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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但她没有时间疼,大脑必须清醒,她强行忽略那令人窒息的疼痛与忧心,低下头想了想,“看来……还是督护大人棋高一筹,小女子甘拜下风。”
    她这话说得十分软和,且又低着头,自带三分娇羞。
    杨天广大喜:“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说着,手便搂上了姜雍容的肩。
    姜雍容微微退后一步:“我有条件。”
    杨天广心痒难耐:“你说,你说。”
    “一,我要住小玉娇那所宅子,叫她给我腾地方。”
    “依你,依你。”
    “二,我不跟督护府的几位姐姐们立规矩,我不找她们,她们也别来找我。”
    杨天广哈哈笑:“你都独个儿住在外面了,谁还能给你立规矩。”
    他说着又要来抱姜雍容,姜雍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膛,放软声调:“还有,把我的人都放了,给他们解药。”
    前两个要求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杨天广,好使他觉得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将来当小妾的日子做打算,这一个,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杨天广嘻嘻一笑,一把捏住她的手:“这个嘛,只要你依了我,我马上就给解药。”
    老狐狸!
    姜雍容心中暗骂。
    他的手又湿又热,姜雍容的手躺在他的手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风长天的手,风长天的手永远干燥而温暖,稳定而强大。
    不,她不能去想。至少现在不能。她强硬地将关于风长天的一切压在大脑之下,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可是,就在这里么?既然明天就娶,何不留到洞房花烛?”
    “哈哈哈,姜夫子,咱们谁都不是傻子。你不肯真的从了本督,本督怎么会真的给你解药?”
    “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只喜欢强大的男人。以前是风长天强大,所以我跟着他。现在是大人更强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又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姜雍容说着,轻轻地解开了外袍上的系带。
    外袍是天青色锦缎裹着狐毛内里,长长的锋针拂在领口,露出一截玉一样的脖颈。
    她的手抚上头发,一点一点抽下发簪,长发如水一般披泄下来。
    杨天广盯着那如玉的肌肤,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再看着她这风情万种的模样,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搂住了她。
    姜雍容含笑道:“大人,别急呀。”
    声音甜软,手则毫不迟疑地举起发簪,刻意打磨得十分锋利的簪尖,猛地向杨天广的脖颈扎下去。
    这样近,她相信他避无可避,果然,簪尖命中血肉。
    但她低估了他这一身肥肉的能耐,簪尖刺是刺中了,却没能划破血脉,只扎到一层皮肉。
    杨天广发出一声嚎叫,一把甩开她,手捂上自己的脖子,拿下来时血红一片,他的面目顿时变成狰狞:“贱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手正要伸向姜雍容,书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裂做两半,一道剑光闪电般向他劈下来。
    杨天广大惊,武将的看家本领犹在,百忙中一个闪身,避开了要害,但臂上一阵剧痛,被剑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叶慎一击得手,拉起姜雍容就走。
    “拦下他们!”杨天广狂吼,“一个也不许跑!”
    府兵们涌上来。
    叶慎原先是一直委顿在地,突然暴起,府兵来不及出手阻拦。现在得了命令,阖府的府兵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叶慎的剑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明丽耀眼,流转不定,挡住海浪一般的刀剑。
    但他的脸是苍白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红里透黑的血迹。
    姜雍容知道,他是明知中毒,还强行运功。
    一直以来,姜雍容见惯了风长天、穆腾和花仔这样的本事,叶慎虽然是二哥千挑万选的高手,在他们那样的人物面前依然相形见绌。
    叶慎也很少在她面前出手,她一直没觉得他的剑有多厉害,只知道他忠心耿耿,悍勇无双。
    而现在,她终于见识到了叶慎的剑光,如此光彩炫丽,让人为之神迷。
    可是,再强的剑法,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府兵。
    忽然,府兵们的攻势一弱,几名府兵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来:“大人不好了!城里的百姓暴/乱,全往咱们这边来了!”
    第112章 .真相 他出征,我送行,他战死,我收尸……
    便是十年前武正明全军覆没, 人们以为北狄人会打进来那天,云川城也没有这么乱过。
    每条街巷里都是人流,紧闭的门板全被拍响, 几句话功夫之后,不管哪扇门内的男人都扛起手边能扛的家伙, 跟同伴出门。
    “等等!”
    家里的女人追出来。
    男人以为女人要劝阻,正要板起脸训几句, 就见女人亮出了菜刀/擀面杖/烧火棍:“一道去!”
    就这样, 人群从云川城的每一条街巷里流出, 你叫我,我唤你,万户空巷, 最终在督护府外汇聚,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把姜夫子放出来!”
    笛笛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直面如临大敌的府兵们,高声道,“把姜夫子还给我们!”
    “把姜夫子还给我们!”
