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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老板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出了旅馆,绕到左侧,那边开了一道小门,她掏出钥匙打开说:“这间屋算是旅馆的厨房,有一道门通向旅馆,若是你要租,可以用柜子在你这边将门给堵上,你从这个门进出就行。”
    这样算独门独户了,安全又具有独立性,覃秀芳更满意了。她随着老板娘进了屋,这间屋子如老板娘说,面积不小,有五十来个平方,摆着锅碗瓢盆,上面沾满了灰尘,墙壁也被烟熏成了黑色,整个房间因为背阴,只有一扇非常小的窗户,所以光线很不好。最关键是的,房子里没有床,也没有任何的家具,因为这以前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老板娘等她看完房子,才问:“你觉得怎么样?”
    覃秀芳说:“还不错,老板娘,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老板娘竖起一根指头:“一百元券一个月。”
    “这么贵?”覃秀芳惊讶地呼出声,毕竟住店才两元券一天,没道理长租比短租还贵。
    老板娘说:“这房子比客房大了不少,而且这里面的东西都给你用。你去外面光要置办齐全这些都不止一百元券,那,屋子里还有些煤,也一块儿送你了,这总行了吧!”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但覃秀芳觉得还是贵了点,主要是她没钱,穷,必须得精打细算。
    犹豫了一下,覃秀芳问:“如果用银元付呢,怎么算?”
    老板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这乡下来的穷丫头手里还有银元。现在黑市的银元兑换已经是几百比一了,她想了一下说:“一银元三个月。”
    “不行,六个月!”覃秀芳不答应,金银可是硬通货,尤其是通货膨胀的时候,像前些年的法币、还有后来的金圆券,通通都沦为了废纸,一大捆都买不了一盒洋火。他们乡下人宁可以物易物,也不用那玩意儿,因为今天可能是一百块,明天去买东西就只能算五十块,十块了。
    第一版元券虽然没前两者那么夸张,但无疑在保值方面也是不行的,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不然也不会现在只有五十一百的面额,没几年就发展到一万的面额了。
    老板娘不乐意了:“妹子,你拿一银元去银行可只能换一百元券,我这还是给你优惠了。”
    覃秀芳苦笑:“老板娘,银元过几个月还是一银元,能买的东西不会减少多少,但元券可说不好,就这来说,银元也比元券好多了吧。实不相瞒,我身上也没什么钱,总共就两个银元,一个租房,一个买食材做生意的本钱,不租长一点,我怕三个月到期后,我没钱继续租房子得流落街头了,而且你看这屋子什么都没有,我连睡觉的地方都没,这些也得我自己掏钱,三个月也太不值了,也就我有特殊需求才租你这个房子,换了其他人,五十元券一个月也没人租。”
    “不用你掏,我们旅馆还有些旧的棉絮被褥床架子柜子之类的,我给这屋子里也弄一套,房租算五个月,这总行了吧。”老板娘还是比较爽快,提出了新的方案。
    覃秀芳想了一下,挺划算的,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操心自己住的问题了,不然去外面买这些东西肯定要花好几十,又得额外花钱了,最后一个银元她不打算动,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谈妥后,双方拟了契,见覃秀芳拿着纸逐字逐字的看,老板娘有点意外:“大妹子,你会识字啊?”
