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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曾长安是好酒之人,也抿了一口葡萄酒,眼神顿时便亮了,看向宋子恒的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热切,道:“这酒颜色透亮,口感绵长,比之我喝过的也不差,只是我听闻这是外朝国酒,每年虽会进贡,数量却也不多,我爹那里藏了几坛都舍不得吃,子恒弟家中竟然酿这酒?”
    “机缘巧合罢了。”
    于衡远笑道:“我便说子恒弟与弟妹都是妙人,寻常人家都吃不到的物什,却能舍得搬来待客。”
    一直没说话的苏婉这会儿却笑了,声音并不大,确实大大方方,并没有寻常女子见外客时的扭捏,笑道:“自家会酿的酒,又不值几个钱,只是此番进京匆忙,没能多带一些过来,若二位喜欢,也只需知会一声,待葡萄成熟了,多酿一些送去贵府便是。”
    苏婉向来不委屈自己,让她特意带进京城的酒,存放时日最长的几坛,头一年酿好存下来的,口感比新酒自然要好很多,三个男人端着酒杯小酌,有口味丰富的火锅,麻香可口的小菜,一顿饭用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是安远侯府不放心,据说是侯爷亲自派了车过来接,曾长安与于衡远这才与宋子恒夫妻告别,约好改日有空再聚,方登上马车回府了。
    宋子恒喝得不少,开始头大起来,苏婉让小绿放着堂屋稍后来收拾,先去给宋子恒烧一锅水洗澡,宋子恒洗了澡躺回床上,苏婉也去泡了个澡,火锅吃的时候过瘾,只是味道重,她也洗了个热水澡才回房歇下。
    小绿与大牛已经把屋子收拾停当,关了院门。
    而安远侯府的马车上,于衡远闭着眼睛摊开双手,由着几个貌美的丫鬟替他更衣,曾长安也被伺候着换上一身新的锦袍,在于衡远旁边坐下,问道:“喝多了?要不让人备些醒酒汤?”
    于衡远没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未时了。”丫鬟顿了顿,又道,“娘娘正准备仪仗回宫。”
    于衡远摆了摆手,丫鬟还想说什么,曾长安却笑道:“退下罢,姑母会等表哥一道回去的。”
    几个丫鬟乖乖退到一旁,曾长安问于衡远:“表哥,子恒家会酿葡萄酒一事,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合作,那些个人对这种玩意最是追捧不过……”
    于衡远这才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清明,笑了笑道:“自然是可行的,不过先等几日罢,下月子恒殿试,不好现在说这些乱了他的心神。”
    曾长安轻笑道:“表哥对子恒倒是期待颇高。”
    “父皇最爱年轻才俊,子恒这般人才,想来不会落他的眼。”
    曾长安摇了摇头:“圣人最爱与人做媒,子恒这般年轻,若未娶妻,说不准还能得一桩好亲事,日后双喜临门一把,如今倒是可惜了,弟妹虽是不错,可她出身乡野,既不能给子恒带来助力,说不准还要拖一拖后腿。”
    于衡远瞥了曾长安一眼,曾长安又道:“表哥怕是不知,我有个表姑是礼部侍郎夫人,老夫人甚是喜爱那表姑的女儿,上个月便亲自派人把我那表妹接进府里,一直住到今日,我瞧着表妹文静孝顺,她母亲又与姑母从小一块长大,相交甚笃,姑母见了她也只会欢喜。”
    “礼部侍郎柳大人?”于衡远挑了挑眉,“若子恒没娶妻,与表妹倒是天作之合。”不过说完这句话,又莞尔笑了,“能让子恒这般在意的女子,想来也不会比表妹差,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表弟这话可别让子恒知道。”
    “我也是感慨一声罢了。”曾长安连忙摇头,“我瞧着子恒对他娘子在意的程度,知道我这般想,怕是要生气的。”
    宋子恒和苏婉不知自个儿在被人议论,不过他们也很有默契的在议论对方,睡了一觉醒来,宋子恒头犹有些晕,苏婉一边趴在他肩上轻轻给他揉太阳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听小绿说今日这于公子是安远侯夫人的远房亲戚,然而我瞧着他满身贵气,竟比曾公子还威严些,难不成安远侯夫人娘家竟比安远侯还富贵些?”
