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陈远宁拽着她的手,“当初我也不知道我来云州会连累你,此间种种都是……”
“都是老天爷开的玩笑?”江无暇冷笑道:“事已至此,你我之间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早在陈远宁为了自保,而对她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江无暇说:“走吧,别磨蹭,若我反悔,你就再也没机会走了。”
陈远宁有些犹豫,“你真的……要留在这?”
江无暇看着他,目光冷冷的,再无从前的缠绵爱意。
“那你自己小心。”陈远宁抬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血,刚要开口再和她说些话,就听见“砰”的一声,江无暇把门给关上了。
他愣了愣,面色僵住,朝左右打量了几眼,这才用袖子挡住脸,没入街头。
门后,江无暇自嘲的笑。
笑着笑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赔上了全家的性命,她的父母,她的兄长,都以为她早早寻到了良人,以后能安安稳稳的共度一生。
可到头来一场梦一场空。
“你哭什么?”谢玹缓缓从树下走出,站在几步开外,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无暇。
“我也不想哭。”江无暇抬袖抹去脸上的眼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索性不擦了。
她泪眼朦胧看着三公子,“我想杀了他。”
“再等等。”谢玹语气淡淡道:“到时候,让那帮青衣卫下手慢些,把他留给你。”
三公子难得多说几个字。
他不会安抚人,如此,便已经算是难得的温柔。
江无暇一边哭一边点头,“多谢三公子。”
谢玹抿了抿唇,“你演的太差。”
“什么?”江无暇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听觉也变得太好。
谢玹正色道:“你方才放他走时,若能演的情真意切一些,他心中必然愧意更深,此后日复一日寝食难安,或许有一天会求着你杀他,如此,岂不更解恨?”
江无暇愣住了。
藏在不远处的青衣卫们,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凉。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三公子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谢玹却诛心啊。
片刻后。
江无暇点了点头,“谢三公子指点。”
“嗯。”谢玹点点头,转身离开。
“三公子。”片刻后,江无暇忽然开口唤住了他,“您明明可以杀了他,独自回京复命,为什么要让我放他走?若他先回帝京,必然要抢去您的大半功劳……”
“他还有用。”
谢玹一贯的意简言骇。
可江无暇更想知道的,显然是更外一个问题。
谢玹站在一片朦胧天光里,眸色如星如墨,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除了你,还有谁能让陈远宁觉得他是逃出去的?”
江无暇愣住。
三公子转身,踩着一地落叶往西厢走。
心思最复杂的便是政客。
陈远宁昨夜提到的是太子殿下,天知道他真正的主子是谁,关在暗牢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放他回帝京,说不定关键时候还有点用处。
至于功劳。
陈远宁在云州收罗的那点东西全被青衣卫扣下了,能怎么抢?
……
西厢房。
天色微亮,晨光依稀笼罩庭院。
谢玹刚穿过拱门,就看见一道红影从温酒那屋翻窗而出,这满院的青衣卫就跟瞎了眼一般,当做没看见。
三公子站在树下,俊脸微沉,“长兄!”
谢珩回过身来,看见黑着一张脸的三公子,笑了笑,“这么早啊,三公子。”
谢玹负手而立,看着他,眸色越来越深。
旁边的青衣卫看不下去了,悄悄在谢珩身侧低声道:“三公子从昨夜一直忙到现在没合眼,刚刚才把陈远宁扔出去……”
“原来如此。”谢珩笑了笑,走到谢玹眼前,很是苦恼的问道:“三公子,你现在是不是不太愿意看见为兄?一看见为兄就很生气?”
青衣卫:这不是废话吗?
三公子早说了,让你把少夫人、呸!温姑娘当妹妹,你还半夜翻窗,被三公子给看见了!
谢玹抿了抿唇,神色不愉。
“那好办。”谢珩直接伸手捂住了三公子的眼睛,“你现在看不见为兄了,心里好受点了吗?”
