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天早晨,他去河边洗衣服时偶然发现了刚从山上打猎而归的主角攻。
那是一个雾气缭绕的清晨,天色未亮,偌大的村子里村民都还未起,一手拿着弯刀,另一只手拎着仍在滴血的猎物,主角攻面无表情的蹲在河对岸,随意冲洗了下猎物,看也没看莫锦一眼转身便走。
可莫锦却在那一刻心跳大乱、面红耳赤。
莫锦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知道这个时代容不得自己这样的异端。
所以在打听出有关主角攻的大致事宜后,他只默默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个让自己变得再也不像自己的男人。
两人的交集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一个暴风雨夜,下午眼睁睁看着主角攻上山打猎的莫锦揪心的蹲在男人回村的必经之路上,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男人回来,第二天风停雨歇后他飞快地冲上山,救了因为山体滑坡而被困一夜的主角攻,自此两人感情急剧升温。
主角攻打小便无父无母,被同乡排斥,只能住在距离村子最远的村尾。
这些年全靠自己命硬抗过了不少大病小病,第一次体验到被人关怀的滋味,他不知所措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个总爱对自己的脸红的大学生。
两人就这样一点点接触,好不容易就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横插一脚,让两人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暧昧一瞬间烟消云散。
是的,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时玉扮演的恶毒炮灰陆时玉。
恶毒炮灰自从被放逐到了乡下,心里便拱着一团火,把所有热心前来和自己交好的乡亲们全怼跑了,狠狠地出了口虎落平阳的恶气,结果就发现自己被无声无息的孤立了。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古怪扭曲、没有礼貌的人。
恶毒炮灰因此十分嫉妒颇得人心的莫锦,在偷偷观察了莫锦几次后,敏锐的发现莫锦似乎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去找乡里的一个猎户。
那猎户身材高壮,一副黑脸,但居然很有能耐,能打着不少猎物给莫锦打牙祭。
恶毒炮灰本想揭露两人私下往来的真面目,转念一想,那猎户这么能干留着给自己当小弟不更好吗?
于是当晚就摸黑去了猎户家,用上从小在鱼龙混杂场所里学的威逼利诱,逼着猎户和莫锦一刀两断,成了自己的坐下小弟,过上好吃懒做的逍遥日子。
可怜莫锦和主角攻两人明明互相喜欢,却在他的横插一脚下不得已形同陌路。
莫锦更是受不了情伤,年刚过完便黯然神伤的离开了村子。
莫锦走后主角攻大怒,再也忍受不了这个造成一切悲剧的恶毒炮灰。
当晚就拎刀踹飞恶毒炮灰家大门,势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然而恶毒炮灰做人很有一套,见势不妙当天下午就带着所有积蓄跑了。
一路辗转好不容易回了陆家,还没来得急卖惨,就被不知为何憋了一肚子火的家主再次扔到了一个更加偏远的小山村。
这次更是一毛钱也没给他,恶毒炮灰经过数次逃跑、迷路、挨饿挨罪后,受尽了惩罚与折磨,再加上病弱不已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自己这么折腾,才刚过了二十五岁,便客死他乡。
数年之后,追随莫锦来到大城市的主角攻在一场乌龙中再次见到莫锦。
彼时莫锦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却依旧忘不掉曾给自己无限温暖的主角攻。
两人将所有误会说开后,自此达成he圆满结局。
小说起承转合全都有了,恶毒男配的下场也让人通体舒畅。
时玉看完剧情,深吸一口气,眼眶缓缓升起热泪:统。
我懂,系统挺着小胸膛:我都给你传送到这个只需要半个多月,你就能横插一脚的时间节点了,我的好baby,咱俩这波能稳吧。
时玉连连点头:放心,我干坏事很有一套的。
停停停,系统立刻制止他:你不用干坏事,你给我老老实实跟着剧情走,其他什么也别干!
时玉感觉有被伤到,又想到上个世界被他做的稀巴烂的任务,坚定点头:好!
