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鹊面无表情,只是低着头闷声道:“是我们僭越了,我们这就将他们送回张掖去。”
宋煜没有说话,看着墨鹊毫不犹豫的转身开门吩咐道:“南竹,你带他们去找素音先去用饭,下午,少爷会安排你们去西宁卫陈亦军手下做事。”
门外五人没有意外,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头,动作齐整的转身走开了。
素衣见了不由点点头,从那地方训练出来的,都是这般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如同死物件一般,等经过事,又跟过南宫尉之后,才会渐渐褪去身上那一层尤其明显的死士气息。
“人是鬼蜮训练出来的,难道少爷还不放心么?”素衣问。
宋煜却忽然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玩味,“人既然是鬼蜮带出来的,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抬头,看了墨鹊一眼,“那几个人,是谁推荐的?”
“是玄冥,这五个是追风堂石大勇在碾伯所那一役中救下来的孤儿。”
石大勇原来是母亲身边的人,性子憨直,不是个能藏奸的人——问题不是出在他的身上。
“他收养的那五人分别叫什么?”
“石油麻、石青槐、石罗兰、石景天还有石南竹。”
宋煜笑了,“都是生长快,适应性强的植物。”
碾伯所那一役,是在他执掌青云的第二年,看来,萧家的这一盘棋,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下了。
那日在董家后花园,那家小姐跟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便记在了心里,等到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叫素音将s市内所有人的花名册报上来。
可是查来查去,他的人里都没有一个叫石南竹的人,却不知,原来这个人根本没在他的身边——只是,石南竹应当是到陈家以后便一直在,在鬼蜮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这那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十几年前,这五小姐比自己更小,甚至还是不记事的年纪吧?他知道,沈家与那边一直有联系,而且沈家的窦老夫人与自己的母亲也颇有交情。
楚五姑娘提醒自己,难道,楚家对十年前的事,知道些什么?
宋煜沉默的时候,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墨鹊的额间却隐隐的透出汗来。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无形之中,便让他觉得压力徒增。
素衣察觉到宋煜的那一抹凝重,深吸一口气,笑着打岔:“少爷,既然墨鹊回来了,凤凰山祥瑞的事,就交给他和鸿雁去办呗?”
“好啊!”宋煜的食指轻轻的在桌上一扣,发出“咚——”的响声,直听得素衣眼皮一跳。
“呵呵呵呵——少爷口渴了吧?”素衣忙给宋煜面前的冷茶换掉,借口要蓄水,端着茶壶一个纵步便飘出门外。
墨鹊见宋煜的反应,也知道这件事有什么蹊跷,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少爷,我们再去查。”
墨鹊心里有些自责自己的轻举妄动,现在人带出来了,送回去,便是纵虎归山,不一定惹出什么乱子,可是——“素音既然查过,想必你再查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交给南宫尉吧。”
宋煜的声音如同十月的清风,不暖,却也不带一丝寒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风过不留痕。
茶盅静静地安放在桌上,只是里面漂浮的茶叶,却随着水波的晃动左右摇摆。
念尔出去找初八了,楚陈渝心中烦闷,吃了一块点心,拿起花绷子又放下,来回在屋里走了三回,她才定下心来,喊了嬷嬷和管家来,将钥匙放在了炕桌上。
“这是库房的钥匙,母亲嫁妆的那间库房。”
母亲嫁妆那间库房。
那便是一直在德婶娘院子里的那个库房了。
江嬷嬷一愣,和孔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他们家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婶娘既然将钥匙给了我,我便收下了,趁着腊月里人多,也正好将母亲的嫁妆都搬过来。”
江嬷嬷很快便笑了,“既然德婶娘给了,那咱们也不必再做样子——左右小姐年纪还小,正是不知轻重的年纪,她既放了话,咱们便正好做个姿态出来——我们等一会就叫上外头的几个嬷嬷,顶着雪,将夫人的嫁妆抬回来。”
孔嬷嬷也反应过来,思忖道:“这件事不能藏着,定要大张旗鼓,要惊动太夫人她们,太夫人那边既然有账册,想必她会派人来跟着一同查验。”
楚陈渝笑着起身,“嬷嬷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江嬷嬷,烦您再从外面的招聘市场请几个身强力壮做粗活的妇人来,我只怕母亲的东西多,咱们人手不够,一时搬不过来——孔嬷嬷,你与我去老夫人那里,有你在,老夫人就算不愿意管这些事,好歹也要看在楚家的面子上帮一帮我。”
到时候人一多,若是有麻烦,也不怕说不清楚。
这院子里的东西虽然多,但是好在地方够大,原本的库房只有一间半,旁边还空着好几间厢房,再往里头添新东西,也不怕没有地方放,念沁得到了消息,忙叫上念荷还有几个二等宫女帮忙将空屋子重新收拾一遍,院里顿时忙碌起来。
德婶娘将库房钥匙交还给了楚陈渝这件事,如同大风一般,一下子刮得家里的人人尽皆知,都议论纷纷。
曾太夫人和德婶娘分别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人帮着楚陈渝对账册。
楚家舅爷不知何时也知道了。
“德婶娘最近倒是频频让我觉得意外了。”
楚家舅爷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张帖子,那正是他为德婶娘那个来s市的外甥写的一封去市里学校的拜帖。
“萧家的人,却拿着别人家的拜帖——”楚家舅爷眸色渐深,闪动着不知名的光泽。
征弘接过拜帖,探问道:“老爷,小姐那边可需要咱们过问?这回,楚家舅爷倒是笑了出来,神情骄傲却又带着一抹失落,那丫头可比我想象的机灵多了,哪里用得着咱们替她担心。”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楚家的几个小姑娘正在一处绣花,听到有丫头来报,楚羽柔一愣神,针便扎在了手指上,雪白的绢子,顿时氤氲出点点红梅。
气得她顺手就将花绷子砸了过去,“没眼色的东西!没见我正忙着呢吗?这么不打紧的事也要来告诉我,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做?”小丫鬟吓得不敢动,战战兢兢的捧着从地上捡起来的花绷子。
楚羽柔蹦下来,接过小丫鬟手中的东西,转身又回到沙发上,叹气道:“可惜了姐姐的好手艺,瞧瞧这小池蝴蝶,绣的多好!”楚程音不好继续发作,强压下怒气,将针线放回笸箩里。
楚羽柔也干脆将针线放下,小手支着下巴,仰着头,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楚程音,“姐姐,过几日咱们就出孝期了,那日我去母亲那里,听说她打了电话给外祖母,让着外祖父和舅舅们给你物色人选,都几个月了,母亲那儿该有信儿了吧?”楚程音一愣,到底也知了些事,没办法像少不更事的楚羽柔一般坦然,眸子闪闪,红了脸,可是想到外祖父和舅舅的身份,还是个不爱管事的,在徽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人选?说白了,不外是些穷酸秀才罢了!她的心中有些失望,想起曾经在董家看到的那些青年1才俊,心中落差更大。
“姐姐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楚羽柔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