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十分无聊的事,问题是刘方不在,乱走万一转到后院,冲撞了女眷则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所以在和李长雅说了一些学习的事后,两个就到屋子外面的小花园转了转。
不得不说,别看刘方官职不算高,但家里的待遇却极好,花园里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丫鬟候着,随时等待贵人的召唤。
看看别人家,再看看自己家,秦风觉得刘家虽然有暴发户的嫌疑,没啥底蕴,但好歹有了个豪门的样子,不像自家,还是小地主一个。
“子玉兄,要是刘老将军在的话,今日说不定连太子和太子妃都得出面。”
皇帝亲临是不可能的,纵然是杨素、高颎这等顶级官员过寿,皇帝也不过意思意思罢了,太子出面就是皇家最高的礼遇。
不过李长雅却没有羡慕,他们家比刘家强了不止一筹,太子贺寿的场面还真见识过。
秦风撇撇嘴,随口道:“如果我那泰山不傻的话,定然会把这个排场弄得小一些,而且越小越好。”
“为什么?”
李长雅有些发懵,在他看来,这种事当然排场越大越好,如果皇帝能够亲自出面,那才是人生巅峰。可秦风却说这么做很蠢,这是什么道理?
秦风没有回答李长雅,因为在他的视线之中,刘平和刘定两个人正满脸陪笑的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李长雅顺着秦风的视线看去,在发现那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之后,脸色突然一变,声音有些颤抖道:“子玉兄,那人就是...胥伥!”
胥伥,原名胥昌,后来在成为锦衣卫之后,改名为伥,单表字为忠。
此人的经历堪称传奇,本来只不过是徐州小世家胥家子,按照正常轨迹,也就有机会担任小官而已。当时还是北周,杨坚为左丞相,把持朝政,后来相州总管,大将尉迟迥不满杨坚,起兵讨伐,胥伥弃笔从戎,凭借一身武勇,活捉尉迟迥之子尉迟勤,得到杨坚的接见。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胥伥也不过就是一员勇将罢了,但在得到杨坚接见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震惊天下的明言。
“明公为虎,我愿做伥!”
说出这句话后,他直接改名为胥伥,取表字为忠。当时的左丞相杨坚大悦,直接命他进了鹰扬卫,后来经过数年经营,胥伥几经生死,一路青云,成为如今的御前都督府副都督,四品中郎将,鹰扬卫一把手的位置。
秦风看着那个身材匀称,长相颇为英俊,但却带着一丝阴翳的男子,有些无法把他和脑海中杨广对他介绍的胥伥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那个凶威赫赫,就连李长雅这个辽东李氏子都有些惧怕的胥伥?
也许是感受到了这道不同的目光,胥伥猛然回头,双眼微眯,盯住了秦风。
毒蛇!
在被胥伥盯住的那一瞬间,秦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词,那种感觉,就如同被一条正在吐着蛇信的毒蛇盯上一般。
“那是谁?”
瞬息之间,胥伥恢复了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随意开口问道。
刘平看了一眼,满脸堆笑道:“那是我家庶姊的夫婿,名叫秦风。”
刘氏兄弟根本没把秦风放在眼中,可胥伥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趣,大步向着秦风的方向走去,让跟在他身旁的刘氏兄弟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跟了上去。
“子玉兄,他过来了。”
李长雅声音带着颤抖,无需回头,秦风就能猜到他瑟瑟发抖的样子。
秦风撇撇嘴,这胥伥的凶威究竟是有多大,能把辽东李家子,未来的驸马爷吓成这个德行。
大步走进凉亭,胥伥打量着秦风,突然开口笑道:“可是太原秦风?”
秦风微微拱手,点头道:“正是在下。”
胥伥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垂首,根本无人敢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秦风这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身上,开口问道:“听闻晋王殿下在你那学习杂学?”
鹰扬卫消息灵通,所以胥伥知道这件事并不让秦风意外,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大方承认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却是些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当不得胥中郎将关注。”
好大的胆子!