一人一统正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和村里人交恶,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车门被推开了。
时玉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车祸住院疗养近半年,半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大权在握的陆逞如今也变成了这副苍白虚弱的模样。
恍惚间,时玉想到了上个世界车祸后虚弱不已的盛悬。
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后,盛悬怎么样。
他抿着唇,挥散这些有的没的,上前两步打算帮行动不便的陆逞拉开车门。
下一秒,身前蓦然晃过一个黑影。
桑塔纳车内的司机突然出现在面前,冲他笑的抱歉,不留痕迹的挡住了他看向陆逞的目光,语气堪称柔和。
抱歉小先生,我来就行,您先进屋吧,好好休息一下。
时玉被他挡的一怔,想到自己刚刚鬼迷心窍的动作,立刻收回手,嗯了声,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
短短几秒,他便消失在了身后两人的视野中。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年轻司机有些犹豫的挨到男人身边,又看了眼离得远远的桑塔纳,小声的问:先生为什么这么讨厌小先生啊?
来之前明明只准备了一辆车,知道时玉要和他们一起来以后,陆逞便冷着脸又添了一辆车,而且这一路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一句关于时玉的话,厌烦之意显而易见。
男人顿时一笑,反问:陆家有喜欢他的人吗?
年轻司机抿着唇,摸了摸鼻尖:小先生其实也没你们说的那么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这一路的情形。
昏暗的车厢内,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青年细眉长睫,身段纤细柔软,乌黑的碎发划过秾丽妖冶的眉眼,恹恹的靠在车窗上,嘴唇轻张着,吐着灼热的气息,嫣红鲜润。
漂亮又脆弱。
颠簸不已的山路连他都有些受不了。
而后座脸色越发苍白、面颊染着薄薄细汗的青年也只是安静的侧身躺了下去,垂落的白衬衫勾勒着线条细柔的腰肢,纤薄雪白的肩背似乎也在这蒸腾的热意的空间里若隐若现。
就那么乖巧柔顺的躺在漆黑的座椅上,一动不动的
哪里像是传闻里嚣张跋扈、牙尖嘴利的刻薄模样。
他脸色红了红,干咳一声:那一会儿晚饭
你问的太多了,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中年男人盯着他的脸,温和的警告道:这小少爷本就是本家塞过来的人,先生暂时还不想和本家撕破脸,所以才不得已带上他。
你是先生的人,我才多跟你说两句先生最厌烦他们这些不劳而获、仗着出身自认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们,所以
看着年轻男人一瞬间白了下来的脸,他缓缓收起笑:不要让他们见面,也不要在先生面前提起陆时玉的事。先生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明白了吗?
年轻司机颤颤巍巍的,连忙应道:知、知道了!
*
长途跋涉了一天,时玉上了二楼,按照原著写的路线找到自己的房间。
一推门烟尘扑鼻,呛得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椅子,床板倒是没有发霉,虽然有些地方看上去像被虫蛀过,但仔细一看,只是年久累积下来的青苔和尘土。
水泥地板倒是很平整,没有坑坑洼洼的小坑。
毕竟也是陆家发家前的老居所,家主偶尔也会让人回来修整修整。
这是一间极具有这个年代特色的房子。
虽然从外观上看还算豪华,但内里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时玉的房间有一扇大窗户。
从窗户可以看到院后小路的情景。
小路直通大山。
后院枝叶繁茂的大树树冠庞大,正好遮住了这扇算不上小的窗户。
他有些明白陆时玉是怎么发现主角攻受之间的关系了。
天时地利人和。
注定他要当主角攻受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太阳渐渐升起,晨雾退散。
层峦起伏的山峰之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眼望去仍有白雾缭绕,清水村的村民们以农耕为主,但也不乏上山打猎找野味的猎户们。
村民们共同开辟出的下山小道上响起些声音。
一个人影从小道上走了出来。
那是个男人,个头很高,身材高壮,穿着粗布黑褂,面部轮廓深刻立体,肤色是长期劳作而晒成的小麦色,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绷的青筋可见,仿佛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面无表情的提着刀从阴影中走出来时,眼睛倏然一抬,敏锐的扫向窗口。
那眼神黑沉沉的,又凶又冷,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遑论他左手拎刀,右手还拎着两只死的透透的山鸡,一路滴着血走过来
好生熟悉的场景。
好生熟悉的出场方式。
时玉眼前有点晕,被那血淋淋的血,还有男人堪称凶神恶煞的眼神。
他无力的扶着窗台,腿弯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系、系统
别问,系统同情道:你这具是身体晕血。
你不早
系统:放心,症状不重,缓两分钟就好了。
真的吗?时玉迷迷糊糊的撑着阳台,循着那点声音又朝小路上的男人极为迅速的瞥了一眼,登时大惊:我这症状不轻啊!我都把主角攻看成狗了!