    宋子恒摇头:“我却听闻安远侯夫人娘家近年有些落寞,她出自书香贵族,最鼎盛时期也只是清贵,怕是养不出衡远兄这般贵气之人。”
    苏婉眼神闪了闪,又问:“莫非于公子从小便在安远侯府长大?”
    宋子恒沉默了片刻,道:“我与衡远兄和长安兄相识虽不长,他们却也没有意隐瞒,长安兄事事以衡远兄为先,想来衡远兄不会是寄人篱下。”
    “相公竟用上‘隐瞒’一词,我倒是有些糊涂了,难道于公子不是安远侯夫人的娘家亲戚?”
    “应该不是。”宋子恒点点头,拉着苏婉的手道,“娘子或许不知,长安兄有个姑母便是宫里的娘娘,娘娘膝下养了一位皇子,这位皇子比长安兄大上半岁,按辈分也是长安兄的表兄,是以我想……”
    宋子恒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苏婉已经焕然大悟的道:“难怪安远侯亲自派马车来接他们,所以于公子很有可能是当今皇子?”
    宋子恒轻轻捂了苏婉的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娘子听听便是了,衡远兄不说,怕是自有深意,说不得就祸从口出了,且我与长安兄衡远兄交好,并未在意过他们的身份。”
    ☆、第九十八章
    苏婉知道宋子恒应该不至于这么迟钝,她都能想得到的问题,宋子恒若再想不到,日后怎能做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毫无保留,把还不是十分有把握的猜测都告诉了她——这似乎不像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政治家会做的事。
    政治家这个概念,不是苏婉自己想的,她在片场的时候见过导演和编剧教扮演宋辰的男演员如何揣摩剧情,也过去听了几耳朵,充分了解宋辰,她扮演宋辰妻子的时候也更好代入。
    为了让与苏婉演对手戏的男演员理解得更深刻,几名历史教授还在给他具体分析宋辰的性格,一位老教授说,宋辰之所以会成功,与他的才华没几个关系,出身寒门的天才多得是,心性坚定隐忍的不知凡几,他们也同样心怀天下,野心和抱负并不比宋辰少,可是千百年来,历史上也就出了这么一位宋辰,出身寒门,毫无背景,仕途却走得无比顺畅,他历经三朝,是楚中宗钦点的状元,然后入翰林,再外放,再回京,这番安排明眼人都看得出楚中宗对宋辰寄予厚望,楚中宗在位并未作出多少功绩,却甚为爱才,知人善用,只是晚年几位皇子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满朝文武愿意的不愿意的大部分都被拉着站了队,宋辰没站队,他若站队了,不可能在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却又外遣出京——这也是历史学家们反驳宋辰早已投于楚仁宗麾下这一猜测的有力证据。等楚仁宗上位,没有重用对自己有从龙之功的一干心腹,却对当初应该拉拢了却没有早早向自己投诚的宋辰这般倚重,让他一步步往上爬,在他登基不到十年间,宋辰已然平步青云,权倾朝野,都说盛极必衰,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越是君臣相得,最后越摔得惨,要不然就是到下一位皇帝继位,被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宋辰却没有沿着这个轨迹,他安安稳稳的做了几十年的权臣,甚至到楚仁宗病逝前,满朝当中最信任的人仍然是他,钦点宋辰为顾命大臣,甚至亲赐丹书铁契,宋辰辅佐楚英宗直到其亲政才告老返乡,楚英宗三次挽留,最终还是见其年迈,不忍不放归,只是到宋辰归乡那日,已然坐稳帝位的楚英宗亲自出城相送,摒弃帝王仪仗,以晚辈身份行礼相送——为人臣子做到这份上,除了宋辰也没谁了,所以才说千百年来也就出一个宋辰,那位老教授说宋辰之所以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他是一位天生的政治家。
    因为是政治家,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他的野心体现在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之上,而不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他权倾朝野,也不是为了自己站在权力巅峰,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他的政治抱负是黎明苍生,清平盛世,从一而终,从未动摇,正因为如此,历经三任帝王,俱都对他信任有加。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完成自己的夙愿后,他才能毫不留恋,将手中一切大权交由年轻的帝王,两袖清风,告老回乡。