    覃秀芳腼腆一笑:“乡下娃上学,我去凑过几次热闹,模糊认识几个。”
    “那也不错了。”老板娘感叹。
    看完契确定无误后,覃秀芳按了手印。
    老板娘让她男人将家具和床给搬到了那间小房子里,又给了她一床垫的破棉絮和一床盖的被子,虽然都很旧,但比她乡下睡的好多了。
    覃秀芳很满意,谢过了老板娘,回到屋子里开始收拾房间。几个月没人进来,屋子里积了一层灰,覃秀芳先将房子扫干净,然后拿了块破布,打上一桶水,开始擦洗这些锅碗瓢盆筷子之类的。
    收拾了大半天,等天黑的时候,房子总算干净了,锅碗也擦得蹭亮,各种东西被摆整齐了,看着焕然一新的家,覃秀芳心情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住的地方和做饭的地方在一处,床上的被子可能会被烟和油熏脏,她打算等挣了钱,买块土布做个帘子从中间隔开。
    忙碌了半天,躺在床上,盖着下午在外面晒过的被子,覃秀芳仿佛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住着属于自己的房子,她的心格外的安宁,深吸一口气,她琢磨着明天的计划。
    第一步是买粮食,因为没得吃的,她今天把最后一个饼子啃了,如今肚子还有些饿。去外面吃,太贵了,不划算,既然厨房都有了,还是买东西自己做吧。
    除此之外,还要想清楚要卖什么早餐,这样明天可以用那一块银元将食材也准备齐全,省得还要额外花钱。其实摊鸡蛋饼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做这个速度很快,一个人就忙得过来,而且鸡蛋饼喜欢的人很多,不用担心没人买。可鸡蛋比较贵,不好批量采购,而且她那种摊鸡蛋饼的车子,总不能把煤和炉子搬出去,那么多东西她一个人一趟搬不过去,要是东西被人拿走了,她就亏大了。
    想来想去这个方案只能划掉,她得做一个成本低廉简易方便,又大家都能接受的早点才行。想了半天,覃秀芳也没想好到底做什么早餐,她决定明早去街上转转,看看如今最受欢迎的早餐是什么,再做决定。
    第23章
    大清早, 薄雾缭绕,寒风拂面,凉飕飕的, 破棉袄不挡风, 冷风侵入骨子里,说不出的寒。但仍旧有许多人早早出门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找工的找工, 勤劳是刻在这个民族里的基因, 哪怕这座被战火刚摧残过的城市一片萧条。
    覃秀芳走走停停,一边观察周围卖早点的铺子,发现摆摊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开店的, 卖的也多是稀饭、包子、馒头之类的。
    她走了一路,看到前方有一家粮铺,进去问明了各种粮食的售价, 继续前行, 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一家粮铺, 她再次进去问了一遍。
    问完后,她心里哇凉哇凉的,粮食的价格都不低, 精米精面都要十几元券一斤,粗粮便宜点,但也要几元一斤, 这可比他们乡下贵多了。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粮铺从农民手里收了粮, 拿到城里卖,中间要赚钱。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一银元怕是买不了多少粮食。
    覃秀芳大致摸清楚了市面上的粮价后,转身往后走,走到一家卖豆花稀饭的铺子前,听到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男人说:“老板,没有酱吗?”
    老板一边忙和一边摇头:“没有,有糖,加吗?”
    男人赶紧摆手:“不了,不了……”
    看到这一幕,覃秀芳若有所思。后世有个非常著名的争论,豆花的甜咸之争,南方人大多喜食甜,北方人一般喜食咸,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总觉得对方的吃法很魔幻,两派口诛笔伐,谁也说服不了谁。
    江市地处南边,本地人多喜食甜,所以这家店的豆花也是甜的,但如今战乱纷争,不少北人南下,他们大部分更喜欢淋上酱汁。
    甜咸并无高低之说,只是长期以来饮食习惯的不同,后天培育出来的。将一个南方人放到北方长大,以后他成为的咸党的几率肯定远超甜党,反之亦然。
    其实二者并不是相悖的,而是可以兼容并存的。在覃秀芳看来,喜欢看甜的就添糖,喜欢咸的就浇酱汁,像川渝湘等无辣不欢的省市,加上辣椒酱也没问题,个人习惯而已,后世的商家在这一点上就做得很好,准备了好几种料,满足客人的不同需求。
    如今这一块似乎还是空白。看着老板盛出来的那碗热腾腾的豆花,覃秀芳心念一动,也许做这个是不错的主意,首先做这个成本低廉,只要准备豆子就行了,豆子比精细粮便宜多了,也可以添加一些花生增加口感,若是花生加得多,甚至能吃出花生的香味,可以做出跟别人不同的口感增加竞争力。
    其次也是因为她就一个人,做这个非常容易,一做就是一大锅,放进木桶里盖上挑到街上也不会冷,大冬天的想必很多路过的人都很乐意喝上这样一口浓浓的热豆花。
    不过问题是她没店面,豆花不像包子一样,手里拿着或者用油纸包着就可以吃,回家凉了还可以蒸一下再吃。豆花得当场就吃,或者是对方拿饭盒过来打回家。她没法提供碗,碗太贵了,而且容易打碎,不管是被人浑水摸鱼将碗拿走或是打碎,那碗豆花都白卖了还得贴钱。
    仔细琢磨了一路,覃秀芳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老板娘打着哈欠推开门。
    瞧见覃秀芳,她挑了挑眉:“这么早,你就回来了?”
