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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后来也许是猜到了她不想理人,居然请托了别府的小姐让香兰给香桥递话,大概的意思是,他如今已经年岁大了,不再似年少那般荒唐,若是成家之后,更会收心养性,建功立业云云。
    总之听起来,世子爷说的不是他自己,倒像是表哥附体,上进得很。
    知晚当然不会搭理世子爷的疯言疯语,她也不甚客气地警告香兰,莫要再给她带这类口信了,如若再传,她就告到母亲那里,香兰少不得要罚跪家祠。
    香兰有些怕姐姐,自己又理亏,被她申斥便憋了一肚子火气,结果全在得晴的身上出火了,两个小姐妹最后吵翻了天,连针线笸箩都给扬了。
    香兰跟得晴大吵一架之事,惊动了嫡母王氏。
    王芙对待自己的两个继女,虽然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是心下还是向着香桥多一些。
    再加上她自己两个孩子还小,总要分出大部分精力去照顾他们,能分给香兰的精力实在是不多。
    可是听香兰因为不能出去而跟表姐争吵,言语间还怨由着长辈,不想着她的亲事,王芙觉得也不怪继女不满,便自我检讨了一番,觉得的确不能耽误了香桥和香兰。
    所以等永定国公府的太夫人再递送帖子来的时候,王芙特意叫上了香桥和香兰两个姐妹一同跟着她去了国公府做客。
    国公府的太夫人还真是满心的喜欢着香桥这孩子。
    虽然她从小就便失了父母,可养在秦老太君的身边倒是教养得通情达理。
    当初在叶城老宅子的时候,他也亲眼看见了,这小姑娘不光是医术精妙,那家里家外也操持得有模有样,这样既干练又精明的小姑娘,如今可是不多见了。
    听说那成家表哥的生意也是委托她代管的,三年下来,铺面田产都是照料得井井有条。
    满京城的大宅门里看看去,像香桥这样知道柴米油盐贵,会操持家宅的小姐能有几个?娶个这样的姑娘家入门,那才叫做省心省力。
    眼下老五还没有着落,依着她看,若是能娶了这盛家的姑娘也好。
    所以国公太夫人这几次都是点名叫盛香桥上门儿来,也希望她跟老五相看一下。若是两个孩子彼此看对了眼儿,余下的便可以交由长辈商量了。
    不过这只是太夫人的意思,在儿媳妇国公夫人那里却还有别的盘算。
    国公夫人可不像太夫人那一代,曾经跟先皇种过粮田,想的是经营持家。她从小便养尊处优,觉得若是持家,找个能干的管事下人便可尽吩咐下去。
    儿女的婚姻讲求的是门当户对,对国公大人在朝堂之上有锦上添花的裨益。
    这盛家姑娘的确能干,模样也生得好,但是盛家却没有什么大起之色,跟京城那些渐渐沉沦的门户一样,只会越走越低。
    而且她听说,那慈宁王府的世子爷似乎还未死心,总是见天儿的往姑娘那捎信儿,这很明显是余情未了。
    每次那盛家姑娘一来,世子爷就顺着老五的门路也跟着入府。虽然男宾女宾不同处一厅,但世子爷总是频频往女宾的这院儿里张望,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家里头的老五跟盛家的大姑娘定了下来,那不是往世子爷的脸上抽嘴巴吗?
    虽然慈宁王现在的势头大不如从前,可慈宁王到底是陛下的大儿子。
    眼下太子病弱,田皇后新生的皇子又太小,谁也说不好以后的事情。
    国公夫人觉得这门亲事既不相称,又略显得麻烦一些,倒不如给老五订个别家的,更省事一些。
    她这话也跟自己的婆婆太夫人委婉地说了一嘴。
    可是太夫人跟中邪一般就是喜欢上了盛香桥这女孩子,还说她这是妇人短视之见,她永定国公府屹立朝堂不倒,是凭借着几代的至纯至诚之心。
    儿女的婚事上更不必拉帮结派,非要娶了个高门的贵女进来。不管怎么样,这盛香桥可是比她先前定下的那个沈芳歇要靠谱多了。
    国公夫人不好跟婆婆硬辩,只觉得这人一老了,若是固执起来也够人一呛。
    她见说不动婆婆,倒也没有多费唇舌。
    只不过回身来跟王芙和香桥他们闲聊的时候,国公夫人话里话外透出了意思,大概便是婆婆年岁大了,说起话来难免异想天开,见谁家府里的年轻小姑娘都是发自心里的喜欢,也不怕玩笑话被人当真,白白耽误了年轻小姐的姻缘。所以太夫人若是说了些什么,还请王夫人和小姐都不要往心里去。
    王芙听着有些五迷三道,还需得费心琢磨琢磨,可是知晚有多通透啊,一下子就听懂了。
    国公夫人的那意思是,他们家的五少爷是绝对不会跟盛家的小姐联姻的,若是太夫人开玩笑,让他们别当真。
    是以盛香桥在回来的路上,跟母亲将这话细细讲明白了。
    王芙这才后知后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愤道:“他家老五不过是个庶子,顶着国公府的名头叫得响亮罢了,是书读得通透,还是为官有什么建树?就是最近押运军资立了军功,还是借了天复的春风!难道我家的姑娘没人要?非得塞给他们家?要不是他家太夫人的递送帖子,我真是连门都懒得登。以后你们两个跟他府上的那个七姑娘也少来往!免得叫人疑心,还以为我们要攀龙附凤高攀他们家!”