    苏婉当初一听老教授的分析,就觉得甚是赞同,后来穿越到这里,与宋子恒本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了解的自然更多,宋子恒确实是位合格的政治家,而今如此年轻都这般胸有丘壑,已然注定了日后运筹帷幄的人生。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对于举案齐眉的妻子,也不至于毫无保留到这个地步,天生的政治家,自然知道万事给自己留一线,不到胸有成竹时便对她说出这番推测,不像是他该做出的事。
    夫妻一体这句话本来就是笑话,谁没有个私心,如何能真正做到不分你我?苏婉确信宋子恒爱她,也的确是真心,没有丝毫作伪,可内心深处也有一处是连她也无法碰触的,就像她自己,何止一件秘密无法告诉宋子恒?心性成熟的人都能够理解并接受亲密之余的这一点点私人空间,苏婉也从不在意,然而宋子恒现在连这一处也像她敞开,她是真有些受宠若惊。
    或许宋子恒对她的感情,比她预计的还要深。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推测,苏婉可以不在意他的一丝保留,却无法不为他的感情所动容,得到比付出的多,对谁而言都是惊喜,而且宋子恒的这一举动,无疑给苏婉打了一支定心剂,让她掩藏在平静之下隐隐不安的心,瞬间变得平静,她也愿意试一次毫无保留的相信,不去想柳小姐,不去想历史的轨迹,什么都不做,他自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想到这里,苏婉挑眉,眼底闪过一道令人夺目的光彩,波光流转,巧笑嫣然的看着宋子恒:“相公想的与我倒不差甚么。”
    宋子恒眼神也亮了亮:“娘子也猜到了?”
    “只是瞎推测罢了,戏文里不是常说那些个天子骄子,最喜欢乔装打扮成普通人与人结交吗?我原也没往这块想,只是听大牛说过三皇子与安远侯府的关系,今日一见才有些起疑,虽没把握,能给相公提个醒也是好的,没成想相公早就料到了。”
    宋子恒执了苏婉的手,眼底有欣慰亦有惊喜:“娘子见识过人。”说完,宋子恒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娘子这回特意将仅有的两坛葡萄酒拿出来待客,可是因为猜测的身份?”
    “嗯。”苏婉点头,“要不是这样,我顶多就匀一坛出来。”
    宋子恒不由失笑:“原来衡远兄的身份,在娘子眼里也就值一坛葡萄酒了。”
    “这酒可不是给他们白喝的。”苏婉眼神闪烁,“吃了咱们的,日后我爹把生意做到京里来,安远侯府四少爷的名头自然也要借一借。”
    “长安兄?”
    “曾公子与相公真心相交,这点忙怕是不会不帮的。”
    宋子恒眼神闪动:“我以为娘子更愿意找衡远兄。”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侯府没有继承权的子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苏婉却道:“我虽是一介女子,然与相公同床共枕,相公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既然相公没有点破于公子的身份,自然就是不想有其他方面的牵扯,相公尽管放心,于公子的名头再好用,我也不会罔顾相公的意愿,你先前想如何与他相交,如今继续便是。”
    “娘子不问为什么?”他如今虽过了会试,没经过殿试,便不能称之为进士,即便过了殿试,运气好能入翰林院,运气不好便外放去做官,无论如何都是低品小官,能得三皇子青眼相待,无疑攀上了一张青云梯,是个人想来都不会放弃。
    “相公有自己的打算,我只管支持便是。”苏婉没想过做什么,即便有些历史轨迹变了,只要宋子恒还是历史上的宋子恒,他想要做的便不会出错,她只是个小女人,即便是仗着知道历史帮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提前让他登上权力巅峰——可权利并不是宋子恒真正要的,这些他迟早会通过自己的双手得到,她何苦乱插一手,就为了证明自己的穿越对宋子恒而言是有意义的?