    覃秀芳微笑点头:“嗯,老板娘,我刚才去了粮铺,那粮食太贵了,你知道哪儿有便宜的粮食卖吗?”
    老板娘打了个哈欠:“你想买什么?”
    覃秀芳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钱:“我想买一斤花生,十斤豆子,再来十斤玉米,十斤红薯,一斤糖,要是有辣椒花椒小葱大蒜这些再给一点做添头吧。”
    噗嗤,老板娘笑了出来:“你就一个银元的预算,要求倒是不低。”
    覃秀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没办法吗?老板娘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必须得精打细算,不过这都是暂时的,若是我的生意顺利,以后要的量肯定会慢慢增加,就当先交个朋友了。再说,除了糖,其他东西也都不贵,要不了几块钱,你就就帮帮忙吧。”
    她要的都是粗粮,现在最贵的是精细粮,玉米红薯倒是没那么值钱。老板娘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成,我们家以前厨房也经常采购,我帮你问一声,不过糖他肯定是没有的。”
    “那你帮我买吧,反正我总共给你一银元,你看怎么样?”覃秀芳笑问道,她不想去换钱,没路子,换的那点钱根本买不了什么东西。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成吧。”
    虽然赚得少,但总能赚一点点,尤其是现在政府已经开始官方回收银元,银元的价格水涨船高,还不大好弄。她也是个普通老百姓,不大敢冒险去黑市里换,就当从覃秀芳这里换了。
    双方说妥,到了下午,老板娘就让人把东西给她送来了:“厨房里有称,你看看数量对不对得上。”
    覃秀芳一一称了重量:“对得上,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给她要的葱还有根,覃秀芳赶紧找了个破碗将葱载了进去。她打算回头再找一些坛坛罐罐在门口种上一些大蒜、生姜和小葱,以后自己用方便,能省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
    材料都齐全了,接下来就是泡豆子磨豆子了。
    今天时间有些晚了,为了能尽快泡发,覃秀芳将豆子挖了一大碗,挑干净里面的小泥块和石子,烧了半锅热水泡上。
    然后开始准备其他东西,先是要准备盛豆花的容器,覃秀芳想到了一个不要钱的法子。她去砍了两根粗细差不多的竹子,用锯子根据节的地方锯成一个一个的竹筒,然后用刷子刷干净,又在开水里煮了几分钟杀菌消毒,再用剩下的竹子做了简单的一次性筷子。还有过滤的土布也要提前煮一煮晒干备用。
    准备好工具之后,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酱料了,甜的很简单,明天直接撒上糖就行了,麻烦的是咸的。除了酱油、盐这种最基本的调料,覃秀芳还将花生炒熟了碾碎,,准备明天撒一些在上面,这比放进豆子里做豆花要更直观更有卖点,而且吃起来更香。
    除了这个,葱姜蒜也是必备,覃秀芳还磨了一些辣椒粉,以满足喜辣口味的客人的爱好。到底是材料不足,调料做得还是简单了一点,不过已经可以秒杀街上清一色的甜豆花了。覃秀芳打算等攒了钱之后再改进调料,将调理做得更有特色更多元能满足更多人的口味。
    做好准备工作,覃秀芳很早就睡了。
    等到半夜,外面天还很黑,一片万籁俱寂的时候,她就爬了起来,开始磨豆子。厨房里有一个很小的石磨,单手能推的那种,估计是以前用来磨一些食材的。这东西的优点是一个人单手就能推动,这样可以腾出一只手添加豆子,但缺点是比较慢。
    不过覃秀芳只泡了一碗豆子试水,也没用多长时间就磨好了。她将磨出来的原浆过滤掉豆渣,再将豆浆倒进锅里加热,先大火,烧开后,转小火,将浮在上面的泡泡打掉,然后点提前融化好的卤水。锅里渐渐出现白色絮状固体,这是豆花在成形。
    如果想吃豆腐就可以将这些白色固定捞出来放进包着纱布的模具中,然后按压紧实,挤掉多余的水分,成形后就是豆腐。但覃秀芳今天不做豆腐,省了这一步。
    覃秀芳直接将成形的豆花捞出来放在洗干净的木桶里,盖上盖子以免冷得太快。再拿了另外一个桶,放上竹筒、竹筷和勺子各种酱料等。
    这时候,外面已经蒙蒙亮了,覃秀芳挑着担子出了门,来到昨天她观察过,人来人往最多的路口,放下担子,等有人来就开始吆喝:“卖豆花了,卖豆花了,甜豆花,咸豆花都有,味道随便自己添加,三元一碗,只要三元一碗!”