    这番话听在香兰的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偌大一个国公府的大门,就此在她面前关得严严实实。
    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最近勤于外出,倒是少了跟表哥同在书房里,温书联络情谊。嫡母说得对,那些国公府的高门哪是那么好攀附的?就连姐姐这个嫡女,那国公夫人都没瞧得上,那她这个庶女就更排不上名号了。
    还是表哥的姻缘靠谱些,有了姑母这个话软的婆婆也不受气……就是将来甩脱不掉得晴这样尖酸刻薄的姑姐儿,但是自己若成了嫂子,还教训不明白得晴吗?
    所以从国公府回来以后,香兰一时间不再迷茫,开始起劲地往小厨房跑,接揽了给表哥炖药膳补汤的差事。
    这些天里她也看见了,姐姐因为精通药理的缘故,经常让厨房给祖母、嫡母和姑母表哥他们炖煮汤水。
    祖母自是清心明目,润肺的一类,嫡母和姑母的是清血养颜的,而表哥的则是缓解疲劳,固本益气的。
    香兰不得不承认,在拍马屁这类事情上,姐姐的功力愈加深厚,拍得滴水不漏。
    这送汤水的事情既不用太花费银子,贴心又露脸。
    所以她当下便将表哥的那一锅靓汤差事承接了过来,依着温补的医书,精心熬炖了一锅,端送到了表哥的眼前。
    可没想到一路殷勤地主动端送入书房后,表哥连看都没看,只闻着那汤的药味便皱眉道:“我不爱闻这味,表妹还是拿去自己喝吧。”
    香兰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她疑心表哥是怪她前些日子冷落了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可是亲眼看见过,无论姐姐香桥端了什么药味的汤水,表哥都是连汤匙都不用,一滴不剩地一饮而尽。
    第62章
    当下香兰红了眼睛,径直问表哥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否则为何只饮香桥的汤水却不饮她的?
    成天复拧眉抬头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表妹香兰,有些不明白她委屈个什么劲儿。
    香兰在书房里哭诉的时候,盛桂娘正好也要入书房跟儿子说话,还没迈进屋子,恰好听个正着。
    她立刻顿住了脚步,心里却一下子开锅了。
    虽然桂娘在别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但是毕竟是有经验的妇人,这一类男女相处之事,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香兰侄女那幽怨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埋怨着表哥不看重着她,竟然在争风吃醋!
    这让桂娘心里一惊,猛然醒悟到孩子们的确是大了,真的该避嫌了!
    若是这香兰私心爱慕着儿子,再闹出了些什么丑闻来,这宅子就没法清净了。
    她可只有这一个儿子!成天复仕途光明,前程远大,给他选妻子当慎之又慎,不说选个名门贵女,最起码也要对儿子的仕途大有裨益。
    至于这位庶女出身的侄女香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给儿子做妾……她也不配。就她那眼皮子浅的性格,将来不得将儿子的后宅子搅闹得天翻地覆吗?
    想到这,桂娘猛地咳嗽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踏步迈了进去,香兰一看姑母进来了,倒是连忙擦拭眼泪低头跟姑母问好。
    桂娘绷着脸对香兰道:“你表哥过些日子要考学,正是用功的时候。你若无事,可以找香桥她们玩耍去,没有事就不要踏进你表哥的书房了。”
    香兰不好说什么,便福一福礼,撅着嘴出门了。
    等她走了之后,闺娘这才转身对儿子急切说道:“为娘说句不该讲的,你如今也大了,该懂得避嫌了,一定要记住跟你两个表妹都要有些分寸,切不可二人独处,更不许在言语上让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成天复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母亲,皱眉说道:“母亲缘何说起这些事儿来?”
    桂娘急切道:“你还看不出来,香兰那丫头在外面碰了壁,现在又到你这献起殷勤来。我可跟你说了,你妹妹的婚事就万万不对我的心意,若是你再娶一个不对我心的媳妇,那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桂娘眼圈泛红,悲意上涌,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成天复这一上午都不得清净,长叹一口气,扔下手里的书卷问道:“难不成我的书房里祭着龙王,你们一个个都要来施雨哭一场?我又不是那些心思混沌的人,母亲不必同我讲这些捕风捉影的话。”
    桂娘也知道儿子是个心里有谱的,于是略略放下心来,但依旧是殷切叮咛,直到成天复直直用眼睛看着她,她才算收敛住不说。
    自己这儿子,长得比他老子年轻的时候还要英俊,也难怪年轻的小姑娘都爱看他……
    等她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琢磨着要再敲打一下香兰那丫头,这样才保靠一些。
    有些话摆在前头,让人听明白了,也就省了以后的啰嗦,总不能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撕破脸吧?