    苏婉没兴趣做这些,况且有些人生,还是需要自己一步步去经历,而她,就像自己说的,只要在背后支持宋子恒,不离不弃。
    宋子恒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够满意,盯着苏婉几秒,不说话不移开视线,苏婉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淡淡的笑了,“因为你便是你。”
    宋子恒顿了顿,忽而展颜一笑,清俊的脸上竟有几分夺目的艳色,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朗声笑道:“娘子说的是,我便是我。”他是宋子恒,为什么要跟别人做一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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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而过,五月初一,殿试的日子,苏婉肚子已经七个月了,原想还是小鼓鼓的,一过了六个月,便像吹气球般的鼓起来,苏婉感觉自己怀里藏了个大西瓜,笨重就不说了,还不安分,小家伙天天在里面跟大闹天宫似得,小短腿踹的毫不客气,以前宋子恒还特别期待与小家伙互动,后来见苏婉的肚皮时常被踹得这里凸一块,那边鼓起来,欣喜什么的都变成心疼了,严父气场全开,拍着肚子训诫了许久,当然没个卵用,小家伙还以为在玩游戏呢,踹得更起劲了。
    苏婉每每抱着肚子瘫在床上,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风度翩翩的宋子恒被自己还未出世的亲娃气得郁闷不已,就差没斯文扫地,然而受苦的人却是她。
    这样的情形下,宋子恒更不肯让苏婉送自己去殿考了,毕竟会试都过了,殿试不会有淘汰,发挥不好也能做个同进士,照样是金榜题名,且去考殿试当日黎明未到便要出发去排队等待入场考试,宋子恒觉得没必要打扰苏婉休息。
    不过苏婉第二日还是在宋子恒起床的时候醒过来了,亲自给他穿衣带冠,目送他出了门,才回屋里继续休息。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只要在家等喜讯便是。
    苏婉以前看过电视和剧本,殿试都是当场考了当场揭晓成绩的,总有皇帝别主角气场全开的文笔所震住,一时惊为天人,钦点名次云云,苏婉也以为当日便有结果,到了宋子恒去考试,她才知道,殿试流程也是繁琐的,即便是皇帝再喜欢,也不会阅卷当日便定下来谁是状元谁是探花。
    宋子恒考完殿试回来悄无声息的,睡了一晚,天没亮便有传召了,送了宋子恒出门后,小绿拉着苏婉的袖子激动道:“小姐,据说前十名新科进士才会被圣人亲自召见,这么说姑爷这日考得很好?”
    苏婉笑着点头:“准备接喜讯吧,等大牛回来,便让他去打探下近日可有回乡探亲的同乡,只要是江州城的,都可托其替咱们带个口信。”
    小绿仍在激动:“姑爷居然可以面见圣人……”
    苏婉笑而不语,未来的皇帝你不是也见过,不过这样的话告诉小绿,估计她会激动到发疯。
    大牛跟了宋子恒一块出门,并不是送行,而是去张贴金榜之处看榜——当然不会这么早发榜的,大牛是吸取经验教训,一早过去好占据最有利的位置。苏婉和小绿在家静候佳音,小绿激动的心情还没有恢复,一个劲的在想圣人长什么样,那些大官长什么样,以及自家姑爷能中什么名次,在小绿看来,姑爷能得前十名,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只希望最后不要出什么错,让自家姑爷安安稳稳的进士及第。
    巳时左右,在长安门前等消息的大牛跌跌撞撞回来了,激动的浑身都在抖,脸色发红,眼眶也发红,冲进屋抓住苏婉的手半响没说出话来,嘴抖了好几下,才颤颤巍巍的道:“姑爷中……中状元了……”
    “状……状元?!”小绿激动的抓住大牛的手,“你没看错,真的是状元?姑爷中的是状元?”
