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来临之前,她独自去江边,和一群陌生人坐在一堆鹅卵石上乘凉。下过雨后,这几天温度下降不少,傍晚的风尤其凉爽,即便这城市中央几乎感受不到什么优质空气。不知坐了多久,周围的人都开始散了,她这才慢腾腾地站起来,准备往回走。
秦苒踩过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鹅卵石,来到柔软的沙子部分,期间想起了她和谢简度蜜月那会儿的事情。他们的蜜月是在国内一座海滨城市度过的。因为谢简工作忙,又不愿太过麻烦漂洋过海去另外的国家,便就近选择了这里。时间也很短,就三天。三天过去,他便出差去了别的地方,近半个月后才回到他和她的新房。
刚结婚那阵,她仿佛浸在不真实的梦里,和他说话都觉得是件缥缈的事情,遑论还要接受和他同床共枕的事实。两人的第一次,便发生在蜜月时。她紧张得连喝水都会呛到,洗完澡躺进被子里,蜷着身体胡思乱想。后来谢简躺了进来。他的身上沾了水珠,下巴的淡淡胡渣还没来得及清理,浑身的热气,隔着极近的距离,传到她的肌理里。
第二天早上,新婚夫妻不免醒得晚了些。她浑身酸痛,还当是单身时,赖在床上久久都不肯起来。等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结婚,忙不迭地掀开被子,抖着双腿去行李箱找衣服穿上。正值谢简从厕所出来,见她手忙脚乱地和内衣扣子交战,便走过去,体贴地替她系好。
蜜月的时间虽然短,却是秦苒在这段婚姻中能珍藏的宝贵回忆之一。同时,这也是夫妻俩唯一一次单独外出旅行。从那以后,年年无空闲,谁也没提要出去游玩的事情。
江边吹来一阵极为凉爽的风,她弯腰穿上高跟鞋,抬头却见谢简站在不远处抽烟。他这人极少碰烟,除却饭局上和人应酬,日常里基本不会碰。
秦苒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她甚至不想现在面对他,因为有一肚子的情绪想要发泄,最后的结果必定又是大吵一架。可面对面毕竟是免不了的。
谢简将指尖的烟掐灭,等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他从来就是个极具存在感的男人,即便是隐在暗处,也让人不容忽视。秦苒头皮发硬,走到半路,却突然侧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谢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迈开长腿跟上去。
他很快就追上她,不由分说便拉住她的手腕,沉了声:“你想往哪边走?”
她想也不想就答:“你管我。”说完又后悔。这措辞,在外人看来倒像是闹别扭的妻子对丈夫撒娇。
谢简很受用,口气却不免严厉了些:“晚上不回家,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做什么?”
她只是笑:“谢简,这话你最没资格说。”
他一时语塞,表情没变,眉间也带了焦躁和不满。
“我不想和你吵。”她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终于肯抬头正视他,“先回家吧。”
他将她的手紧紧包住,用肯定的语气说:“先去吃晚饭。”
她没吃,他也没吃。
谢简带着她去了自家产业旗下的一家餐厅去吃饭。餐厅负责人受宠若惊,对大老板的莅临尤为战战兢兢,叫来店里的招牌大厨打头阵。负责人询问两人想吃什么,秦苒说:“做清淡点儿就行,他胃不好。”
谢简不耐烦地挥手让其赶紧去忙,表示自己只是来吃饭,不是来视察工作情况的。负责人如获大释,临走时还擦了擦额上的汗。
等菜的过程中,秦苒随口道:“看来你也不是个好老板,他们都怕你。”
谢简只抓住了她这句话的某个字眼:“为什么要用‘也’?”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回答得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难得气氛静谧,谢简没再说话。等菜上完后,他看着满桌子的清淡菜肴,脸色缓和了些。
说起来,秦苒算不得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现在却时刻与他针锋相对。她以前总是扮演着一个尽责又平凡的妻子,从来不和他提半点感情的事,毕竟这世上的夫妻能凭着爱情结合相守占少数。如今,谢简觉得有些东西他开始抓不住;他莫名其妙地想,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种种行为而后悔。这种思想很怪异,却一直占据他的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
回家后,秦苒洗完澡,又看了会儿电视;等到睡意袭上来时,电视屏幕右上角冒出整点时间,她这才惊觉已经快一点钟。
卧室里,谢简早已睡下。秦苒摸着黑掀开被子,睡到一边去。双人床够大,即便她翻身也不会碰到他。哪知她刚躺下不久,他整个人便从后面凑上来,将她捞进怀里。
若是前不久,她会欣然地回抱他,可如今,她只觉得这个怀抱长满了刺,一刻也不想多呆。做了五年的夫妻,秦苒发现,她和他除了一起吃饭、睡觉,交流的时间真是少得可以。他偶尔来兴致,和她拌两句嘴;不想让人靠近时,总是冷着脸拒人千里之外。这么一想,她只觉得可悲。
她横了心要挣脱他的怀抱,最后愤然咬上他的手臂。他吃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气息微乱:“秦苒,你最近越来越不乖。”
秦苒气得笑起来:“我不是你养的宠物。”
他皱着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继续笑:“那你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你呼来喝去的佣人?保姆?还是心情好就逗逗,心情不好就踢到一边去的床伴?”
