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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一夜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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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一夜长大
    陶小芸带着许知远赶到市医院时,陶行知正在进行新一轮治疗手术。
    明亮宽敞的病房中只有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范文霈,还有陪伴在她身边的方书言。
    陶小芸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两人,低声叫了一句,“妈。”
    范文霈闻声抬头,写满了疲惫的脸上先是露出讶异,但很快就换上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温柔笑容。
    陶小芸又颤声叫了一句,“妈。”
    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了上去,抱着她莫名痛哭起来。
    她从未像这次这般离家这么久。
    平日见惯了似乎永远都不会老去的母亲,今日再见时却蓦然发现她鬓边原来也早已有了白发。那种时光变迁的苍凉感宛如一柄利刃,瞬间击穿了她的心房。
    范文霈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
    “宝宝还是告诉你了?……也好。放心吧,你爸不会有事的。”
    陶小芸抱着范文霈不肯撒手,方书言则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许知远,眼神中写满了不欢迎三字。
    许知远置若罔闻,将提前买来探病的水果放在一旁的桌上。
    范文霈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轻轻推开女儿,用冷厉的目光打量着他。
    她若有所觉,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真会发生在自家女儿身上。
    陶小芸忙擦一把眼泪,站到许知远身边拉住他的手,替他跟自家母亲介绍。
    “妈……这是许知远。”
    范文霈的目光落在了他俩交握着的双手上。
    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差,前一秒还温柔和煦的笑容在瞬间切换成了陶小芸最熟悉的严厉肃穆。
    陶小芸下意识地抖了抖,看着许知远强笑道。
    “许医生,这是我妈……”
    她声音不大,但是病房内的人都能听出来言语中的一丝颤抖。
    许知远用力握住了陶小芸的手,态度不卑不亢地上前跟范文霈见礼。
    “阿姨您好,我是小芸的男朋友,许知远。我现在在眼科医院上班。”
    范文霈没有开口,只。抬头看向方书言所在的方向吩咐。
    “宝宝,你带小芸去看看那边手术的进展。”
    她向来是习惯了命令人的身份,这句话说来云淡风轻,但其间夹杂的寒意却让陶小芸感到心慌。
    她知道这是母亲想要跟许知远单独谈谈的意思,但她不确定母亲一会儿究竟会说些什么伤人的话语。
    在家人与爱人之间,她一时间找不到两全的出路,只能固执地拉着许知远的手不肯放开,想用这样的方式向母亲宣告自己的态度。
    范文霈的语气松动下来。
    “你跟宝宝出去一会儿。我有话想要单独问他。”
    陶小芸下意识看向许知远,许知远温柔地冲她点点头。方书言上前来拉她手臂,许知远的目光落到他放在陶小芸身上的手掌上,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病房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范文霈依旧坐在椅上,双手自然地垂在膝上下巴微抬背脊挺直,如同公司负责人在面试即将入职的新员工。
    许知远走到他刚刚放下的果篮旁,避开她锐利的目光淡淡开口。
    “阿姨您想不想吃水果……”
    范文霈打断他道,“你不用忙了。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许知远停下自己的动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温驯模样。
    范文霈的语气依旧冰冷,“我不知道她带你来见我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也别想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陶家的女婿。”
    许知远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是没预料到自己会在范文霈面前受到排斥,但他没有想到,范文霈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否定陶小芸的选择。
    他下意识看向病房外的方向,很快又将视线收回直视范文霈。
    “阿姨您误会了。是否成为陶家女婿我不在乎。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让小芸能尽自己的孝道,也让您放心她现在生活得其实很好。”
    范文霈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斜斜向上拉了一下,冷然道,“你是在跟我抢女儿吗?”
    许知远摇头,仍旧直视着范文霈的眼睛。
    “小芸已经长大了,她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我希望您能听一听她的想法,也愿意去试着理解她的选择和决定。”
    病房外,被硬拽出来的陶小芸怀着对许知远的深深担忧煎熬地向方书言打听自家父亲的身体状况。
    方书言拉着她走出去很远,远到几乎看不见范文霈和许知远所在的病房这才停下。
    他垂目静静打量着面前面露忧色的陶小芸,软了语气同她说话,“伯父的身体状态不太好。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手术了。”
    陶小芸的脑袋嗡得一下,全世界都因这个消息而变得空白起来。
    方书言又道,“这些话原本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伯父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你要做好准备承担起这个家。”
    陶小芸知道方书言话语中的意思。
    先前陶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爸妈在打理,父亲病倒,母亲苍老,那些她从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就像煮熟的饺子一般一个个从水底冒了出来。
    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任性逃避,家庭的重担不再是跟父母意见不合就能离家出走的态度宣告。
    她心有些乱,双手抓着走廊冰冷的防护栏开口。
    “我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方书言看着她,摇了摇头。
    “伯父刚出事的那几天她几夜都没合眼。我帮她请了护工,但是她还是坚持自己照顾伯父。……我也找人打听了一下她这几年的体检情况,几个老年人常见的大病她都有,只不过一直瞒着没说。”
    陶小芸的心一点点下沉,向来爱笑的脸上难得不见了笑容,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哀伤沉默。
    方书言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轻揽住了陶小芸的肩膀。
    陶小芸的头低着,方书言抱她的力道很大,她下意识地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口。
    方书言没有再强迫她,而是温柔道。
    “你其实可以试着再依赖我一些。”
    陶小芸倔强地看着他,话中有话。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方书言讪笑了一下,伸手托住她的脸颊。
    “我只骗了你这一件事情……”
    陶小芸将他的手推开了,语气决绝坚定。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方书言又叹了一口气。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陶小芸面前梦呓。
    “你明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男人不喜欢你。”
    陶小芸冷冷地看着他,方书言摆摆手示意自己投降。
    “我只是个俗人,有人类的七情六欲。碰到喜欢的姑娘会使手段,不至于这么十恶不赦吧?”
    陶小芸沉默下来,哑声道。
    “我只喜欢许医生。”
    方书言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也依靠在护栏上,双手撑在胸前。
    “你再好好想想吧。你们两个到底适合不适合。”
    *怕大家没看懂,多嘴几句。
    这世上所有事其实都有两面,没有绝对的黑白善恶。
    辩证地去看,范文霈对陶小芸而言是严母也是生母,这个家庭对她而言是牢笼也是必须背负的责任。
    站在不同的视角和立场上会有不一样的利益取向及做出选择的理由。
    陶小芸介意方书言明知她不想被束缚却故意两面三刀在背后断她去路,明知她想要抗婚却装出一副友军模样。
    方书言吃死了陶小芸,所以他不介意用些手段将她继续困在笼子里但给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话又说回来,自由也是相对的,之前陶小芸不懂,总以为离开家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这种觉悟需要时间和历练,没有切肤之痛不会懂。
    我没有要污化谁或洗白谁的初衷,只想尽可能地陈述这种复杂。
    有些事情大家开上帝视角时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但是戏中的人物却不能在最开始就一眼看到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