    所以借着陪着女儿绣嫁妆的光景,桂娘一边对线,一边和颜悦色地对香兰说道:“你表哥这一番也不知能不能考出个文状元出来,可无论怎样,他也该到了成亲的时候……我已经寻了媒人,请托她们替我寻了些相适宜的姑娘。对了,我还还顺便跟媒人们说了,家里有两个未嫁的女儿,若是他们有了合适的公子也会给你们相看一番的。”
    香兰一听这话有些急切了,瞪眼憋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姑母,您家是这样的情形……得晴姐姐的婚事便诸多不顺,若是寻了个不知根知底儿的姑娘入门儿,她的性子若再厉害一些,岂不是要给您气受?依着我看,还不如寻了个知根知底儿的,不嫌弃着您与丈夫和离,对您也孝敬不是?”
    桂娘一听这话,料想自己猜得果真没有错,这香兰真的是将心思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所以她忍着怒意,不咸不淡道:“我可不是那成培年,总想着什么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有什么用?我认识的小姐里可没有能配得上天复的,他前途大好,又是个有才学的,我总得寻个书香门第,与他相当的小姐吧!你表姐得晴就是糊里糊涂地嫁人了,我可不能让你表哥再糊里糊涂地跟人私定终身,娶个不知所谓的媳妇儿进来,最起码也得是个官宦世家,岳丈岳母都通情达理的……”
    香兰急切地还想开口再说,却被姐姐香桥在桌下踢了一下脚。
    知晚之所以踢香兰,实在是不忍心看她出糗。
    她这个旁听的人都听明白了,姑母的言下之意是不希望盛家的姑娘骚扰到表哥,香兰若再说话就是自取其辱。
    得晴在一旁听得却是怒火中烧,一摔簸箕道:“母亲,你就是看不上袁光达是不是?没的这般夹枪带棒!”
    一时间,桂娘这才惊觉方才失言误伤了女儿,又跟女儿辩驳了几句,结果母女二人吵了起来。
    知晚便趁机拉着香兰的手走了出去。
    香兰虽然平时咬尖刻薄,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姑母最后说的那一句“父母双全”实在是戳中了她的心窝子,于是等出来的时候,便气愤地跺脚低声道:“姑妈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知晚把话拦住了,拉着她又走了一会才说:“姑母只是说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儿媳妇,与你何干?你白白地掉着眼泪,可别让人误会了。”
    香兰猛一吸鼻子,瞪眼看向姐姐,不甚服气道:“难道你听姑姑说的话就不气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你不是也看上了表哥了?”
    知晚觉得好笑:“这话又从哪里来的?”
    “不然你为何总要给他送汤?”
    知晚有些无语,她虽然年龄小,也算跟府里的小姐们一起成长了几年,可是她脑子里想的事,半点不沾风花雪月。
    以前忍饥受冻的日子还会时不时入梦,她会想着给父母亲人报仇,会想着如何赚钱银,可心里想的要紧事绝对不会是什么“爱与不爱”的。
    虽然她有时也不想搭理香兰,但是想着自己还顶着香桥的名头,在盛府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总要替香桥尽一尽当姐姐的责任。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无奈说道:“我可不光只给表哥一人送汤。祖母和嫡母,甚至姑母那头我也送了。至于你和得晴的体质偏湿,又怕胖,不宜多饮汤水。所以我给你们两个人都配了养颜纤体的药丸子,那照你的话里的意思,我将你们都看上了?我全要嫁一遍?”
    香兰被她的话堵得没词了。
    因为姐姐所言,句句属实。这些年来,姐姐的确是妥帖周到地将家里的老小都照顾了个遍。
    有时那心细讨好的程度,总让人疑心她是雇请来的管家,又或者是扑入府里结草衔环报恩的雀鸟,而非家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香兰一时理亏,想着姑母的话,更有些绝望,只抱住了姐姐香桥的腰,在她怀里突然哭着道:“姐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也要找个像袁光达那样黑煤球一样的粗汉子嫁了?我亲娘不在身边,都没人替我着想。我想我娘了,可是祖母又不肯放她回来……呜呜……我该怎么办?”
    知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香兰的后背,宽慰道:“胡说,母亲可都替你想着呢。你前些日子嚷着要出门,母亲不也带你出去了吗?再说祖母也不会眼看着你老死在家中的。不过……这嫁人可不只看对方的门阀高低,还要看两个人是否过得合心顺意。不然的话,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眼前的昙花。你是女孩子,在婚事上不要太过主动。前些日子你总往五公子面前跑,别的小姐面上不说什么,可是私下里也是笑话你的。姑母不是说了吗,她已经请托了媒人,你且再等一等,反正我也不急着嫁人,有好的,全可着你先挑好不好?”
    这一番话总算逗得香兰破涕而笑。
    不过今日听了桂娘的话,知晚也是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万万不可跟表哥太过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