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英兰这会也有点后怕起来,再次回想到救人时的情形,的的确确是千钧一发,稍有差池,她也要被一起踏在马蹄之下。
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爹硝,铁英兰的嘴皮子不由哆嗦起来,脸也发白,“爹,我,我当时就想着救人了,到现在才觉得害怕。”
“哇”的一声,铁英兰突然哭出来,“爹,我以后再也不逞强了,我怕再见不到你了。”
铁诗文被女儿哭的红了眼眶,也知道女儿开始后怕了,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乖,不哭,有爹在呢。来,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不会儿。爹在呢,在呢。不怕啊,乖。”
铁英兰就这么抱着铁诗文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哭得累了,才被铁诗文的顺口溜逗笑,自从长大后,有两三年没有听到铁诗文这么念叨了。
她早年丧母,又生长在武将之家,遇有害怕的事情,在外人面前不敢哭,只有晚上躲在父亲怀里。
那时铁诗文念叨地最多的,就是那句“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不会儿”,一边念,一边摸摸头,揉揉耳朵。
每每只要铁诗文念上这么一遍,无论遇上多怕多难多委屈的事情,铁英兰都觉得没什么,都能跨过去。
“瞧瞧你,都快嫁人的人了,还又哭又笑的。”铁诗文用粗粝的大手给女儿擦眼泪,心中不由感慨,女儿一晃就长大要嫁人了。
铁英兰平复了一下情绪,想到萧长恭的保证,遂又兴奋起来,“爹,你说镇西侯的保证,是认真的么?”
“当然是认真的,不过嘛,这保证咱可不能乱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铁诗文这时也恢复了他统领九城兵马司的精明劲儿。
“不用?”
“对,不用。就是认认真真的交朋友,只有真心相交的才能算朋友。那个保证,也才有意义。”
“你以后就继续和穆家姑娘交好就行了,只交好,别的都不要想。”
铁英兰想了想,“嗯,女儿明白了。咱们也不是那挟恩图报的人,就算没有镇西侯的事情,女儿也是喜欢穆婉宁的,我俩很对脾气。”
能和一个侯爷交好,在这个满是权贵的盛京城里,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护身符。
铁诗文不想升官发财,只想要这个护身符能保铁英兰一辈子平安无忧。
宰相府里,穆鼎沉默地听完了穆鸿渐的讲述。
包括和静县主的那个眼神,以及本该盯防的婉宁的简月婧,偷偷绕到了安宁背后的事。
当然重点少不了铁英兰的救人,以及萧长恭的霸气回应。
提亲。
虽然对于婉宁和萧长恭,穆鼎一直采取的放任、乐见其成的态度。
但今天这事一闹出来,尤其是和静县主当众说萧长恭是她选定的驸马,萧长恭再想上门提亲,怕是就没那么顺利了。
承平长公主虽然寡居多年,但毕竟皇帝的亲妹妹。若是她拼着让皇帝生气,也要为女儿把这门婚事求来,后面的事情还真不好办。
毕竟没有人敢拒绝皇帝的赐婚。
正沉吟间,下人回报,镇西侯到了。
“请他到书房来。”
“是。”
不多会儿,萧长恭大步走了进来,见到穆鼎躬身行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穆鼎差点没被口水呛到,伸出手指虚晃了两下又放下来,“你还真够直接的。”
“既然决定要娶,早两年喊也没什么差别。”萧长恭特别恭敬,规规矩矩地摆出了女婿见岳父的架式。
穆鼎抚了抚胸口,自己给自己顺气。
“我还没同意呢,你先给我说说和静县主那边你要怎么处理?别说我没提醒你,承平长公主可是皇帝亲妹妹,若她求来了赐婚,你要怎么办?”
萧长恭摇摇头,“和静县主被我脸上的伤吓了一跳,当时大叫着让我走开,相爷说的这种情况可能并不会发生。”
提到了脸上的伤,穆鼎也有些迟疑,“你的伤……”
“婉宁已经看过。”
穆鼎点点头,但紧接着又皱起眉头,“万一那和静也不在意,就死活要嫁与你,你又要如何?”
“我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待会儿我就直接进宫,既是让陛下为我做媒,同时也会辞去西北大营总统领的职务。”
穆鼎挑了挑眉,萧长恭刚刚建功不久,前几日还为西北献了策,声望正高,此时竟然要请辞,“你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那位置,本也不是我现在坐得住的。回京以来,相信已经有不少人向陛下递折子,要求换人了。”
穆鼎微微点头,他虽为文官之首,一向不插手军事,但其中动态却是知晓的。如果萧长恭能主动请辞,皇帝心中愧疚,在婚事上必定会予以补偿。
长公主那边,就算再怎么求,也求不来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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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善后
穆府的书房里, 萧长恭看到自己已经把穆鼎说动,“如果相爷没有意见,长恭这就进宫面圣去了。”
穆鼎这才想到, 萧长恭之前还提到要皇帝做媒, “陛下向来不给臣子做媒, 你倒是个胆大的。”
“万事都有第一次,有了陛下做媒,日后就不怕长公主与和静县主那边起什么心思。”
“话虽如此, 不过要陛下破例也不是易事, 此事不可强求。但此事确实是要知会陛下一声, 就算不防着长公主那边,文官与不武官也向来极少通婚。老夫忝为百官之首,难免有人说闲话。”
穆鼎说到这儿一愣, “你主动请辞西北大营统领之职,也有这层意思?”