谢玹:“……”
我家长兄八成是脑子进水了!
第294章 我的三公子啊
庭院间晨光依稀,一众青衣卫们静默无声。
也就公子敢同谢大人这般开玩笑了,若换了旁人,不被这一身寒气冻死,也要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谢玹平缓了一下呼吸,沉声道:“谢珩!”
“三公子,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谢珩笑着,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为兄的时候这样生气,看不见了反倒更火大,你倒是说说,到底要我怎么样?”
谢玹咬牙:“手拿开!”
“拿开就拿开,你好好说话,为兄又不是听不懂。”谢珩收手回袖,背到身后。
天边光华破开夜色,一缕缕霞光染红云层,落在眸中含笑的谢珩身上,皎皎生辉,灿若朝阳般夺目的少年。
谢玹黑着一张脸,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甩给谢珩,“你可知赵立派人送往帝京城的折子里写了什么?”
谢珩刚翻开折子还没来得及看,随口道:“三公子,稍安勿躁。”
青衣卫齐齐低了头,满脸羞愧。
自家主子一向都是惹麻烦不嫌事大的人,云州城乱了这样,三公子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他却半夜翻窗看温姑娘睡觉。
看把三公子气的,一贯面无表情清冷少年,眼看就要头顶冒火起青烟了。
偏生他还这样风轻云淡。
“你看清楚!”谢玹闭上眼不看他,平缓情绪,还是忍不住皱眉道:“无旨离营、私闯南宁王府、厮杀成性……整整七大罪状,赵立早就想好了杀你之后如何圆场,若是他还派了旁人去帝京送折子,长兄!你再留在云州,就是死路一条!”
“啧,急了。我们三公子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还都是为了担忧为兄。”谢珩扫了那折子一眼,随手就合上扔给了旁边的青衣卫,手收回来的手勾了勾三公子的下颚,“再说两句?”
谢玹黑着脸不说话。
谢珩挑了挑眉,徐徐道:“三公子,你莫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来云州城?”
三公子还没开口。
旁边的青衣卫道:“是三公子把温姑娘弄到云州来,所以公子才追过来的。”
谢珩横了那青衣卫一眼,“胡言乱语。”
另一个青衣卫连忙接话道:“是因为公子接到了三公子在云州失踪的消息,担忧的寝食难安,这才夜奔千里来的云州!”
谢珩点点头,笑道:“嗯,这个编的还行。”
被夸了一句的青衣卫颔首,悄然退到暗处,深藏功与名。
谢玹一把拍掉他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杀了赵立,就没想过功过相抵?”
“没想过,是功试过到了帝京再说。你且放宽心。”amp;amp;quot;谢珩不紧不慢道:“赵立尸体都凉透了,还能半夜爬过来找我报仇不成?”
谢玹扶额,侧过身不去看他,这才感觉气息稍稍顺畅些。
方才在暗牢里对着一众云州官自有千般手段的钦差大人,被自家长兄气的脸色黑如锅底,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谢玹平息怒气,冷声问道:“是我让你杀赵立?”
“不是。”谢珩眼里带着笑,缓缓道:“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谢玹袖下的手慢慢笼成拳,“是我让你调这么多青衣卫,出动数十飞灯盏来云州?”
闹出这么大动静,帝京城那边想不知道都难。
谢珩唇角微微上扬着,“自然不是。”
平日里的三公子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波澜不惊的模样,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这才像个人。
不是那供奉在庙堂里的玉雕像。
“既然你心里早有谋算,为何这时候又什么都不管?”谢玹眸色深幽,七分恼怒,三分不解。
说什么一切都由三公子做主。
那他来做什么?
赵立在云州犯得这些事对帝京那些人来说都不过是小事,只有那些硝矿,那些已经制成的火药现在运到了哪里,是否已经对帝京造成了威胁,对他们来说才是重要。
若这些都是谢珩查出来的,回京之后,尚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