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让安禄山攻打的,正是石堡城。
大唐和吐蕃之间战战和和百余年,在边境上的险要之处,修建了不少关隘。
很多关隘是石头修的堡垒,可称石堡城,安戎城也不例外。但是,若是单提“石堡城”三个字儿,就指的是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的石堡城了。
此城三面尽皆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小径可供交通,险要之处不仅只容一人通过,而且必须手脚并用。为了形容此城的险要,吐蕃人将其称之为铁刃城。
没错,这就是那座哥舒翰以牺牲四万大军为代价,才夺取的城池。
就是以这些关隘的重要程度来讲,也得是石堡城第一,安戎城第二。
此城整好建在黄土平原和青藏高原的分界线上,东西近千里尽皆赤壁荒原。
吐蕃占据石堡城后,经常以此地为根据地,向大唐发动进攻。但大唐要攻打吐蕃呢,就得从本土出发,越过这千里赤壁,到达石堡城下。然后,再冒着粮道被石堡城吐蕃守军切断的风险,继续往前走近千里,才能攻击到吐蕃人。这么长的距离,全赖后勤补给,要打胜仗谈何容易?
所以,现在是吐蕃攻大唐来去自如,大唐攻吐蕃却受制于石堡城,难以主动攻打吐蕃。
一座石堡城,关系到千里土地的归属,关系到吐蕃和大唐之间的攻守之势,能不重要吗?
在历史记载中,石堡城有过四次争夺。第一次,唐军的信安郡王李祎,趁着吐蕃人恃险无备,带少量人马,偷袭攻下石堡城。
第二次,十年后,吐蕃人趁着唐军松懈之际,以其人之计治其人之身,将石堡城夺了回来。
第三次,经过反复偷袭,安戎城被守的滴水不漏,再无偷袭的可能。哥舒翰在石堡城附近建了两座小城储备物资,在付出四万大军的代价后,攻下了此城。
第四次,安史之乱开始,石堡城大部分守军被调走,吐蕃人不费吹灰之力,再次攻占此城。
现在,第一次安戎城争夺战都并未开始,崔耕给安禄山的任务,正是偷袭此城。
李祎能办到得事儿,安禄山应该也能办到。另外,莫忘了,现在崔耕手里有俘虏悉诺元顾平,还有鲜于兄弟手中的大量的吐蕃俘虏。让唐军穿上吐蕃人的衣服,以悉诺元顾平为幌子,比历史记载中的李祎偷袭石堡城,又何止容易了十倍?
让安禄山立此奇功,也算对他安戎城英勇抗敌的奖赏了。
……
……
半个月后,拉萨城。
“别!别来烦我!”小赞普尺带珠丹双目红肿,两手乱舞,歇斯底里地道:“不见!本赞普谁都不见!”
“可是……”几个小宦官不敢犟嘴,跪倒在地,手足无措,偷偷往外面观瞧。
正在这时——
咚咚咚!
随着一阵脚步声,大相韦乞力徐尚以及大将悉诺逻恭禄,联袂而入。
“参见赞普!”二人双膝跪倒。
“你……你们……”
小赞普明白,大相韦乞力徐尚乃是三朝老臣,势力盘根错节,在朝臣中威望甚高。悉诺逻恭禄却是新贵,全赖自己的提携。他们之间,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礼貌而已,绝对谈不上亲密。
这两个人今日怎么共同进退了?而且是自己下了死命令,避而不见的命令后。
难道说……
倏忽间,尺带珠丹吓得小脸煞白,道:“崔耕都攻到拉萨城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赞普被岭南王崔耕吓破胆了。
大相韦乞力徐尚苦笑道:“崔耕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攻到拉萨来,赞普您多虑了。”
悉诺逻恭禄也道:“如今我吐蕃边关太平,并无战事。”
“那你们来找本赞普干什么?”
“微臣是劝赞普以国事为重,振作起来。”
说到这个话题,悉诺逻恭禄直感到一阵庆幸。本来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自己在朝中又没什么根基,必定得被革职拿问,赞普都保不住自己。
但是,赞普受的刺激太重,自从回到拉萨后,就闭门不出,整日里向众先王乞求保佑。
群臣见状心里面发慌,非但顾不得追究自己的责任,还和自己和解,一起想办法劝小赞普重新振作。
顿了顿,悉诺逻恭禄继续道:“王上您好好想想,崔耕是靠买通线人攻下的安戎城,胜之不武。咱们这次的败仗,充其量是进攻受挫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有什么啊?”
大相韦乞力徐尚也劝道:“昔日汉高祖对阵项羽,屡战屡败,数次丧师几十万,连妻子都不能保全。但是,最后他还不是在垓下之战中取胜,最终混一天下吗?”
悉诺逻恭禄道:“正是如此。不说汉人,单说咱们吐蕃人吧。先赞普松赞干布,也曾经为唐将牛进达所部击败,却无损他的英名。”
“如今我吐蕃只要紧守关隘,无论大唐的李隆基还是剑南道的崔耕,都拿咱们毫无办法。这形势可比当初汉高祖的形势强多啦!”
“不怕崔耕进攻咱们吐蕃,就怕他不来!我吐蕃以逸待劳,定能将安戎城之耻如数奉还!”
……
就这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给尺带珠丹说着宽心话。尺带珠丹少年心性,听了一会儿,眼中渐渐散发出神采来。
他迟疑道:“这么说……本赞普打了败仗,没人会笑话我?”
“那是自然。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领兵之人,谁没打过败仗啊?这有什么可笑的?”
“那崔耕这次侥幸偷袭得手,绝没下次了?”
“微臣已经令各关隘提高警惕,绝无下次。”
“本赞普还有望成为不逊先祖的有道明君?”
“赞普英明天纵,必能建立比历代赞普更加辉煌的功业。”
尺带珠丹猛地一拍大腿,道:“好!多谢二位开导,从今以后,咱们君臣齐心协力……”
“报——有紧急军情!”
正在这时,外面有个清亮而焦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有名小宦官,面色煞白,闯了进来。
尺带珠丹长身而起,道:“什么军情?”
“启禀赞普,铁刃城被崔耕义子崔禄山偷袭,如今此城已经落入唐军之手!”
“啊?铁刃城丢了?”
尺带珠丹颓然坐了回去,喃喃道:“二位,你们不是刚跟本赞普保证过,我吐蕃城池不会再丢失吗?”
“呃……”韦乞力徐尚和悉诺逻恭禄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本赞普刚刚登基,就连失安戎城和铁刃城,真能算是有道明君?”
“……”
“不知二位能否有办法,短时间内把这二城之一,夺回来?”
“……”二人还是难以回答。
“骗子!你们俩都是骗子!”
忽然,尺带珠丹状若疯狂,随手拿起一条皮鞭,向着悉诺逻恭禄和韦乞力徐尚没头没脸地抽了过去。
“赞普息怒!赞普息怒啊!”
忽然间,韦乞力徐尚情急智生,道:“老臣虽然没办法把铁刃城再夺回来,却有办法再要回来。”
“要……要回来?到底怎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