他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她,即便室内黑暗,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困惑和生气。秦苒撇过头去,看向微亮的窗外:“谢简,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没看透我,是因为你从来不肯花心思去了解。不过也好,我们之间本来也就没什么感情。我现在只求你给我点面子,不要把事情搞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谢夫人这个位置,她们只想看我出丑。”她深吸口气,在心里恨着委曲求全的自己,可嘴上却说不出分开这种话来。卢果果不止一次说过她是软骨头,这种形容当真没半点错。
谢简说:“你可以放心,你永远都是这个位置的主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可以解释。”
她收起笑容:“那你说吧,那个女人是谁?”
他缄默了很久。
半响后,秦苒将他推开,拿过枕头下床去了次卧。
☆、第15章 拖延时间小番外
一、高冷
谢简十二岁那年,家里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顺便庆祝他进入初中学习。而那天正好也是秦苒的生日。
杜湘雅在之前便找了杜依依,说是让两个孩子一起过生,便让人订做了两个蛋糕。
生日宴那天,秦苒被邀请到谢家过生。
她小心翼翼地走在柔软的地毯上,紧张地攥着裙角左看右看。一旁的谢简已经很高了,俨然成为一个小大人,而她在他身边,则是个还未发育的小青果子。
她低着头,和他穿着同款式的礼服,耳根子又红又烫。
那天,她问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你打算上哪个初中啊?”
“附中。”
秦苒想了想自己的成绩,摇了摇头。
他特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你摇头什么,矮子?”
“我在想我能不能考上……”
“考上什么?”
“清河……”
他笑了一声:“按照你的智商,考清和是没关系的。”
她撇过头,鼓起双颊。清河是一所普通初中,普通人能考得上的中学。
这次生日宴,谢简的很多同学也到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虽说青涩,却已经知晓打趣同龄人。见秦苒也在场,有人便打趣谢简:“这是不是你家的童养媳啊?”
“别乱说,我怎么可能有那么笨的童养媳。”
“不过长得倒是挺可爱的。”
谢简“呵呵”一声。
中途一群孩子一起玩儿的时候,有个男生过来找秦苒搭讪。那男生和谢简同班,平常总是一起打球一起捉弄女孩子。
“你叫秦苒对吧?我叫王扬,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秦苒很不好意思,结巴道:“你……好。”
王扬:“下次我找你出去玩吧。我爸前几天给了我几张游乐园的优惠券。”
还未等她回答,那边就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秦苒,我妈找你,有急事,在偏厅。”
秦苒松了口气,尴尬地朝对方摆摆手,急忙往偏厅走去。
后来王扬不服气地问:“谢简,你小子是不是喜欢那女的?”
谢简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二、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诚实
故事发生在两人结婚后的第一年。
秦苒在做饭方面并没有多少天赋,于是她每个星期都会去杜湘雅那里取经。一开始她做的菜都平平无奇,甚至不能达到普通水平。每当她怀着期盼问谢简怎么样的时候,他都很实诚地回答:“很咸,一般。”
到后来,她的厨艺越来越娴熟,就连杜湘雅也赞不绝口。
有次她做了一道普通的鱼香茄子给他尝。等他吃完一口后,她瞪大眼睛问:“怎么样,好吃么?这道菜我研究了好久。”
他放下筷子,看向她:“这么简单的菜都要研究。”
秦苒一脸的失望。
但据说后来,那盘茄子被他一扫而空。
三、关于某件事的频率
蜜月的第一次,给秦苒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他很粗鲁,也不懂得节制,甚至没太多的技巧,好几次都把她给弄疼了。
之后她提出,一个星期最多两次,不然伤身。
谢简一开始也是答应的。但一个月后,他开始反悔。
某次她把家里的神秘物件偷偷藏起来,他知道了,一言不发地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大堆回来,当晚就收拾她到半夜。
她有些委屈:“你只顾自己快乐,根本没考虑我的感受。”
他摘下眼镜,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认为,在这件事中,你感受到快乐的次数远远多于我。”
她哑口无言。
☆、第十六章
那晚的不欢而散,导致两人有半个月都没正面说过话。谢简偶尔回家一次,也仅是洗个澡换好衣服又出门,下次回来时便是满脸疲惫。秦苒算不上一个好情人,却是难得的好妻子。她会撇开种种恩怨,替他准备好换洗的衣服,放上一杯温热的开水。一切就像毫无进展的从前。可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眼下的这种状况,甚至比之前还要倒退了些。
这天秦苒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穿着孕妇装,面容憔悴,跟之前她见过的清秀佳人没有一点相似。
秦苒不可避免地想起梁晓柔。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抢夺了别人的幸福,还一脸理所当然地抱着偷来的东西沾沾自喜。
她提着购物袋,仿若没有看见那人,神色如常地往家的方向走。
“秦小姐,请你等一等。”
张景程刚接进家门的这位新人名叫庄慕云,刚进入社会没多久的r大毕业生。秦苒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但看她现今落魄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
庄慕云捧着腹部走上前:“秦小姐,你好。”
秦苒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可没走两步,衣袖就被人拉住。
“有事么?”她蹙着眉回头。
庄慕云神色悲戚:“秦小姐,求你帮帮我吧。”
秦苒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耐着性子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的脸色较缓,庄慕云道出了来找她的目的。
听完庄慕云的说辞,秦苒才知道,原来是张景程的公司出了大麻烦,前几天被曝出食品安全的问题,现在投资方要撤资。加上之前张景程因为急功近利,也用过不干净的手段,现在被人一一挖出来,几方不利因素堆积在一起,他便成了众矢之的,现在急需一人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