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治没什么好说的,证据齐全,而且就连本人都已经承认,他还能说什么,难道嫌太学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见巩治半晌无话,秦风继续道:“巩祭酒,这位罗录,我今天可要扣下了。还有,你等被人蛊惑,大闹我秦家庄,造成的损失也得照价赔偿!”
巩治的嘴角在抽动,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像今日一般丢脸过。可他是太学祭酒,他若是认了怂,以后太学上到他这个祭酒,下到学生,哪有脸面见人?
“一事归一事,罗录别有用心,但却也没冤枉你!秦风,你教授殿下杂学,此事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至于罗录,那是我太学的学生,人是老夫带来的,老夫也必定要带回去,至于后续怎么处置,自有衙门论断,却不是你秦风能够执啄的!”
说完,巩治挺起胸膛,直视秦风。
他已经做好了和秦风辩论一番的准备,但就像他说的,哪怕秦风说出花儿来,想要扣下罗录都是不可能的。
我的学生,虽说犯了错,但不管是打是骂,都是老夫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你秦风若是官员,那倒还罢了,可一个白身就想扣下太学的学生,凭什么?
秦风脸上浮现出了暴怒之色,可转瞬之间就被他自己给压了下去,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既然你们太学要包庇此等毫无廉耻之辈,那我秦风也由着你们,只是希望尔等到了陛下面前的时候,还能如此硬气!”
巩治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秦风一口咬死不放心,那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别说围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庄户们,就算能打过,用一百多人的安危来换罗录这个品德败坏之辈,值得吗?
巩治觉得不值得,从罗录自己承认开始,他就对此人充满了厌恶。教书育人一辈子,在巩治看来,学生固然应该想着报效朝廷,但却不是这等歪门邪道,罗录的行为毫无疑问的突破了他的底线。
但终究师生一场,再加上对秦风的厌恶,使得巩治想要保下罗录,至于以后...
想到这里,巩治悚然一惊,皇帝不反感你押宝,毕竟不管太子还是晋王,都是他的儿子,也都需要人帮衬。可皇帝却无法容忍有人在自己的儿子中间挑拨离间,哪怕是当打手都不行。
罗录的行为毫无疑问已经触及到了杨坚的逆鳞,就算自己能把他从秦家庄安然带走,可之后呢?
不过想到太子的仁君风范,巩治又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秦风蛊惑的不是太子殿下,否则大隋...
回去之后,应该先去跟太子说明情况,然后有太子向陛下求情,想来罗录的性命应当无碍,至于其他的,巩治不想管,也不会去管。
师生一场,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但太学这座庙太小,势必容不下罗录这等人。
“我们走!”
颇为无力地轻喝一句,巩治满是凄凉地带着一帮学生朝着庄外走去,与来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他们就如同是一群斗败了公鸡。更别驾周围庄户们全部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更是让不少学生以袖掩面,脚步踉跄的加快了速度。
罗录一个人走在最后,无人愿意跟他并列,而他也不在意,只是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显然担心秦风会反悔。
魏徵有些不解道:“恩师,您为要放走罗录?今天我们就算全兴扣下罗录,巩祭酒也没有任何办法。”
秦风想要扣下罗录不要太简单,然后签字画押也不是难事,这东西只要转交给杨广,那就是铁证,纵然杨勇出面都改变不了什么。
可这人一走,能操作的空间可就多了,到时候罗录抵死不认,秦风也根本不可能再像今天一般直接动手。
秦风先回头让庄户们散去,这才笑道:“玄成,你觉得罗录走了就没事了?”
“可我却觉得他根本活不过今天。”
“恩师,这...”
魏徵被这个答案惊住了,他正想追问,却见秦风已经返身进了前院。
“这种事,你自己好好琢磨,若是琢磨不透,日后等你为官之时,也难免被人哄骗。到时候我可无法一直在你身旁,给你出主意。”
...
