都是被这张脸迷晕的吧?
    你
    你
    陆昀修按灭烟蒂,你先说。
    江绵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认认真真道:谢谢招待!您给我买面的心理变化,像极了一个人。
    陆昀修语气微妙:谁。
    江绵好似陷入了什么美妙的幻想当中,一个长得好,家世好,性格好的人。
    性格好?
    陆昀修越听越不对劲,他注视着那张他养了三个月的脸,又听脸的主人絮絮道:我背井离乡要找的就是他。
    你不知道吧,他是一个顶温柔的男人,我觉得他一定喜欢微笑,爱好养花,享受生活,他还每天亲自和我说晚安!唉坚持打字一定很累所以我决定去找他,好好和他相处报答他!他一定会接受我的!他被人欺负我还可以保护他!然后靠着玩家苟命!嘶,命重要啊
    江绵每多一个形容,陆昀修的脸色就多一分变化,他看着那个叙述完不忘塞一口龙虾的小鬼,觉得自己真是白叫了这一大碗面。
    还收获了李衡深夜送饭见鬼似的眼神。
    你想的倒挺美。陆昀修的话平铺直叙,但暗含不满。
    江绵还是有些怕这个行刑者,缩了缩肩膀道:你不要骂我嘛。
    陆昀修:我没骂人,这是事实。
    如果他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江绵:什么?
    陆昀修:如果他病的不轻,生人勿近,天生无情,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你该怎么办?
    江绵摆了摆手,眉眼舒展:你想多了,那一定是我找错人了。
    陆昀修:哦。他道。
    江绵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看到刚才已经收起火机的男人转手又点了一根烟,这次是看也不看他,只垂头默了神色,剩下烧红的烟蒂闪闪烁烁,好像心情在报警一样。
    你刚不是要说什么吗?我说完了该你了!平时没什么人敢和陆昀修说话,他一定都憋坏了吧。
    陆昀修嗯了一声,却没有长篇大论的打算,只抬手指向二楼侧卧。
    漱口,去睡觉。
    江绵:?
    陆昀修抬起眼睫,放下烟,跟你我没话说了。
    过了两分钟,啪嗒啪嗒的拖鞋声路过他,只一句低低的谢谢收留收进耳朵,紧接着停也没停,楼上就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
    陆昀修抬头看过去,半晌打开手机卸载了一个大型游戏软件,并深度清扫了各种安装包,又在搜索框敲了一行字,第一次了解一些小众可笑的知识点
    【青少年复杂心理及可行交际术语】
    末了又删删减减,最后变成了一行与目前现实锲合度很高的问题【网络奔现翻车拯救方法二三】
    第十五章 伤处
    这个豪华公寓十分精简,但每一处都装修的分外细致,看不出主人的品味如何,倒是看出了主人的无趣冷漠。
    看在一碗龙虾拌面的份上,江绵上床躺平,就不怪你总是凶我了。
    他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不死心的换了一个侧躺的姿势,又哪哪都不对的平了回来。
    江绵一把掀下被子,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被迷了心窍,贪图那一丝光亮跟着行刑者回了他的领地,这会儿不上不下硌的难受。
    主要是陆昀修看起来并不喜欢他,只是看自己可怜,才收留了他一个晚上。
    说起来陆昀修竟然有怜悯心这种东西吗?
    江绵闭紧了呼吸,这里变数实在太大了,换谁面对一个随时都可能做掉自己的人还能淡定?还是半夜找个机会就溜出去,这样等天亮的时候还可以为室友捎两个最新出笼的包子,等他修养过这一阵,就可以再攒足劲儿来找玩家了。
    而且陆昀修还不知道自己是鬼,要是知道的话,指不定早就把他扔出去了鬼生艰难无依无靠啊!
    江绵动了动身体,肩侧传来一阵酸痛,他伸手摸了摸,又用被子将自己裹严实,才困累交加的睡了过去。
    隔壁,陆昀修从主卧洗漱间出来,接了杯水唤醒了智能服务。
    侧卧。他睡了吗?
    隔了三五秒的时间,小音箱处传来机械音:警告!未检测到侧卧生命体征!
    陆昀修:
    他放下杯子径直朝隔壁走去,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对方好好的睡在床上,睡姿堪称乖巧和诡异。
    诡异到陆昀修以为自己的侧卧是墓地。
    他走上前,江绵早睡的不知南北,清醒时候的灵动脸色这会全然沉寂了下来,唇色也由红润变得苍白,小小一个深埋在柔软被子里,无端让人觉出了随风而逝的脆弱感。
    可他已经是个鬼了。
    这只鬼现在在尽可能的适应人间生活,扎根于干旱和炽热中,寻找着海市蜃楼一样的玩家,像朵垂死挣扎的白玫瑰。
    陆昀修盯着江绵看了许久,像是在确认他真的是死亡状态,半晌伸手想去触碰这个诡异存在,又想起江绵接触自己会排异,于是那只手僵硬的拐了个弯,替少年熄灭床头灯,才悄无声息的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江绵想的很美好,他想要半夜溜号,结果行刑者家的床又大又软又舒服,他睡的安详无比,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中天。
    太阳从窗帘透过,江绵猛地坐起身,又不自主的倒吸一口气,才算是完全启动了活人模式。
    也因此触发了房内的智能监测。
    早上好。
    江绵:???找了一圈,才发现是床头镶嵌的音箱在说话,他含糊回了一句,下床穿了鞋,侧卧没洗漱间,又去一楼洗了把脸,才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您的早餐在餐厅。今日供应:牛奶、肉粥、面包、煎饺。不知哪里又传来声音。
    江绵一个激灵:能把家搞的这么古怪渗人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他坐在餐桌旁,刚抬起手臂准备喝粥,却察觉胳膊这会还软的抬不起来。
    行刑者的威力可见一斑,江绵只好笨拙的换了另一边手臂,只是还没喝几口,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动静。
    陆昀修从健身室出来,黑发上带着一点湿气,看起来是运动完冲了澡,比起射击室的全副武装,这会衣物简单更能看出他身姿挺拔比例完美。
    还真把他当自己人了,大早上就提供洗眼睛服务。
    江绵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未与人有如此亲密接触,一想到那个浴室里的东西他们俩共用过,心里就一阵古怪。
    还有些许不好意思。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昀修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家。
    江绵:靠。又睡蒙了。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去上班?