周围的众人都在心头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他们在面对胥伥的时候,虽说不至于说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多少都有些心虚。可如今秦风一脸的从容淡定,说话连结巴都没有,顿时让他们心中涌现出了一句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这话却不是在夸人,而是觉得秦风不知死活。
胥伥也楞了楞,似乎太久没人这么跟他说话,让他觉得面前之人有些意思。所以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审视地看着秦风,半晌才道:“杂学是无所谓,但你却不能蛊惑晋王,否则...”
蛊惑,这个词的份量可不轻,别说秦风这个白身,就算杨素来了也未必能够担起这个词。
“蛊惑晋王?那不是我这个罪官之后能干的事,中郎将大人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果说秦风一开始的不卑不亢还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那直接顶撞胥伥,那真可以说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刘平、刘远两人在胥伥身后愤怒地瞪着秦风,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胥伥不在的话,他俩别说喝斥,说不定得直接上手暴打秦风一顿,让他们这个便宜姐夫明白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秦风面色不变,双手负在身后,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胥伥,仿佛旁人都不在他的眼中。
“有意思。”胥伥同样在看着秦风,突然笑了起来。
他伸手指着秦风道:“后生可畏,你让我想到了我当年朝气蓬勃的样子。”
“不敢。”秦风依旧风轻云淡道:“小子岂敢和胥中郎将相提并论?”
“那可未必。”胥伥似乎没听出秦风话里的嘲讽之意,认真道:“当年也没人觉得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好好干。”
丢下这句话,胥伥头也不回的走了,让在心中等着看秦风笑话的人有一些失望。
刘平和刘远狠狠瞪了秦风一眼,然后匆匆追随着胥伥的脚步离去,那样子,让秦风想起了家里讨要食物时的大黑。
秦风呆在原地,不过却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在思索胥伥出现在此地的用意。
今天这个日子,胥伥肯定是来祝寿的,可问题是,难道他就不怕杨坚怀疑他结交重将?
片刻的功夫,秦风就想了个透彻,胥伥是杨坚的一条狗,而且是一条忠犬,不过干他们这种活的只能有一个主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如今的胥伥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毫无疑问,有谁比太子的大腿更粗吗?
明面上,胥伥那番话似乎是为了杨广好,暗地里,其实是在暗示他秦风告诉杨广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一直等到胥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周围才响起一片粗重的喘息声,可见这位鹰扬卫中郎将的凶威之盛。
李长雅一脸后怕道:“子玉兄,我刚才真怕胥伥对你生出杀心。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我辽东李家恩怨分明,若是...我一定求家父出面,想来胥伥也不敢放肆。”
辽东李家的面子还是很好用的,如果李家真要保一个人的话,别说区区一个胥伥,就算杨素、高颎这个等级的人也得考虑考虑值不值得。
秦风心头一暖,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瑟瑟发抖的李长雅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足以证明他这个学生没有白教。
“用不着。”秦风微微一笑道:“我区区一个罪官之后,胥伥要是真来对付我,那他就是疯了,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鹰扬卫的作用可不是监视平民或者普通百姓,胥伥欺负普通人也就欺负了,但秦风不同,他若是真动了秦风,杨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皇帝那关可不好过。
胥伥去了后院,在一群妇人的鸡飞狗跳之中,给老太太递上寿礼,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去。
出了河阴县公府,胥伥停住脚步,缓缓开口道:“那个秦风对晋王的影响颇大,甚至还惊动了陛下,你们去看看他的家底如何。”
“是!”
身后的鹰扬卫千户苗松躬身应命,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这可是个肥差,区区一个罪官之后,只需亮出鹰扬卫的身份,还怕他不就范?
不过秦风这里却不能这么直接,否则得罪了晋王,皇帝那里不好说话,只怕胥伥会踢出几个替罪羊来。
所以苗松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转头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办事,办成了自然是他的功劳,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