“是, 文武不通婚, 不过是防陛下忌惮, 我既请辞,就是一无实职的侯爷, 自然没了这个顾忌。”
穆鼎坐在椅子上, 捻着胡须沉吟不语。虽然就算萧长恭辞了西北大营的职务, 也一样是武将, 变不成文官。日后若北狄犯边,该用他,还是得用他。
只不过那时就不再是文武勾结,而是皇帝用人不疑,乃是恩由上出。
萧长恭此举, 也是把主动权交给皇帝,以证自己没有私心。
身为武将,尤其是能守边的武将,能打仗是一方面,能看得清形势,懂得激流勇退,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好,”穆鼎点头,第一次用打量未来女婿的目光看了眼萧长恭,“你既有打算,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今天不宜进宫,我知你以退为进,但太急了,也有逼迫之嫌,明日再进宫吧。”
“好,就听相爷的。”
“婉宁在后院,你去看看她吧,她回来时特意让人带话,说如果你来了,务必要去见她。”
萧长恭点点头,想到婉宁,嘴角浮现笑意,“是,小婿告退。”
穆鼎眉头一跳,觉得眼前人不那么顺眼了,自己刚刚开窍还不到半年的四女儿,就这么让眼前的人给预定了。
好在十五岁及笄之后才能出嫁,还能在家待上一年。不过到今年十月末,婉宁就满十四岁了,到了明年十月就及笄了。
而现在已经是七月。穆鼎忽地觉得,时间太短了,离去的萧长恭也不那么顺眼起来。
这还是萧长恭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进入到婉宁所在的清兮院,上一次是夜色中摸进来的,心思全在防人身上,并未注意院子的景色。
这一次走进来,不由觉得这里的装饰实在太简陋了一些,院子里还好,有一些花草,屋子里称得上是简朴,想来是因为婉宁是庶女,之前不得宠的缘故。
院子里墨香正在煎药,看到萧长恭走进来赶紧行礼。刚要进去通报,萧长恭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出声。
一路进了主屋,走进内室,就看到婉宁穿了件常服,倚靠在床上,右脚被架起,檀香正在给她涂药。
若是平时,美人露脚在外,绝对是香艳之极的画面,只可惜,婉宁现在的脚肿得跟猪蹄似的,还有淤血与青紫,与香艳什么的实在不沾边。
婉宁不想让萧长恭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赶紧让檀香拿布给自己盖上。
倒是萧长恭阻止了一下,“别盖,药膏没干呢。”
扭头看了一眼檀香,后者就知趣的退了出去,萧长恭摘下面具,露出真正的笑意,“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
婉宁每次看到萧长恭的脸,都忍不住觉得心疼,不由自主的就想伸手,去抚平他脸上的伤疤。
这次也一样,婉宁有些微凉的手指又一次覆盖在萧长恭脸上的伤疤,“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脸吓人了,你一点都不丑,也不吓人,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萧长恭心中感动,伸手握住婉宁的手,“好,不吓。”
想到薛青河给自己的承诺,萧长恭心情激动,或许到那时,他想吓人也吓不成了。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先不要说,正式提亲时,给婉宁一个惊喜好了。
婉宁享受着自己的手被萧长恭握着的感觉,他的手很大,很硬,掌心处还有些薄茧,摸起来粗粗粝粝的。
不柔软,但却很暖,很有安全感。
萧长恭被婉宁的手拱得心痒痒的,觉得心跳都加快了,轻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和静县主的事……”
婉宁就抢先说:“就这样过去吧。我想过了,她如果咬死了是失手,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办。惊马的是我三姐姐,虽然肯定是有人故意的,多半就是那个简月婧,但毕竟没拿到实证,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必在意,以后我不与她接触了就是。”
萧长恭一愣,自己本是想告诉她不要心急,自己会慢慢替她出气,不料却被她安慰了。而且他没想到婉宁竟然能这么快的就放下,毕竟之前的事实在太凶险了,那可是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这件事是不宜大闹,但也不能这么过去,她既然敢对你下手,自然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只是这事来得突然,我一时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且放宽心等着,我肯定要让她长个教训。”
“可是……”
“没有可是,”萧长恭声音一下子就严肃起来,看到婉宁浑身一凛的样子,马上软化语气,“你别在意,我在军营里这么说话说习惯了,以后对你肯定不会这样。”
婉宁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想到萧长恭说的以后,又想到他今天的承诺,脸上不自觉的浮现笑意,面色也微红起来。
这样的笑容让萧长恭的心更热切了一些,扭头往门外瞅瞅,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今天在吴采薇面前表现得不错,来,再叫一声长恭哥哥。”
婉宁这下是真的脸红了,装做生气的把手抽出来,然后扭过头去不看他。
萧长恭哈哈大笑,把婉宁的手抓了回来,放在手心里捏了又捏,这才戴上面具开心的离去。
第二天一早,铁府迎来了两波送礼的马车。
一辆是宰相府的,一辆则是镇西侯府的。
相府的礼,一半是婉宁备的,一半是穆鼎备的。从马蹄下救了自家女儿这种大事,穆鼎不但亲自备了礼,还亲自登了门。
婉宁则是从萧长恭给和皇帝给的赏赐里,挑了不少好东西,一并送了来。
穆鼎光临,铁诗文受宠若惊,那可是宰相,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铁诗文命人开了中门,带着全家老小,把穆鼎迎了进去。
不过,说是全家,也只有铁诗文和铁英兰两人而已。
进了正厅之后,分宾主落座,穆鼎先感谢了一番铁英兰舍命救人的恩情,又夸了夸铁英兰的英气勃勃,就觉得没话可说了。
穆鼎与铁诗文虽同朝为臣,却几乎没有交集,毕竟一个是天天站在皇帝眼前的,一个是无召不得入朝的,差距实在太大。
再加上穆鼎是下了早朝就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朝服,看上去不怒自威,铁诗文虽坐在主位,心里也是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