    “千,千真万确!”大牛咽了咽口水,终于把话说清楚了,“小姐,听说过不了多久要状元榜眼和探花都会打马游街,现在长安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等着看,小姐要不要也去瞧一眼姑爷?”
    苏婉可以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盛况,她经历过比这更激动人心的时刻,曾经偶尔出席活动,走红地毯时,台下的粉丝嗓子叫得都快冒烟了,她还曾遇到看见自己激动到哭甚至晕倒的粉丝,如今聚集在长安门外等着瞧热闹的百姓,总不会比粉丝更加激动。不过站在台下仰望别人,当一个安静低调的小观众,对她来说还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且人生中只有一次,爱人这般光彩夺目的时刻,她又怎能错过?
    这回连小绿都说不出阻止的话,姑爷中的可是状元,八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姐若不去看一眼姑爷游街,说起来也不太合适。小绿和大牛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苏婉去了长安门外,平时甚为冷清的街道两旁,如今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条道上,还真有些万人空巷的感觉。
    因为大牛先回去与苏婉报了一次信,他们再来时便有些晚了,原想着去酒楼坐着等候,现在酒楼别说坐,连站的地儿都没有,街道两旁又挤满了人,若挤不到前面,根本看不到游街的盛况,小绿一边护着苏婉,不敢硬挤进去,只能急得大叫:“前面的大哥大嫂请让让,我们家姑爷中了状元,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小绿这句话,引得前面许多人回头看他们,有人嗤笑道:“这种事听多了,我上回看游街的时候,还有人自称是榜眼的青梅竹马,殊不知那榜眼都儿子都比她大……”
    还有人附和:“我还听过自称是探花郎亲弟弟的,也不自己照镜子瞧瞧,探花郎长得那叫一表人才,就他那歪瓜裂枣的脸能是探花郎的弟弟?”
    “我家姑爷真的中了状元,我没有胡说!”小绿听得这番奚落,脸都气红了。
    本来大伙儿还只是回头张望,不知道自称姑爷中了状元的女子是谁,这会儿小绿再开口,便被众人的目光锁定了,大伙儿瞧了她一眼,都可有可无的“切”了一声,本欲回头,却见小绿唤了身边秀美的女子一声“小姐”,众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苏婉身上,这般美貌少妇,毫无疑问让人眼前一亮,只是她的肚子也让人无法忽视,一个大婶小声嘀咕道:“这么大肚子还敢来瞧热闹,家里也没人管管,就不怕出事么……”
    这会儿民风是纯朴的,苏婉长相打扮都不错,嘴角挂着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虽然大伙儿还不相信她就是状元娘子,见她一介孕妇也觉得不容易,便纷纷给让了位,苏婉于是轻松的挤到第一排,就等着游街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亏得宋子恒自大夫叮嘱孕妇也要注意运动以后,便一直监督苏婉散步,每日至少走一两个时辰的路,苏婉站在街上等这般久倒也没什么体力不支的状况出现,不过这般拥挤,还是有些热的,她靠在小绿身上,小绿一手扶着她,一手轻轻在她脸颊扇着,道:“应该快了,姑爷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苏婉点头,视线却往后转,酒楼的位置那么快便没有了,普通人肯定舍不得去里头坐,想来也是达官贵人,只是不知里头可有准备榜下捉婿的人家?
