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蒸饼,就是馒头。尽管此物在汉时就做馒头了,但自晋朝以来,胡风渐盛,人们将其改称为蒸饼笼饼。直到大宋年间,才会回复旧称。
那小乞丐的话音刚落,台下就传来了阵阵耻笑之声。
“庶子无理!”
“一个乞索儿也想要佛宝,真是可笑可笑!你有那个福分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惜这乞索儿没有。”
……
然而,崔耕既没有斥责那小乞丐,也没有讥笑他自不量力,而是温言道:“这位小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因何想要这佛宝啊?”
“因为……爷爷快要病死了。”那乞索尔抽泣道:“我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了,求大师赐予我佛宝,救救我爷爷吧。”
崔耕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你爷爷对你如此重要,你为何只肯用一个蒸饼来换佛宝?”
“因为……因为……”那乞索儿咽了口吐沫,道:“这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不是要占大师的便宜,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求求您,求求您……只要您答应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不必做牛做马。”崔耕右手一抬,打断道:“真难为你一片孝心,这宝物我换了。”
“啊?您真换了?我谢谢您。”
那乞索儿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崔耕摆了摆手,又从袖兜中掏出来一块金子,大约有一两重,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佛宝也不一定有用,你再拿这钱,找大夫看看,双管齐下,尽人事听天命吧。”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那乞索儿连连磕头,转身离去。
这就去了两件佛像了,对于最后一个佛像,人们依次而上,争夺得愈发激烈。
他们献出来的财物越来越好,崔耕却摇头不换。
甚至有个富商提出,要拿黄金千两来换这佛像,他都坚决不允。
那富商怒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那乞索儿的一个蒸饼你肯换,我这千两黄金你却不肯换,你家佛祖,就是叫你这样弘扬佛法的?”
“赶巧了,还真被您说着了。”崔耕微微一笑,道:“没错,我家佛祖还真是让我这样弘扬佛法的。”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
崔耕不慌不忙地道:“并非岂有此理,而是确有道理。敢问这位施主,你有多少家财?”
“我你都不认识?我乃西原城中第一富商,朴夕阳是也。几十万贯总是有的。”
“还是的啊。你家财几十万贯,却只愿意用黄金千两来换佛宝。也就是说,是愿意用自己家财的几十分之一来换。而那小乞儿呢,用一个馒头,也就是他全部的财产来换。你以为……谁对佛祖更诚心?”
“我……”
那富商被说了个哑口无言,转移话题道:“那刚才那个小贩又怎么讲?他再穷,两个梨子对他也不算什么吧?”
“的确,那两个梨对他不算什么。但是,与此用时,他并未想从我这换点什么,这就是无心之善,非常可贵。”
“无心之善?那别人也宣称不想换东西,你也拿佛宝给他?”
“宣称是宣称,事实是事实。”崔耕道:“这样,我送大家一副对联,你们就明白了: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对联出自后世蒲松龄的《考城隍》,非常有名。
在大唐年间,佛家的因果报应学说,在便于人们理解方面,还做的非常粗陋。
崔耕将这后世的名句一拿出来,对于一般人来说,简直有振聋发聩之感。
“好,崔大师真有道高僧也。”
“什么叫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我现在算是见识了。”
“今日能聆听崔大师的教诲,某真是幸何如之啊。”
……
在人们的赞叹声中,那富商灰溜溜地下了高台。
然后,崔耕趁热打铁,又讲了几个佛门小故事,大体意思,都是心诚则灵。
比如某贪官死后受审,阎王却说他应该投生一个富贵人家。那贪官就奇怪啊,我这辈子没干啥好事儿,为何下场如此之好呢。那阎王就说了,因为你曾经写过一份奏章,要求朝廷不要增加盐税,全无私心。单这一件事,就抵消了你全部的罪孽还有富裕。那贪官说,可是,我那奏章朝廷也没准啊。阎王回道,朝廷若是准了,你下辈子就该封公封侯喽,又何止是投胎富贵人家?
再比如,某妇人不知如何念佛,有人戏谑她,就说念“棒槌”就是念佛了。于是乎,那妇人就一直念“棒槌”。念了三十年之后,竟然有佛陀下降,接她白日飞升,进入西天极乐世界。
……
几个小故事讲完,百姓们对心诚则灵理解的更加深刻。
崔耕这才看向那失去了女儿的妇人,道:“你现在明白了吧?若有和尚以钱财的多寡,衡量对佛是否恭敬,那就是魔王波旬的弟子假扮的。若是以心意的多寡,来衡量是否对佛祖恭敬,那就是真佛子。”
那妇人满面羞惭,跪倒在地,道:“民女错怪了大师,还请大师恕罪。只是……现在有魔王的徒子徒孙,占据了奉德寺,不知崔大师,准备怎么做呢?”
崔耕等的就是这句话!
奉德寺乃是新罗佛门护法神异次顿的道场,连金乔觉都不愿意直撄其锋。
他刚才费劲力气,调动人们的情绪,树立自己的权威,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号召百姓们,造成舆论,帮那个小女孩报仇雪恨吗?
当即,他豁然而起,慨然道:“某要往奉德寺一行,把魔王的徒子徒孙揪出来,为那可怜的小女孩讨回公道!你们……谁愿意跟我来!”
“我愿意!”
“愿附骥尾!”
“杀魔子魔孙啊!”
……
不得不说,奉德寺的和尚们干的这事儿太缺德了,犯了众怒。而崔耕现在的号召力,又太强了。
当即,百姓们群情激奋,踊跃参加。
金乔觉却觉得不是事,轻扯了撤崔耕的袖子,道:“崔先生还请三思,这奉德寺……不好惹啊。”
“不好惹也得惹,若奉德寺内的妖僧不除,百姓怎么可能倾慕佛法?佛法怎能大行于世?”崔耕盯着金乔觉的眼睛,道:“某心意已决,事到如今,你究竟站哪边儿?”
“我……”
“传播佛法”一下子就点中了金乔觉的死穴。他一咬牙一跺脚,道:“崔先生不愧是高僧大德转世,为了弘扬佛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弟子不才,愿意护法!”
“好,王子殿下且放宽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然后,崔耕抖擞精神,带着数万百姓,往奉德寺方向而来。金乔觉也赶紧派人,通知了官府,以防万一。
闹了这么大动静,奉德寺内的和尚们岂能不知?
崔耕来到寺前,但见八百僧兵各持兵刃,弓上弦刀出鞘,摆开阵势,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