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秦风按照以往的习惯,轻车熟路地走在巡视整个方家庄的路上。
之前的日子里,秦风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勤劳的雄狮,每天巡视自己的地盘,可今日,感受着那些庄户投射而来疑惑的目光,让秦风感到一阵阵的难受。
秦风清楚,虽然他暂时用盗匪的名头稳住了庄户们,可纸这东西,终究无法包住火,如果封锁继续这么下去,甚至无需十天半月,区区三五天的时间,就足够这些庄户们疑神疑鬼,然后传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永远不要小看人的想象力,犹豫是在这个娱乐无比匮乏的年代,自己吓自己,是真有可能吓死人的。
回到主院,在进门之前,秦风深吸一口气,回身对秦朗道:“朗叔...回去准备一下,晚上随我出去一趟,准备的齐全一些。”
“是,少爷,某知晓轻重。”
要准备什么,秦风没说,秦朗也没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设计击杀魏军的那一刻起,秦朗其实就对自家这个少主佩服到了极点,他不是一个愿意去思考这些东西的人,执行命令便好。
“去吧,另外叫华叔来,我有事情交代。”
秦华亲到秦风的时候,他正负手肃立在主宅之前,静静地看着这座他生活了区区不过两月的宅子。
“少爷,您叫老奴。”
秦风回身,深深凝视秦华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交代道:“华叔,今天晚上我会出去,如果天亮之前,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禀报少夫人,然后带着这帖子去找刁翔。刁翔与我是兄弟,他定然会收留你们,至于少夫人...若是她想回刘家,也由着她。”
话说到这,秦华哪还能不明白秦风的意思,一脸悲戚道:“少爷,我们报官吧!”
这话说出来,秦华自己都不信,毕竟那侯业就是京兆尹的官,虽说只有芝麻绿豆大,但那可不是秦家这种罪官之后能够比拟的,更重要的是...
“太子殿下最近刚刚娶亲,听闻侧妃是尚书左仆射高颎之女,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春风得意,又有高颎相助,满朝文武皆称颂其文韬武略,我们...”
怕吓坏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秦风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半晌才道:“若是旁的事,凭高颎的为人,倒也不担心其会偏颇,可事关太子清誉,以及大统的承继,只怕高颎也...一旦让那满朝文武得知此等丑事,只怕秦家庄,大家...都将难逃一劫。”
“所以此事,只能靠我们自己。”
事到如今,秦风已经不相信侯氏兄弟只是单纯的为了那不知真假的商路而来,毕竟太子如今声望一时无两,应该不会放任手下的人做这等自毁长城的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只是侯氏兄弟利欲熏心,那他大可利用手中的职权,把自己直接抓到京兆尹衙门去。
名头也简单,里通外国不就是个很好的名头,若是再加点胡商劫掠百姓的私料,那秦风这颗脑袋绝对无法安然留在他的脖子之上。
要知道,侯业这个司法参军的职责就是专门帮助京兆尹管理刑讼之事的,他来处理秦风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甚至都无需禀报京兆尹。
而只要进了京兆尹衙门,侯业这个主场作战的家伙有一万种办法能够搞死秦风,说不定只需一碗凉水便可。到时候,秦家庄还有人能阻止他吗?
“兔子急了还咬人。”秦风望着秦华匆匆离去的背影,满脸狰狞道:“老子不是兔子,但谁若是以为老子能任人揉捏,那老子也得崩你几颗牙下来!”
...
晚饭吃的无比丰盛,秦风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红烧肉。在这个没有炒菜的年头,食物基本全靠煮、煎、烤这么两三样,红烧肉的出现让婉儿直呼好吃,就差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不过秦风的兴致却不高,在匆匆吃完之后便径直去了里间。
“少爷这是怎么了?”
