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一,你闻闻,好香啊!”冉雨濛打开车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中都是槐花的香甜。
付恒一可没那个闲心闻花香,正发愁这么晚了,让她住哪儿,带回他那儿显然是不行的,小狐狸精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他这脆弱的神经真的经不起;送她去酒店?就怕她不肯。
出租车司机问,“两位去哪儿?”
“去,去”付恒一结巴起来。
“去尚爱路的亚朵。”冉雨濛关上车窗,回头冲付恒一说,“我有会员卡。”
尚爱路就在付恒一住的行知苑边儿上,他不禁犯了嘀咕,冉雨濛倒也没瞒着,“我偶尔会回来看看我妈和姥姥。”还有你。
提起冉雨濛的妈妈,付恒一脸色沉了下去,呼吸都滞重了。
冉雨濛看见付恒一的脸色不好,她淡淡地说,“明天,我想去看看她。”
冉雨濛的妈妈朱玲玲是自杀的,关于她的话题是禁忌,尤其是在付家。小时候他们说孩子小,不要去墓园,晦气。等到冉雨濛懂事儿了,初三那年清明节,自己独自做了很久的公交车,买了点心,第一次去给妈妈扫墓。
印象很深,倒不是因为扫墓,而是那天付恒一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折腾的刘静整夜整夜睡不成,付月生抽烟抽的满屋子乌烟瘴气。冉雨濛和付盛炎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准出来。
“咳!”付恒一艰难的发声,冉雨濛回过神,“我自己去就行了,回来,去看看大姨和大姨夫吧。”
“我陪你去。”付恒一眼神看向窗外,晦暗不明。
冉雨濛有点儿意外,付恒一从来不会陪她去扫墓,不但不陪,还会找各种借口出去,清明节几乎没在家待过,不是去跟同学远足,就是去写生。后来冉雨濛上大学走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冉雨濛隐约觉得他很排斥去墓园,他大概是不喜欢那种悲凉的地方吧,“真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付恒一转眼看她,很坚决,“我陪你。”
冉雨濛当然乐意他陪着,也没多想,嘀咕了一句,“想吃姥姥做的槐花麦饭了。”
付恒一几乎一夜都没睡安稳,梦境混乱逼仄,让他透不过来气,终于挨到清晨天蒙蒙放亮,洗了把脸,扛着梯子就下了楼。
付恒一爬在梯子上薅小区院子里的槐花,这个点儿除了睡不着的大爷大妈,人烟稀少,偶有人看到,多看他两眼。
“小付!还真是你啊,你猴那儿么高干啥那?”
付恒一低头寻声望去,是对门的李阿姨,李阿姨的大孙子已经上了幼儿园,她又开始带二宝了。每次见了他总是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儿,“小付啊,你到底要个啥样的姑娘啊,快把你妈给愁死了。”
“阿姨,我摘点儿槐花做麦饭,您要不要?”付恒一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里面已经快装满了。
“你还喜欢吃这口儿呢?行啊,你给阿姨分一点儿。”李阿姨手里还抱着刚百天的二宝,是个肉乎乎的小丫头。小宝宝醒得早,咿咿呀呀不愿意在屋里待。
“好嘞!”
付恒一爬下来,跟着李阿姨上楼,等着李阿姨从家里拿了一个保鲜盒分了一些槐花给她,大宝被吵醒了,小脑袋从门里伸出来,“小付叔叔!”说着就蹦到了付恒一怀里。
“哎呦!”付恒一赶紧托住他的小屁股,“叔叔身上脏!”
小家伙才不在意,抓了一把槐花就往嘴里送,又被李阿姨打了手,哇哇哭起来。
付恒一哭笑不得,只好吓唬他,“男孩子这么爱哭,会变成小女孩儿的。”又是给他擦眼泪又是给他抹鼻涕。
李阿姨笑眼看了一会儿,把不哭了的大孙子从付恒一手里接过来,“小付你哄孩子还是挺有样子的嘛!”
付恒一顺手就把孩子的眼泪鼻涕抹在自己的t恤上,皱了皱鼻子,傻乐了一下。
“喜欢孩子还不加把劲儿,把孩子他妈先找到!”李阿姨都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眼瞅着这么好的小伙子一年年的没个动静儿,都快30了,还晃荡着,别说他妈了,她都着急了。
付恒一采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策略,权当没听见。李阿姨叹了口气,两人都各自回家关上了门。
付恒一百度槐花麦饭的制作方法,边看边做,虽然这两年他学着做饭了,家常的还行。麦饭是第一次做,真有点儿手忙脚乱,偏偏冉雨濛还捣乱,打电话问他起床了没,想吃什么早餐。
付恒一正在拌面粉,手上都是油,随便应付了两句,说已经吃过了,等下去酒店接她。
冉雨濛是在楼下早餐摊打的电话,听见付恒一说吃过了,她还是打包了两份煎饼豆浆进了小区。
李阿姨做麦饭驾轻就熟,儿媳妇儿看着两个宝宝,她很快就蒸好了麦饭做早餐,一出锅就满屋子香气。李阿姨摘了围腰,先盛了一碗,给付恒一端过去。
冉雨濛从电梯出来,就看到李阿姨正敲付恒一的门,她走过去问,“阿姨,您找谁?”
李阿姨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冉雨濛,一下子想起来这姑娘,几年前老来给付恒一做饭呢,差点儿以为他俩要成,结果就没见人了。李阿姨激动了,原来,小付这面多年单着,是心里有人啊!
“诶,姑娘,你是不是,前几年来过?”李阿姨仰头看着冉雨濛,目光里都是热切,看的冉雨濛都不好意思了。
“嗯,是啊!”冉雨濛印象里没有这个热情过分的阿姨。
“小付,小付快开门!”李阿姨拍门的劲儿都大了,你孩子他妈来了,还不赶紧开门!
冉雨濛退后一步,这阿姨也太蛮了!
门后传来付恒一叠声的答应,“来了来了!”
他举着油乎乎的手,穿着围裙开门,被门口一对组合吓一跳。
“来,快进来!”李阿姨毫不客气地拉着冉雨濛的手进屋,把槐花麦饭递给付恒一。
冉雨濛回头看看门口关门的付恒一,他也一脸懵。
“姑娘,怎么好几年都没见过你了?”李阿姨真拿自己不当外人,拉着冉雨濛的手从头详到脚,“真好看!”
“阿姨,叫我濛濛就行。我这两年在外地上大学去了。”冉雨濛的鸡皮疙瘩,从脊梁骨一路蹿起来,汗毛都起立了。
“名字也好听啊,”李阿姨回头看看付恒一,“我刚还操心小付那,都快30了,身边儿也没个人照顾,他妈能急死,说了也不听,你来了就好了,我记得以前你还天天来给小付做饭那,你看啊,他经常回来的晚,还老是叫外卖,多不健康啊,那外卖用的都是地沟油~”
“李阿姨,我好像听见乐乐哭了,”付恒一还站在门口,敞着门,煞有介事地说。
“啊,是吗,小祖宗就是粘人,那行,我先回去了啊,这麦饭刚做好的,趁热吃!”李阿姨终于要走了,临了还拐到厨房看了一眼,“小付,你还会蒸麦饭啊,行啊!”
李阿姨终于走了,付恒一关上门,舒了一口气。
冉雨濛踱到厨房,掀开锅盖看了看,付恒一连忙过来,“我这第一次试验,八成是吃不成,你尝尝李阿姨做的。”
冉雨濛放下手里的早餐,从背后抱住付恒一,付恒一正在低头拧火,手一哆嗦,火苗窜出来,差点儿燎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