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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但如?今,这处边界已经被战事截的七零八落,已经没有办法?通行了。因此,他们?按理说?只能一路向北行走,绕过西?羌占领的两处小边城,再重?新折回西?南。
    跟随着曲长?负出来的禁卫军基本也都提前了解过情况,大家?本以?为曲长?负会?选择第二条路,但没想到他带领着队伍,径直向红梁山的方向而去。
    一开始没有人?质疑,但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不时看见乱军与流民,道?路破败不堪,间或还有流矢乱飞,那些禁军们?便渐渐有了怨言。
    文官武将之间,本就各自相轻,他们?这次出来跟随着曲长?负,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中是很不服气的,如?今这种不满情绪总算是浮现出来了。
    曲长?负看在眼里,只做不见。
    直到一日,小端过来告诉他,说?两名禁军打起来了。周围的人?都劝不住。
    曲长?负出去查看,只见外面有不少人?围成了圈,高声吆喝,情绪激动,哪里是在劝架,简直就恨不得挽袖子上去一起打。
    中间有两个人?手里拿着刀对砍,一时不分?上下。
    曲长?负看了片刻,说?道?:“别打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人?回头看见是曲长?负,急忙行礼,打架的两个人?却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不理会?。
    曲长?负张弓射出一箭,长?箭去势甚急,“呼”地一下从两名看热闹的人?中间穿了过去,正?好撞在了打架那两人?交错的刀刃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兵刃鸣响,两把刀的刀头竟然同时折断,掉在了地上。
    那两个人?只觉得手臂发麻,一下子各自向两边跃开,又惊又惧的盯着曲长?负。
    曲长?负因为这一下的力道?震动胸肺,低头咳嗽几声,等到气顺过来了,才恹恹说?道?:“打什么?”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但露了这一手,让禁军们?大为惊诧,一时无人?敢造次。
    打架的两人?并排站好了,接触到曲长?负的目光,都不由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左侧那人?才说?道?:“回禀大人?,是马援方才嘲笑我父亲……宠妾灭妻,我一时不忿,才会?跟他争斗起来。请大人?恕罪。”
    马援站在他旁边,满脸不忿之色,动了动唇。
    曲长?负看了看这两人?的身份,再一听他们?的话,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说?道?:“吴国?胜,你?单说?别人?取笑你?,难道?你?方才就没有嘲讽马援出身贫寒吗?”
    吴国?胜一惊,脱口道?:“你?如?何得知?”
    曲长?负没理会?他的问题,淡淡道?:“这次随我出使南戎,并不是什么美差。马援身为长?子,家?中有兄弟姐妹共九人?,母亲卧病在床,只能靠老父种田卖菜维生,你?来这里,是因为出使者每人?补贴一百两银子。”
    “吴国?胜虽是五品谏议郎的嫡子,但你?父亲宠爱妾侍,家?中无你?容身之地,你?才想另辟蹊径,以?搏前程。”
    “还有你?,袁芳,刚才喝彩的那么大声做什么?你?忘了自己家?中寡母了吗……”
    曲长?负这些天?来,对所有人?都是冷淡以?待,没想到却对于他们?的家?世背景了如?指掌,随口点来,全无差错。
    他眼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才冷笑一声:“所以?认清楚现实罢,这一趟,不是别人?求着你?们?来,而是你?们?走投无路之下,把这件差事当成了脱出困境的生路。”
    “正?因为没有退路,所以?别人?可以?抱怨,你?们?不配!”
    他的话很难听,激的人?心头一股火气,但又不得不承认,那都是事实。
    曲长?负道?:“这一路上,越是艰难,你?们?越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只有走了别人?走不得的路,才不会?被别人?取代。如?果再有心浮气躁,出言抱怨者,现在就可以?好走不送,我并不稀罕留下这种下属,我要的,只有绝对的遵从!”
    他说?完之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不走是么?”
    曲长?负冷冷地说?道?:“那么就要认罚。吴国?胜马援,你?们?两个一人?十军棍,其余从旁围观而不加劝阻者,出去跑十圈,往后谁若是再起争端,出言抱怨,立斩不赦!”
    众人?心头一凛,连忙应道?:“是!”
    曲长?负将众人?一一扫视过去,稍感满意,道?:“我知道?这些日子,队伍一路向红梁山而行,各位一定?也颇多疑虑。如?今我可直言相告,那是因为有人?根本就不想让咱们?顺利前往,以?为另一条才是必经之路,因而设伏。”
    曲长?负此言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但仔细想想,倒也十分?合理。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消息灵通的大人?物,但因为随同出使,多少也能听说?一些内情。
    知道?曲长?负似乎是碍了魏王的眼,又似乎跟南戎那边也有点嫌隙,他走这一遭,并不是美差。
    想害曲长?负的人?既然已经把他送出来了,自然不希望看见他立下大功风风光光地还朝,派人?暗杀也是理所当然。
    但就像曲长?负先前所说?的那样,如?今他们?已经是命运相连,既然选择留下,只能同进同退。
    曲长?负道?:“我原本的打算是换一条出其不意的路,避开危险。但如?今大家?走的辛苦,我也改变主意了。”
    小端问道?:“少爷,您要如?何做?”
