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众人投射而来的目光,黄君无比艰难地撑着门框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无比惨白道:“小可只是来问问价而已,何曾说过这等诛心之言?秦夫人,愿不愿意卖天上人间自然是您说了算,可你这般污蔑于我,小可却要讨一个说法!”
人嘴两张皮,没有证据你能如何?
黄君不傻,他很清楚,如果在罗元面前说错一句话,那他就完了,只有把这件事变成一件正常的买卖才行,毕竟你秦风再牛逼,总不能老子来问个价,你就把老子弄死吧?
而且黄君还装出了一幅瑟瑟发抖的模样,配合着眼角那几滴也不知是眼泪还是口水的不明液体,再加上之前刘婉婷等人喜气洋洋的模样,若是传扬出去,谁能证明不是秦家庄上下在欺负一个前来问价的老实人?
说着话,黄君偷眼打量了一下罗元,他敢保证,只要这位不插手的话,不管是秦家庄还是什么河阴县公府的二夫人,都不敢拿他如何。等今日的事过去,没有证据,就算秦风回来又能如何?
再不济,他黄君出去躲一段时间便是,难不成你秦风一点功劳能吃到老?到时候...
黄君想的很好,但他没看见的是,罗元那张本来就十分恐怖的面庞如今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想起了秦风从来没有嫌弃自己是个太监,但也没有讨好,反而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这是他挨了那一刀,进入皇宫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的。
这些倒还罢了,更为重要的是,他想起了秦风出使南陈时的呼风唤雨,想起了杨坚得到战报后的喜气洋洋,甚至亲自说要给秦风一个交代。
毫无疑问,秦风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而且还是相当耀眼的那种。虽然罗元搞不清楚秦风为什么要和晋王搅和在一起,但他敢断定,秦风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且结个善缘没有一点的坏处。
至于贺若弼...
作为皇帝的奴才,纵然杨坚驾崩了,还有新皇帝,贺若弼能拿他如何?
想到这,罗元缓缓起身,走到了正在沉思的黄君身旁。
狗一样的东西,你居然敢欺负秦风的婆娘?欺负我罗元的朋友?欺负陛下看重的人?
“啪!”
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甚至就连罗元自己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刚才打人的是咱家?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罗元...
罗太监,您老人家可是陛下身边的掌案太监啊!
可你...可你居然亲自动手打人,和街头上那些青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黄君同样楞在了原地,罗元的力气并不大,毕竟他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也不算好,黄君承受这一巴掌甚至连身体都没晃。
可摸着自己的右脸,一股屈辱之感从黄君的心头升起。
一个死阉人也敢打老子?
深吸一口气,黄君咬牙道:“罗太监,陛下有严令,太监不得干政,你...”
“这是什么国家大事?”罗元瞥了黄君一眼,讥讽道:“若你承认秦夫人所说,宋国公用计暗害秦先生的话,老奴确实没资格管,这就带你进宮去见陛下,你敢吗?”
黄君敢个屁!
进宫以后,他之前干过的那些事肯定都会被扒出来,更为重要的是,他和贺若弼以及身后那人的关系定然瞒不住,那后果...
“罗太监若是以势压人的话,小可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
“可什么可!”
罗元发飙的样子无比骇人,那双眼珠子瞪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出眼眶,“你要威胁咱家?”
黄君无比憋屈道:“小可不敢。”
“哈哈哈!”
刘婉婷碍于面子和身份,自然不好做得太过,但刁翔却没有这个顾忌,他捧着自己的肚子大笑起来,仿佛一只煮熟的肥虾。
黄君脸色铁青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狠话,好歹挽回一些颜面,可罗元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的意思。
“你是宋国公的人?”
在罗元的面前,黄君可不敢再胡说八道,只得低头道:“正是,不过小可此次前来却是奉了滕王殿下之命。”
这下你该怕了吧?
黄君心中总算升起一丝信心,滕王可是陛下的亲兄弟,你一个奴才还敢放肆不成?
罗元看了一眼已经堵住大门的杜伏威,就指着黄君道:“拿下这贼子,且等咱家去禀报陛下!”
二夫人楞了一下,他听到滕王的名字以后就有些后悔,本来以为是秦王、汉王这几个小崽子胡闹,那河阴县公府自然没什么好怕的,皇帝也不可能任由这几个没成年的儿子胡作非为,可牵扯到滕王这个皇帝的亲兄弟,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可杜伏威却没管你什么滕王、秦王,三两步就冲上前来,抬腿就是一脚。
“嗷...”