    喧闹的大街,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声,敲锣打鼓,鞭炮霹雳巴拉,街道两旁的人们神情一肃,知道是过来游街了,各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苏婉也没再歪在小绿身上了,下意识踮起脚尖瞧了一眼,什么都没瞧到,等了好几分钟,声音越来越近,一队人马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队伍很长,前面在敲锣打鼓的开路,还有人手捧“肃静”“回避”的牌子走在最前头,气势非凡。
    被前后拥簇着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前面后面之人都是步行,就他们三人脚跨金鞍红鬃马,显得异常气派,三人中打头的是状元,远远瞧着,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的装扮,已然让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苏婉旁边有人道:“瞧着今年的状元郎这般年轻,怕是要成为官老爷们榜下捉婿的主要人选了。”
    看见宋子恒一出来,小绿和大牛已经激动的眼睛发红了,小绿紧紧握着苏婉的手:“是姑爷,小姐,姑爷出来了!”
    苏婉却异常镇定,静静的看着骑在马上的人,众人渐渐走近了,宋子恒的脸也映入眼帘,耳旁不断有人在夸赞新科状元的长相,这般年轻俊美,叫人惊叹。宋子恒常穿青衫,要么就是白衣,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沉静,安详,头一次看他这般打扮,穿大红袍,头戴乌纱帽,腰系玉带,两旁簪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华贵非常,俊美夺目。
    苏婉一直盯着马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感觉,激动,自豪,她终于体会了一回粉丝当初在台下看她时的心境了,然而她比他们更值得自豪,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她一个人的。
    “小姐……”人群之中,年轻清秀的女孩扯了扯与她同样丫鬟打扮的女子,脸上一片焦急与哀求,“该回去了,若被夫人知晓小姐竟然乔装打扮出来这里,怕是要生气的……”此女子便是礼部侍郎府的丫鬟流云。
    “流云。”说话的便是侍郎小姐,她脸上挂着笑容,掩着一颗即将要跳出喉咙的心,强压淡定的说,“就一眼,我看一眼就回去。”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头一回这般出格,哄了贴身丫鬟悄悄带她出府,就为了看她一眼。
    不知道为何,越临近相公金榜题名的日子,她便越发觉得心慌,以前笃定的事,总是担心发生变故,虽然顺妃娘娘一如既往的喜欢她,虽然相公还是中了状元……女子这样想着,下意识擒住了胸口的衣襟,她上辈子是相公的妻子,携手白头,重来一次,自然也不会生变……
    流云瞧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又是一副失魂的样子,未免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就变了,温柔可亲变成了沉稳大气,这些倒没甚个要紧的,只是小姐越发有主见,今日竟然毫无预兆的要自己带她出来!流云先还不知道小姐为何这般做,这会儿瞧她脸色,却有些懂了,这番情态,必是芳心初动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引得自家深藏闺阁的小姐这般在意。
    “相公……”
    流云没听清女子在低喃什么,却注意到她双眼失神的注意在某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眼神深切,竟舍不得移开半秒,让自家小姐这般失态之人,岂是芳心初动这般简单,简直是情根深种!流云大惊,也抬头看过去,状元郎一身红袍、俊美逼人的样貌让她惊艳了片刻,回过神来脸颊已经悄然红了,原先还担心小姐被骗,如今倒是不怕了,这般俊美年轻的状元郎,若是老爷夫人知道,也定是中意的。
    “小姐。”见着人离开,流云稳了稳心神,拉着自家小姐低声道,“小姐不若回去与夫人提一提,想来夫人也是求之不得的。”
    女子回神,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亮了双眼:“可这般是不是……”
    “小姐只需说半句,夫人自然能明白,并算不得出格。”
    女子沉默半响,已经看不清那人的背影,这才叹气:“你说的是。”既然这般担心,等着缘分掉下来,倒不如自己主动暗示母亲,早些定下来,也好叫她安心,只要能嫁给相公,是不是圣上亲自赐婚,她倒也没有太在乎。
    宋子恒原本没注意到这里,只是转头时感觉有道视线让他心悸,抬头遥遥看过去,脸色顿时一变,旁边的新科探花察言观色,连忙低声问:“子恒兄怎么了?”
    宋子恒无奈的道:“内人无状,竟混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