而此时此刻,刚刚赶回宫中的杨广却听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殿下,太子今日在城中开办了一个免费的藏书楼,说是有志于学,但家境贫寒的学子都能前往看书和抄书,不要一文钱。”
曾亮观察了一下杨广的脸色,继续道:“殿下,这事太子摆明了就是针对您和秦先生,至于目的,肯定是让您和读书人不睦。”
“另外,听闻太子还延请了几位大儒进东宫任职,说是每日前往请益...”
连曾亮一个内侍都能看出来的,杨广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可他却有些不信。
“兄长好读书,也喜欢和那些儒家的学子厮混,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这么高明的手段是他想出来的?孤不信!”
这办法可以说是一石二鸟,既能让太子自己更受儒家弟子的拥戴,还能把杨广架在火上烤,这计谋不得不说高明。
可杨广却不觉得自家兄长有这个脑子,他这个兄长,说的好听一点,叫生性好学,善于词赋之道,为人也颇为宽厚,颇为直爽。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志大才疏,再加上生性好色,喜爱奢靡,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这种人,让他提诗作赋,杨广自愧弗如,可耍这些阴谋诡计,别说太子,就算把东宫那些臣属都绑在一起,杨广都觉得没一个能打的。
最重要的是,杨广如今可以说被逼到了绝境,必须做出一个取舍。
想要得到儒家弟子的支持,他就必须和秦风撇开关系,说自己是受到了秦风的蛊惑和欺瞒。
杨广摇摇头,道:“子玉兄不只传授我学识,还在我最消沉的时候收留我,我怎能弃他而去?”
曾亮有些焦急,他和秦风的关系同样不错,而且秦风是第一个把他们这些内侍当人的家伙,按感情来说,他自然不希望秦风和杨广有什么隔阂,可在那个位置面前,这些重要吗?
了不起等你大权在握的时候,再启用秦风,给他补偿就是。
似乎是读懂了曾亮的想法,杨广笑道:“而且你想过没有,就算我如今和子玉兄撇清关系,又能如何?兄长是太子,他占据着那个位置,难道那些读书人还能放弃占据太子之位,一心向着儒家的兄长,来支持我这个一没名分,二受人‘蛊惑’的晋王吗?”
“若是子玉兄被逼走,那我就是真的孤家寡人,再没有一点机会了。”
“这...”
曾亮摇了摇头,没再劝杨广,反而压低声音道:“殿下,奴婢收买了一名东宫的内侍,言前日有从洛阳的信送到东宫,据那内侍说,应该是高丞相送来的。”
“尚书左仆射高颎,原来是他出手了吗?难怪...”
不过人家老丈人给女婿出主意,还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高颎官拜一品,就连杨素都要低他一头,杨坚又素来对他信重,杨广这个晋王还真没有和人家掰手腕的能力。
“不论怎么说,得先把子玉兄救出来才是!”杨广有些焦急道:“我这就去见母后,看在阿五的面子上,想来母后也不会置之不理。”
“殿下,万万不可。”
曾亮摇头道:“您除了见圣人,只怕还想亲自去秦家庄吧?”
“自然。”
杨广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可殿下想过没有,您要是现身,只是火上浇油,非但对秦先生没好处,还容易让那些太学学生得寸进尺。”
杨广有些焦急道:“那怎么办?”
曾亮沉思片刻,道:“殿下,不如您去见皇后,然后让苏部堂去调停,如何?”
“听闻苏部堂之子也在秦先生那求学,左右仆射和吏部尚书不在,苏部堂就是大兴城第一大员,再加上其在士林之中也颇有名望,想来由他出面,定然能够化解这次危机,也不用担心秦先生会吃亏,殿下觉得如何?”
“儒家...儒家!我从前还觉得子玉兄偏颇,对于儒家多有偏见,今日一家,当初子玉兄还是太过仁慈,当真是欺人太甚!”
杨广摇摇头,叹道:“罢了,我这就去面前母后,请其下懿旨...”
“殿下,有秦家庄的消息!”
没等杨广把话说完,一脸激动的吴胜就狂奔着进入了杨广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