一声包含悲愤、痛苦、无奈、凄惨的哭嚎响彻整个秦家庄主宅,就连躲在角落里玩耍的大黑都被吓了一跳,歪着脑袋看着正堂的方向,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个同类怎么能叫出如此高昂的声音。
刘婉婷偏过了头去,婉儿用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而刁翔、秦华、魏徵等人则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只有罗元没有反应,不过他显然也没想到杜伏威会用这种办法,嘴角顿时有些抽搐。
“你...嘶...你居然敢...嗷...”
黄君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捂在自己的裆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可杜伏威却没放过他的打算,只见杜伏威大步上前,熟练无比地翻转过来,反剪双手以后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可却摸了一个空。
杜伏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军中了,连忙抬起头来憨憨一笑,问道:“少夫人,可有绳子吗?”
...
杨坚最近的心情还算不错,南征已经走上了正规,秦风还拿了一个好彩头,至于北边,同样也拟定出了计划,只等开春以后...
所以在处理完正事之后,杨坚就来到了后宫之中。
“父皇!”
杨阿五远远看到杨坚以后,飞快地跑了过来,吓得旁边跟着她的内侍、宫女连忙跟着她飞奔了过来。
杨坚微微一笑,矮下身子接住自家小丫头,抱起来道:“下次可不许这般快跑了。”
杨阿五在杨坚的怀中扭来扭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皱着眉头问道:“父皇,秦风他还没回来吗?”
到底谁是你爹?
饶是杨坚见惯了大风大浪,听到这话心中都是一酸,但还是解释道:“那小子还在江南,估摸着怎么都得到夏天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杨阿五顿时撅起了小嘴,杨坚正准备安抚一番,就见罗元气喘吁吁地快步而来。
“陛下,老奴今日犯错了。”
杨阿五看起来有些害怕罗元,连忙别过了头去。
杨坚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何事?”
罗元有些尴尬道:“启禀陛下,老奴今日奉命去了秦家庄,结果...”
杨坚面无表情地听着罗元的禀报,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杨阿五在听到黄君居然逼迫刘婉婷把天上人间交出来时,忍不住喝道:“打死那个坏蛋!”
罗元冲杨阿五微微一笑,继续道:“陛下,那黄君说他是滕王的臣属。”
微微点了点头,杨坚不置可否道:“那你何罪之有?”
罗元感激地看了杨坚一眼,继续道:“陛下仁慈,可那黄君厚颜无耻,老奴实在忍不住,便让杜伏威将他给绑了。”
杜伏威一脚让黄君成为太监的事,罗元没说,甚至贺若弼他都没放在眼里,如果不是顾忌滕王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前来请罪。
杨坚毫不在意地把杨阿五放下,摸着杨阿五的脑袋,摇头道:“既然做下这等事,那就是死有余辜,以后这等事无需来跟朕说。”
区区一个幕僚而已,又不是绑了滕王,他杨坚有那么闲吗?
罗元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心中大定,轻声问道:“陛下,这事...可要告诉秦先生?”
杨坚的脚步猛然顿住了,突然有些头痛。
罗元小心意义道:“陛下,秦先生可是有些...”
有些什么,罗元没说,但杨坚却知道,那就是睚眦必报!
如果让秦风得到消息,然后率着大军直接联合自己儿子冲进贺若弼的大帐把他暴打一顿,甚至冲回寿春城揍一顿滕王,杨坚就有些头痛。
可人家在前线拼死拼活给你卖力,刚刚立下大功就被小人给算计了,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忍气吞声?
罗元看了看杨坚的脸色,有些迟疑道:“陛下...老奴曾和秦先生一同出使南陈,在老奴看来,秦先生...应该还是知晓轻重的吧...”
应该?
“希望吧。”杨坚摇了摇头,道:“此事无需去说,秦风的家人要说也无需拦着,传信广儿,让他不要跟着胡闹便是。”
“老奴遵命!”
罗元连忙答应了下来,有了皇帝这句话,只要秦风做得不太过分,没把贺若弼打死,那这件皇帝这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杨坚唯一的要求就是杨广不要掺和进去,很简单嘛。