    陆昀修将一团白色的东西扔在餐桌上,今天周日。
    江绵:你不是忙到飞起的大老板吗?难道周日不加班?
    男人抹完面包片,这才抬眼正正看向他:我不是神仙,我需要休息。
    江绵:哦。
    还有问题吗?陆昀修问。
    没了没了您用餐吧!江绵又喝了两口粥。
    陆昀修果真没再说话,只是那片果酱面包还没吃完,又站起身不知道去哪儿了。
    和陆昀修在一起的画风怎么神出鬼没的。
    江绵也没管,他们萍水相逢,吃过这顿饭就各奔东西,他做他的总裁我做我的打工人,平平淡淡才是真。
    谁知没过一会,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江绵嘴里还咬着煎饺,转头一看就见陆昀修拎着药箱看向他。
    胳膊,我看看。
    江绵几下吞完饺子,下意识推拒:不了吧,脱衣服多麻烦,我没事。
    陆昀修:你吃你的,我给你脱。
    江绵:???
    大哥你不是冷漠无情莫挨老子吗?突然这样让他很慌!
    而且本来就是因为被你碰到才伤到,这上药还不跟上刑一样?
    江绵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含糊道:我、我用不上,你别给我浪费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陆昀修直直看着他,用了最高阈值的耐心:我说用得上就用得上,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江绵今天没穿被雨淋湿的卫衣,陆昀修倒算是体贴,将换洗的衣物都给他放在了床角,这会又在家里,所以就是一件画着小太阳的白色薄t。
    江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鬼不是人,这种伤怎么能用治人的方法弄,但他心中清楚,陆昀修不知道啊。
    人家完全一片好心。
    正想着,就听见陆昀修开口,语气中竟能听出些许诱哄:试一试。我暂时没想到别的办法。
    您还想要什么办法?给他请个大师来吗?
    只是一顿早餐的时间,江绵就发现了眼前人的强势执拗,想到关于陆昀修的传闻,他一边主动扒领口一边道:你对别人都这样吗?
    陆昀修默了默,我和你一早上说的话,赶得上和别人一星期的交流。
    江绵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倒是怪不好意思:我、我这么能唠啊?
    陆昀修这下没说话了,他只看着雪白肩头上那个乌青的指印,卫衣领口大,这个位置是他昨晚直接接触皮肤的地方。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江绵一眼,传说中鬼碰人才会留下可怖指印,到了他们这里,倒成了人碰鬼。
    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绵以为他要直接上手,没想到陆昀修摸过桌上那雪白一团,慢条斯理严丝合缝的从手指戴了上去。
    是昨晚的手套。
    陆昀修竟然已经开始随身携带了。
    紧接着江绵见他取出了一管淡绿色的药膏。
    别动。
    就算他不说,江绵也不敢动,他僵硬的举着筷子,只感觉一边肩膀被一个冰凉的指节按住,滚烫呼吸就在耳旁,丝质接触皮肤的触感有些滑,有些痒,但更多的是升腾而起的怪异。
    太奇怪了。
    鬼见愁的行刑者,貌似在努力学习照顾一只鬼。
    还有敏感处被触碰的微妙他们这到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组合啊!
    陆昀修几乎是刚抹匀药膏贴上医用布,江绵就嗖的拉上了衣领。
    你你你、你赶紧坐过去吃饭!你是老板不用上班我的打工魂还在燃烧,我一会要去上班的!
    陆昀修果真起身,他哦了一声:在灵安路?
    江绵:嗯。
    刚见面不能太拘着他以免触底反弹。
    好,你要去吃完我送你。
    江绵:嗯?
    陆昀修解下手套,稍作清理就去对面拿起剩下的半片面包:看见你的伤势让我很抱歉,所以我送你,下班告诉我,我没时间会让司机去接。
    一句话中明明掺杂了道歉的话,却见主人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不了解陆昀修的人一定会觉得有被敷衍到,只是江绵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中的认真。
    江绵:大哥。
    陆昀修:叫先生。
    江绵胸口起伏:陆先生,我对您很特殊吗?
    陆昀修点头,一见如故。
    你要让我以后都住在这里?
    你可以当我在诚挚邀请,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更优越的环境。陆先生的嘴角开始平直。
    江绵却完全不怕他了,我有宿舍的,在
    在射击馆。那个地方我没记错最少是两人宿,你习惯吗?
    江绵无可奈何放下筷子:我挺习惯的,你吃吧,我快迟到先走了。
    在这里待的越久,就越会让他产生一种被仔细照顾着的错觉。
    但陆昀修不是陆陆羞,反倒是鬼见愁,在他身边不是保命,而是时刻要提防着小命。
    他不想死,也不想看他人无效付出。
    江绵。
    江绵顿住动作。车祸鬼早就看出来,这只小鬼骨子里透着傲和独,有时候还冒出一两句不符合年龄的大道理,整只小鬼佬都透着一股小祖宗的味道。
    还不能来硬的,小羊毛本来就挺硬,所以得软硬兼施顺毛捋。
    陆昀修很聪明,从刚才上药就参透一二。
    稍等。
    说着他拿过衣服,吃了一半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门边:走吧,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