婉儿口中塞着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刘婉婷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右手无意识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心不在焉道:“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了吧。”
婉儿一听这话,小脸顿时变得通红,和红屁股没有任何区别。
可刘婉婷今日却没有心情调侃这爱听墙根的小丫头,径直放在被她扒拉的乱七八糟的饭,随着秦风的脚步跟了进去。
一进去,刘婉婷就看到秦风在摆弄一个奇形怪状的布包,里面的东西刘婉婷不知道是什么,放地上足有大半个人高,还有一条长长的带子,看样子应该能背在背上。
秦风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道:“婉婷,莫要担心,我今晚得出去一趟,顺利的话,半夜就能回来。”
“你出去干什么?!”
刘婉婷小脸顺便变得无比苍白,仿佛没有一点血色。他伸手拉住秦风的袖子,开口问道:“不是说附近有盗匪吗?你为什么还要出去?”
秦风看着她脸上的担忧,便露出一个微笑,拍拍她冰凉的销售,安抚道:“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朗叔,他的身手你也知道,那是能从大军之中杀进杀出的猛人,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吗?”
“我不许你去!”
刘婉婷紧紧攥着秦风的衣袖,任凭秦风说些什么都不愿意松开。
秦风本以为刘婉婷什么都不知道,可看这样子,她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苦笑一声,秦风握住刘婉婷的手,轻声道:“婉婷,难道你想我们坐在家中等死吗?”
刘婉婷紧咬下唇,两只大眼睛已经被雾水所笼罩,等了半晌,还是摇头道:“不。”
“那不就是了,迟早是要解决的。”
秦风将狙击枪背在自己的身上,准备起身,可刘婉婷却将他一把抱住了。
耳边的话带着绝望和迟疑,可最终却化为了无比的坚定。
“夫君...大不了,我回去求兄长和嫂子,再修书给父亲...”
刘婉婷自入了秦家之后,秦风为了照顾她的感觉,从不提刘家的事,也不许别人提,刘婉婷平日里也只会说说自己多受父亲的疼爱,可今天刘婉婷却不只提到了她父亲,还有兄嫂,看来...
刘婉婷感受到秦风的身体有些僵硬,连忙道:“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兄长有些...懦弱,嫂子她本心不坏,只是陛下降罪秦家,又传出夫君疯癫的消息,这才让她...”
“如今我去求他们,他们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秦风的身体一松,伸手紧紧抱住刘婉婷,笑道:“婉婷,我是你的夫君,是个男人。逃得过这一次,下一次呢,难道还能次次都逃?”
“你家夫君虽然是个纨绔,但却不是宫里的内侍,你想看自己的夫君成为一个懦弱的家伙吗?”
“况且这次的事,只怕泰山也...刘家陷进来没有任何的作用,说不定还会牵连刘家。”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秦风虽然没有具体打听到自己那个便宜岳父到底是什么官职,但这次的事已经从区区一条商路变得无比复杂,说不定是当年秦毅做官时候仇敌的报复。甚至若是再往深处想一想的话,会不会是皇帝想要赶尽杀绝?
虽说不太可能,皇帝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但万一呢?
退一步讲,就算和皇帝无关,但这件事已经牵连到了太子,不管自己那个便宜岳丈的官有多高,难不成还能高过太子?
“放心,你夫君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不管是谁想捏一捏软柿子,那他就得准备好被崩掉一口牙!”
秦风走了,昂首挺胸,龙行虎步,婉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秦风,顿时被他身上那股气势所震慑,甚至都忘记了开口询问。
等到秦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后知后觉的婉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进卧房。结果却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刘婉婷正瘫坐在床上,手中还拿着一把裁纸的小刀。
看到婉儿进来,刘婉婷无神的双目略微活动了一下,然后冷冰冰道:“婉儿,今天你也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
憨憨的婉儿依旧没能搞清状况,她的小脑袋实在想不明白,刚刚三个人还在高高兴兴的吃着晚饭,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少爷走了,少夫人也成了这幅模样。
“剪刀、刀子,或者你怕疼的话就准备一条绳子。”
刘婉婷的双目毫无焦距地望着漆黑的窗外,无比坚定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