    曲长?负道?:“一再躲避不是办法?,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接触到众人?迷茫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不光是郢国?有人?不希望咱们?出使成功,南戎的不同派系之间也有很多争斗啊。我记得,赫连英都……应该也不喜欢我能跟赫连耀谈和吧。”
    小端差不多领悟了曲长?负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曲长?负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我们?的前进路线放给南戎罢,我需要他们?。”
    *
    那些负责围杀出使团的死士们?收到的任务内容是,所有负责出使南戎的人?一个不留。
    他们?计划等到把使者们?斩草除根之后,再将一切伪造成是南戎人?所为,涉及两国?纠纷,,让别人?无法?求证。
    结果这些人?没有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轻松的任务,他们?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全都莫名其妙地被完成了。
    死士们?在路上等了好几天?,没看见曲长?负手下的人?有半条人?影经过,正?想扩大搜索范围,便收到了上头传下来的消息。
    消息说?,皇上那边已经直接收到了前往南戎的使团出事的消息,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这样,一来是听说?了曲长?负等人?的“死讯”,二来是皇上先他们?知道?消息,很可能起了疑心,人?员若还留在此地,容易被抓了把柄,背上这口黑锅。
    于是京城派人?前来调查,所有的死士被纷纷撤离。
    总结起来,曲长?负所用的方法?就是,在别人?解决掉你?之前,先自己解决掉自己,一劳永逸。
    听到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是前方再也无人?埋伏,曲长?负满意地颔首。
    他令众人?原地休息,自己催马到了一处高坡之上,凝望沙尘上广阔的星夜。
    南戎目前的新任大君虽然已经上位,但是几方势力不服,仍在与他明争暗斗。
    如?果这个时候谁得到了郢国?的支持,那么胜算就会?增添不少。
    赫连英都自然不希望赫连耀见到郢国?的使者,与他们?合作?,所以?听说?了曲长?负他们?的行程之后,立刻也暗中派人?前来围剿。
    这就给了曲长?负一个带领手下假死遁逃的机会?。
    现在计划进展顺利,果然一切成功。
    眼下前路浩浩,已可顺他之意东南西?北而行。
    这样出来一趟的好机会?,可绝对不能给浪费了。
    脑海中出现一张面容,他忽然想,也不知道?靖千江这个时候到哪里了,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之前寄出的信。
    *
    谢家?的庭院里,谢九泉赤着上身,持剑而舞,虽是隆冬时节,他脸上身上却是不停有汗珠滑落,周围地面上的积雪也纷纷化去。
    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只要他拿起剑,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曲长?负的身影。
    他一直以?打败对方、留下对方为目标,虽然如?今已经意识到,一切执念不过是一厢情愿,但要放下或者改变,却也不能够了。
    正?舞的尽兴,有小厮进了院子,期期艾艾地道?:“少爷!”
    长?剑脱手而出,钉在树上,谢九泉转身,从他手中的托盘上拿起帕子擦了擦,问道?:“怎么?”
    小厮低声道?:“小的……小的方才听说?,前方传来消息,咱们?派往南戎的使团,半路上遭到南戎忽韩王赫连英都的伏击,已、已全数覆灭……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九泉已经猛然探手抓住他的衣领,竟然生生将小厮从地面上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他双眼充血,全身颤抖,这幅样子实在太?过恐怖,把小厮吓得语不成调:“曲、曲、曲大人?他被南戎人?,杀、杀了!”
    谢九泉手一软松开他,一连退了好几步,那个瞬间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前世熟悉的恐惧顿时席卷上来,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这时,他的副将走进来,瞪了那名小厮一眼,低声斥道?:“冒冒失失的。你?先下去罢,此事莫要对他人?提起。”
    小厮下去之后,他又转身扶住谢九泉,说?道?:“将军且先莫急。这种时候,咱们?一定?不能冲动,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说?不定?曲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另有脱身的法?子呢!”
    这名副将跟随谢九泉最久,也了解他对曲长?负的重?视,生怕他悲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好挽回的事来,这才有此一劝。
    但他的无心安慰之语,却让谢九泉陡然想起曲长?负离开之前说?过的那番话来。
    当时曲长?负说?,“寒冬已至,看似草木枯零,实际上春风一吹,来年自然别有生机暗藏”。
    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谢九泉很清楚,听他说?话,一定?得多心,可不能光从表面那层去琢磨,这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他在没有前往南戎之前,就早已经料中了某些事情?
    对了,那封信!
    当时曲长?负已经给靖千江送去了消息,对他讲述目前的情况,以?免他情急。
    但那边战火阻隔,交通不便,为了防止对方无法?收到,于是曲长?负临走之前又留给了谢九泉一封信,跟他说?如?果靖千江回来了,就转交给他。
    谢九泉酸是酸,但却是个十分?守信的人?,那封信他没有打开,一直好好地放在书房里。
    不过目前顾不得那么多了,得到提醒之后,他连上衣都顾不得穿,依旧光着膀子冲回了自己的书房当中,迅速将曲长?负留给靖千江的信翻出来。
    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谢九泉在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还是打开看了。
    他呼吸急促,一目十行,草草读完之后,大松了一口气,瘫在了座位上。
    直到这个时候,谢九泉才察觉到自己还没穿上衣,身上的汗水被寒气一冻,竟然已经结成了一层白霜。
    副将为他找来衣服披上,觉得谢九泉一惊一乍,忽忧忽喜,简直要对他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了。
    “将军……”
    谢九泉喃喃地说?:“我想去一趟南戎。”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虽然曲长?负有言在先,说?是他这一走,或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不可尽信,但即便他料事如?神,谁知道?又会?不会?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看了信,心中虽然宽慰了一些,但要说?完全放心,还不可能。
    这时候去南戎并非明智的选择,更何况以?谢九泉的身份,这京城,也不是他说?走就能毫无顾忌离开的。
    副将刚要劝说?,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还是刚才那名冒冒失失的小厮。
    副将方才对他憨直莽撞印象深刻,看见这厮便有些头疼,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这回又是什么事?”
    “大人?!”那小厮道?,“方、方才又传来消息,璟王殿下回京城了,是一个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