系统:
系统:那是主角攻养的狗。
狗这个关键字传入耳帘,时玉撑着窗台,使劲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狗长什么样,为什么隐约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眼睛睁得越大越看不清,世界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时玉深吸一口气,死死捏紧窗台,一定要看清那条有些像大狼狗的狗,和他的威廉长得有多像。
他缓缓眯起眼,狭长上挑的凤眼水光潋滟,刻意忽略掉那些刺目的深红色,盯着男人身后悠哉悠哉甩着尾巴,轻盈跨过路上一块大石头的黑黄大狗。
大狗和它的主人一样敏锐。
顿时朝着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
澄澈干净的眼睛如透彻的玻璃珠,它懒洋洋掀了下眼皮,粗壮有力的四肢漫不经心跟在主人身后走动着,撩了眼时玉,又慢吞吞收回视线,好像不感兴趣。
后背一层深黑的皮毛在整体黄棕色为主的身体上格外和谐,使它看起来像个警戒心极强的斗士,几乎到男人小腹处的身高也使他和农村里的家养土狗全然不一样。
除了黑色毛发浅了些、少了些它简直
黑黄大狗身前的男人倏然加快了步子。
似是有些不适,他走到后山下的小河边,随意涮了涮两只死不瞑目的山鸡。
常年做农活的大手指节粗大,粗糙有力,单手就能擒住两只个头比普通家养鸡大了两倍的山鸡,和时玉一身娇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全然不同,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到一阵心惊。
这要是不小心碰到了,时玉心有余悸的想着,那还不得把他的手腕给折断了。
一人一狗很快就要走出后院范围。
时玉怔怔的望着黑黄大狗走远的身影,眼神怅然。
也不知道他的威廉
忽然,目光里的大狗停下了步子。
它没再亦步亦趋的跟着主人,而是回了下头。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撩着眼皮,它好像哄人似得隔着茂盛的枝叶和时玉对视,眼睛水润干净,机敏竖起的三角耳垂了垂,身后的大尾巴不经意的快速甩动。
像个所过之地处处留情的渣狗,盯着时玉所在的方向歪头看了几秒,它又眨了下眼,吐着舌头转身,慵懒的跟在满载而归的主人身后回家。
要不是知道窗户被严严实实的掩盖在了巨大的树冠下。
时玉甚至感觉这只大狗在勾/引他。
邪了门了。
他荒唐的摇摇头,被鲜红血迹模糊的大脑重归清醒,终于从那股难以自制的天旋地转感中回过神。
门外适时地响起敲门声。
他回头,看见了抱着厚厚几层被褥的年轻司机。
男人脸莫名有些红,低垂着眼没有看他,小声道:小先生,我来帮您收拾下屋子。
时玉没有拒绝,好。
虽然说了好,但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抱着被子干站在一边,看男人手脚麻利的清扫床铺、地面,放床垫、铺一层又一层被褥。
不一会儿刚刚还脏兮兮的屋子便焕然一新。
床上四件套是简单的素色,床头柜上贴了桌纸,放了台灯和几本书,一台风扇被抬了进来,紧接着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
屋子很快被填满,男人忙的大汗淋漓,忍不住看了眼屋子中央正仰头观察周围家具的青年。
他太漂亮,漂亮的眉、眼、唇无一不精致。
纯正如墨染般的乌发垂在妖冶狭长的眼尾,肤肉是凝固的牛乳似得雪白,衬衫衣扣严严实实系到脖颈,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幻想这件白衬衫下的皮肉又会有多细腻柔滑,腰肢又多纤细,会不会一手就能握住。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房间中心,脆弱又格格不入的恍若一只手便能碾碎。
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几分阴暗的想要占有和亲吻的冲动想法。
愣了一瞬,他登时仓促的收回视线,喉结滚动着,话都说不太顺:先生喜欢,咳,不喜欢吵闹,房子里就没有安电视机。
至于空调和冰箱,这城镇的集市上也买不到,只能先委屈二位了。
哦,时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男人被他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也没恼,离开前还很细致的帮他关上了屋子的门,声音闷闷的从屋外传来:有事您随时叫我我都在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
时玉坐在床上,满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