    所有人都一起振臂高喊, 声浪几乎要掀督护府的屋顶, 传进了姜雍容的耳朵。
    杨天广自然也听到了,怒斥:“怎么回事?!”
    府兵支支吾吾道:“百、百姓们说大人你贪图姜夫子的美色, 要将姜夫子据为已有, 困为禁脔。”
    姜雍容心道:倒也没说错。
    但杨天广依旧吼道, “是谁在胡说八道!?”
    “姜夫子的丫环笛笛,就是她到处传播消息, 带着百姓来讨人。”
    杨天广怒道:“给我把人轰走!”
    “回大人,轰不走啊,”那名府兵快哭出来了, “人太多了,全城的人都来了!”
    剑光中,姜雍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当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她多告诉笛笛一句,只盼笛笛能去城门处调集天虎山所有的人手——天虎山的人都去了天女山支援,督护府的府兵也被杨天广派出去不少,两边的人手都差不多,只要把人喊来,也许有一线之机。
    但她没有想到,笛笛竟然有本事叫来全城百姓。
    仿佛为了证明那名府兵的话,外头大门上传来砰砰之声,好像是门外的府兵已经失手,百姓在撞门。
    动静之大,即使隔着两重院落,这边还是感觉得到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杨天广一脚踹翻那个府兵,大骂:“废物!本督养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连一群百姓都对付不了!”
    “大人,一个百姓好对付,上百个就有点麻烦,上千了便十分危险,如今云川城的百姓全来了,少说也有数万。”
    姜雍容朗声道,“眼下大人的府兵只不过区区一百来人,对付我一个弱女子是够用了,但若是想挡住门外的百姓,只怕是螳臂当车。”
    杨天广咬牙切齿:“你不要得意,就算他们冲进来,也救不了你!来人,上弓箭,不必留活口了!”
    “百姓们要是的我,闯进来之后看见的却是我的尸体,大人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姜雍容立即道,“大人当了十年太平督护,便把行伍的阅历都忘了么?军中一营之啸就能让几万人全军覆灭,百姓的暴动比之营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要是真死在这里,大人可就是给我陪葬!”
    杨天广肃然一惊。
    他当督护确实没有处理乱民暴动的经验,但带兵时的营啸也真的见识过。有时候往往只是谁在噩梦中发出一声惨叫,士兵们便会以为外敌杀到,从而自相残杀,怎么都无法喝止。
    一只营帐里不过十几二十个人,现在外头的百姓可是有几万人!真的疯起来,整座督护府都要给他们踏平。
    “我不想死,大人想必也不想给我陪葬。”姜雍容道,“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我去喝退百姓,如何?”
    杨天广盯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是不想死!”姜雍容尖声叫道,“我不想死,也不想我的人死!”
    杨天广一时不下令,府兵们便不会住手,叶慎面对这样的轮攻,已经是强弩之末,脸色已经白如纸,身上也有几处负伤,每一处都是为了替她挡住攻势。
    杨天广有些意动,但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
    姜雍容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即道,“我对天起誓,若是出去之后把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大地当真明显震了震。
    都护府的大门被撞倒了。
    “放了姜夫子!”
    “还我们姜夫子!”
    “姜夫子我们来救你了!”
    百姓们如喧腾的大军,冲进都护府。
    “住手!”杨天广咬牙大喝,府兵们立即停下攻击,几乎是同时,百姓们已经冲了过来。
    书房外就是督护府名闻北疆的花园,小平江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异常开旷,足可立人。百姓像是如洪流一般源源不断,将姜雍容和叶慎等人卷到了自己这边,然后对着杨天广和他的府兵们怒目而视。
    从城门处赶来的天虎山士兵冲在最前面,齐齐拔出了刀,迅速将杨天广和他的府兵逼到了角落里。
    叶慎遍身都是鲜血,是到了这一刻,整个人才晃了晃,再也站不住,屈膝在地。
    姜雍容立即下了两道命令。
    一,送叶慎去就医。
    二,立即派快马去将邬世南追回来。
    “夫子!”笛笛扑过来抱住姜雍容,又是哭又是笑,“太好了,我总算没来晚,夫子你没事吧?”
    “笛笛,多谢你,你来得正好。”姜雍容道,“这么短时间内叫来了这么多人,笛笛,你当真厉害。”
    笛笛“扑哧”一笑:“夫子,我没那么本事,这么多人都是你叫来的?”
    姜雍容一愣。
    “你让人替百姓耕土种地,你施粥救济穷人家,你不收一文钱教孩子们念书,你筹集军费,出兵北狄,守卫北疆,你还让当官的把水源还给大家……”笛笛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我一个人跑不过城门两头,所以就拜托路上遇上的熟人帮我去另一边城门传讯,一传十,十传百,等我从南门带兄弟们过来的时候,整个云川城的百姓就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