    可惜行人匆匆,竟没有一个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经过,看了木桶一眼,覃秀芳正想招呼他,男人拐了个弯,去了另外一条巷子里的那家早餐店,要了一碗豆花!
    覃秀芳……
    出师不利,严重地打击了覃秀芳的积极性。
    她怀疑难道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要不降个价?这个念头一起,就被覃秀芳给打消掉了。店里卖四元券一碗的豆花,她只买三元,已经够便宜了,若是再降价回头物价上涨,她跟着涨老顾客也有意见。如今物价不稳定极了,谁知道明天一块钱还能买什么?
    而且看长衫男人的样子,他明明知道自己比店里还便宜一元,却还是选择了去店里吃,说明价格并不是他做出选择的决定因素。
    覃秀芳一边琢磨,一边继续叫卖。
    但情况还是不大理想,到早上八点的时候,她才卖出去了两碗甜豆花。
    眼看早上的时间就要过去了,豆花也渐渐开始变凉了,就在覃秀芳以为这东西要砸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路过,都走了过去,他又忽然折了回来,目光发亮地看着覃秀芳的水桶:“你这里有咸豆花卖?”
    覃秀芳赶紧招呼他:“有的,我这里甜的、咸的、辣的口味都有,还可以加葱姜碎和花生碎,你看你要加什么?”
    男人似乎是没预料到吃个豆花还要加这么多东西,他摸了摸鼻子说:“我要咸的,葱蒜都加一点,不要姜,花生碎也加一点。”
    “好。”覃秀芳麻利地给他打了一竹筒豆花,笑盈盈地递了过去,“三元券,我们这是路边摊,只能提供竹筒,你要是喜欢,明天可以拿饭盒过来打回去吃!”
    男人点头:“成!”
    他拿着竹筒,边走边吃,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覃秀芳琢磨了一下这三个顾客和第一个明明意动,最后却没选择她的长衫男人,总算找出了两者的区别。这三个买她豆腐脑的前两个像是做工的工人,贪便宜,所以买了囫囵吞枣就走了,刚才这个军人显然是更喜欢咸的,因而才买的,那个穿长衫的应该是个读书人,比较讲礼仪,哪怕便宜恐怕也做不出站在街上拿着个竹筒吃豆腐的事。
    但短期内她这状况不可能改变,只能遗憾地将长衫男人划出目标客户群体了。
    接下来覃秀芳又卖出了两碗豆花,还剩一大半。她磨了一斤多的干豆子,大概能出二十多碗豆花,这才只卖了个零头。
    开门不算顺利,好在豆花的成本低廉,最主要的成本在那一斤多豆子和调料上,算下来应该也不会亏。
    覃秀芳松了口气,不会亏就好,慢慢来,第一天不行,再第二天。做生意哪有那么顺的,第一天就卖个盆满钵满的?
    眼看时间不早,豆花也快凉了,估计没什么客人了,覃秀芳挑起担子准备回去,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将这豆花重新做成豆腐,熏成豆腐干,以保存更久,给自己下个饭什么的。
    刚走没多远,先前买咸豆花的那个男人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妹子,大妹子,你的豆花卖完了吗?”
    覃秀芳停下了脚步:“没有。大哥,你还要买点吗?”
    男人高兴极了:“咸的调料还够吧,够的话,把你的豆花挑过来,我们全要了。”
    峰回路转,天大的惊喜砸到头上,覃秀芳晕了,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哥,你真的全都要?”
    男人在前面回头说:“快点,都要,我老乡们见到我吃了碗咸豆花都怀念得很,这不,叫我来找你。你快来吧,咱们离家打仗来了南方这么多年,就没吃到过一碗正宗的豆花。”
    男人不住地吐槽。
    覃秀芳听得发笑,恍然明白是自己没找准目标。她挑选的路口固然人来人往,但来往的大都是江市本地人,本地人喜甜,而且对市里非常熟,哪家店做得好吃分量足又干净都一目了然。他们大多会选择去自己认可的老店,而不是她这样一个名不经传还寒酸得用竹筒盛豆花的路边摊。
    她的豆花主打的就是口味多样化,需求最大其实是外来人员,他们才需要其他口味,家乡的口味。整个江市,外地人最多的莫过于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